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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蔻蔻，编辑|眉心

　　来源：主编讲故事（bjwanshui）

　　乔娅跟人在超市里抢打折土豆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许明博。

　　他的眼镜被挤得歪在一边，但他根本顾不上管，一只手拿着袋子，一只手拼命把土豆往里塞。

　　显然，许明博也看到了她。他尴尬地笑了笑，从人群中退出来。

　　说起来，他们也有十几年没见了。许明博有了白头发，看起来有些憔悴。

　　乔娅冲他说，好巧。

　　他点点头，是挺巧的，我刚搬到这边没几天，想不到就遇见了你。你过得怎么样？

　　乔娅扬了扬手里的土豆，说，就那样吧，混日子。

　　许明博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突然就沉默了。

　　时间还早，乔娅提议走走，许明博同意了。

　　女人总是八卦，所以乔娅很快就把许明博的现状打听清楚了。

　　原来，几年前，他因为工作出色被省城的一家私立学校看中，高薪挖了过来。他们一家也都搬到了省城，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妻子小丹却得了重病。

　　为了给小丹治病，他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债。小丹的病却没能治好，丢下他们父子两个撒手人寰。

　　为了早日还清债务，他假期都给学生补课，生活中也尽量节约，买菜都是挑打折的。

　　许明博说完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时隔多年再见，我是以这样狼狈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

　　乔娅忍不住唏嘘，说，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哎，为了面子我这么多年没跟小丹联系，想不到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许明博也叹气，命运无常，怨不得你，是小丹命不好。

　　乔娅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说了几句话就跟许明博告别。

　　走之前，他们互相加了微信，说有空常联系。

　　乔娅跟许明博是什么关系呢？

　　事情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乔娅是镇上的一朵花。她眼睛大，皮肤白，腿长腰细，走到哪里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漂亮的姑娘嘛，心气儿都比较高，总觉得周围的人都配不上她。

　　乔娅也不例外。她的意中人，应该文质彬彬，英俊潇洒，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虽然，乔娅自己不过只是镇上钢铁厂里一名小小的质检员。就这，还是她爸托了关系才找到的。

　　但并不妨碍她做一个关于白马王子的梦。

　　镇上的姑娘结婚早，所以给乔娅做媒的也很多。她通通看不上，有些连见都不肯去见。

　　许明博也是别人介绍的。起初乔娅不想见他，但介绍人是爸妈的长辈，乔娅不好推辞。于是下班后，她拉了同事小丹陪她一起去。

　　不出意外，许明博没有给乔娅任何惊喜。他长得并不出众，个子也不算高，放在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唯一的优点是，他工作不错，中学里的老师，体面，稳定。

　　因为看不上，所以乔娅连敷衍许明博都不屑。倒是小丹怕尴尬，努力找话题跟他聊天。

　　过了一会儿，乔娅就找借口溜了，把小丹留下来面对许明博。她也知道这样做不地道，打算第二天好好跟小丹道歉。

　　还没等乔娅说“对不起”，小丹却先说了“谢谢”。原来，她跟许明博聊得挺投缘，分别的时候他就表示，想和她交往。

　　小丹虽然长得也算清秀，但跟乔娅比起来差远了，所以她对许明博很满意。他们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又很快结了婚。

　　乔娅却一直没有男朋友。过了两年，镇上的年轻男女开始流行去省城打工。乔娅不顾爸妈的反对，也辞职去了。

　　起初是做迎宾，穿一身旗袍，挂个带子，往饭店门口一站，有客人进来就鞠个躬，说，欢迎光临。

　　乔娅就是在这个时期认识康哲的。他穿西服，带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而且，他说普通话，字正腔圆，要多好听有多好听。

　　让乔娅意外的是，康哲居然是个生意人。

　　康哲追求乔娅的方式很简单，隔三差五就带人到她上班的饭店吃饭。他当着一帮服务员的面送乔娅礼物，惹得她们羡慕不已，极大地满足了乔娅的虚荣心。

　　她成了他的女朋友，后来，又成了他的妻子。

　　结婚后乔娅每次回娘家，康哲都会小车接送。

　　有时乔娅会去看小丹，拿着省城买的玩具或者衣服。是的，小丹生了孩子。

　　因为怀孕时反应大，她早早辞了职，一家三口就靠着许明博的工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在小丹面前，乔娅的优越感轻易就显露出来。

　　她说她的衣服要多少钱，鞋子又要多少钱。她还说这些都是康哲给她买的，男人花起钱来真是大手大脚。用的是抱怨的语气，可谁都听得出那是在炫耀。

　　乔娅和小丹聊天的时候，许明博不是在哄孩子，就是在做家务。

　　他总是温柔地问小丹，晚上我炒豆角，咱们吃米饭好不好？或者带着爱意地责备她，不是说衣服放着我回来洗就行了吗？你怎么又抢着洗了？你带孩子已经够辛苦了，就不知道多歇歇吗？

　　小丹就笑着说，好，知道啦。

　　乔娅从来没有说过，有时她挺羡慕小丹的。许明博虽然长得普通，又没什么钱，可是他对小丹，是发自内心的好。

　　而康哲呢？在外人看来，他对她无可挑剔。可是关起门来，就一言难尽了。

　　大概他是挣钱的那个人，所以乔娅就得伺候他。进了门，她要帮他拿拖鞋。他洗澡，她要帮他放好热水，准备好衣服。他看报纸，她要泡好茶放在他手边……

　　后来乔娅怀孕，生下一个女孩儿。康哲倒没有不高兴，只是说过几年再生一个儿子。

　　乔娅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过了好几年，她的肚子都没有动静。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这属于继发性不孕，通过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还没等到乔娅治好，康哲就跟她提出了离婚。他态度坚定，说她不同意就法庭见。

　　乔娅没办法，只能答应。康哲把女儿的抚养权给了她，还给了她一笔钱。

　　乔娅觉得回去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于是带着女儿留在了省城。她用康哲给的钱生活了几年，女儿上了学以后，她找了一份在商场卖衣服的工作。

　　离婚后，乔娅觉得没面子，于是再也没有联系过小丹。

　　这些年，乔娅过得挺辛苦。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管女儿，她常常觉得身心疲惫。

　　也有人给她介绍男人，可总不能如她的意。她希望人家没有孩子，也不要求她生孩子，可以一心一意对女儿好。

　　这样的男人，哪能这么容易遇到呢？于是乔娅就一直单身，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了。

　　乔娅最大的愿望，就是女儿能够成才。所以她不惜花钱送她上各种补习班。可是，女儿的成绩却并不理想，只勉强考上一所普通的高中。

　　跟许明博重逢，乔娅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时光流转，她已经不是当初心高气傲的美女。她的眼角有了皱纹，她的腰肢不再纤细。在他面前，她没有了曾经的优越感。

　　当许明博在微信上跟乔娅聊天的时候，她总是第一时间回复。她发现他很博学，并且，还很幽默。

　　他们住的地方离得不远，所以见面也不是难事。有时超市的菜打折，他顾不上买，她就帮他买一些。有时学校发福利，他会分一些水果大米之类的给她。

　　有天许明博打电话来的时候，乔娅正在洗抽油烟机。他听说之后，主动说要来帮忙。

　　许明博一来，就不让乔娅动手了。她站在一旁，看他手脚麻利地干活儿。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乔娅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踏实感。

　　乔娅要请许明博吃饭。他说饭店的太贵，还不一定干净，不如自己在家做。刚好乔娅冰箱里菜和肉都有，于是他们一起动手。

　　乔娅择菜洗菜，许明博炒。厨房并不大，有时一转身，他们就会碰到对方。在浓烈的烟火气息的，乔娅感觉恍如隔世。

　　吃饭之前，许明博下楼去买了酒。她要给乔娅倒，她没有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挺高兴的，好多年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喝了酒的许明博说了许多话。

　　其实，当年第一次见面，他就喜欢上了乔娅。只是乔娅的态度让他很清楚，她没有看上他。

　　许明博自尊心很受挫，还好小丹对他还算热情。他想了想，小丹也不差，并且还跟乔娅关系好。他们在一起，也许还有可能多见乔娅几次。

　　于是，许明博选择了跟小丹告白。虽然说不上喜欢，但小丹是适合过日子的女人。时间长了，两个人之间也有了相濡以沫的味道。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却没想到小丹会早早离他而去。他也没想到跟乔娅重逢的时候，她已经是单身。

　　许明博说，如果乔娅不嫌弃，他希望可以跟她再续前缘。余下的日子，他想跟她一起度过。

　　许明博的表白让乔娅受宠若惊。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说她需要好好想想。

　　有多喜欢他吗？应该没有。但是，也不讨厌他。乔娅明白，在她这个年纪，再去说爱啊喜欢啊是很奢侈的事情。

　　两个人在一起不感觉别扭，可以相互依靠相互陪伴，就很不错了。而许明博，无疑是满足这些条件的。

　　虽然他也有孩子，但他的孩子是小丹生的，所以又有点儿不一样。更何况，乔娅的女儿也大了，她不需要太担心继父会对女儿不好这种事情。

　　女儿一直说想考外地的大学。等她一走，乔娅就该孤单了。

　　想到这些，乔娅就有点儿心动，觉得自己是该找一个人，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于是，她冲许明博点了点头。

　　怕影响孩子们的学习，乔娅跟许明博说好，等高考过后再公开他们的关系。至于结婚，许明博说，得等他先把债务还清。

　　平日里，他们时常在一起吃饭、聊天。许明博总是很体贴，做的都是乔娅爱吃的菜，并且从来不让她刷碗。

　　有时许明博会留下来过夜，他很温柔，总是考虑乔娅的感受。

　　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或是需要换灯泡了，乔娅再也不必自己动手。

　　受了委屈，或者遇到难题，她再也不必独自面对。她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乔娅从来没想过，人到中年还能有这样的际遇。她有时甚至会想，如果当初现实一点，不那么以貌取人，也许，这些年她都会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如今，这幸福来得虽然晚了点儿。庆幸的是，她没有错过。

　　学校半个月放一次假，乔娅的女儿回来之前，她会把屋子里和许明博有关的东西都收好。

　　没办法，女儿成绩本来就不理想，如果再让她分心，那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是问题。

　　遗憾的是，乔娅和许明博没能等到高考结束，孩子们就出了事。

　　原来，乔娅的女儿偷偷和许明博的儿子谈恋爱。后来她又爱上了别人，许明博的儿子很生气，居然拿刀把她给捅了。

　　女儿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乔娅知道，她和许明博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两个孩子闹成这样，作为父母他们要如何相处呢？更何况，孩子们肯定也不会同意。

　　许明博带着儿子来医院，乔娅装作从来都不认识他。她跟他谈如何赔偿，也承诺会放过他的儿子。

　　许明博离开的时候，乔娅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可是，她无能为力。生活刚刚给了她一点儿甜头，却又无情地夺走。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那天没有在超市遇见许明博。

　　乔娅不知道的是，女儿跟许明博的儿子谈恋爱，并不是巧合。

　　作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女儿敏感并且多疑。

　　她无意中在衣柜的最里面发现了男士睡衣，又在厕所的柜子里找到用过的牙刷，再结合乔娅的状态，她很快就猜出了端倪。

　　对，那段时间乔娅总是乐呵呵的，连她的学习都管得没那么紧了。趁着乔娅睡觉，她偷看了她的手机，知道了许明博的存在。

　　然后，没费多大的劲，她就发现许明博的儿子居然跟她一个班。

　　说来也巧，本来许明博的儿子比乔娅的女儿大了两岁，可他因为成绩差留了两次级，阴差阳错地俩人成了同学。

　　她主动去追求他。她长得漂亮，所以他很快就死心塌地爱上了她。

　　她想的是，等他陷在爱情里时她就甩了他。这样，他就会非常恨她，自然会反对他的爸爸和她的妈妈在一起。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她习惯了跟妈妈相依为命，接受不了有个男人介入她们的生活。她害怕妈妈有了男人就忽略她，害怕那个男人分走妈妈对她的爱。

　　可是她又不想明确地反对。这些年妈妈为她付出了很多，她不想伤妈妈的心。所以，她想让许明博的儿子来当这个坏人。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会做出这样不顾后果的事。如果那一刀扎得深点儿，她可能就没命了。这让她想起来就后怕。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乔娅十分心疼。女儿摸着她的脸，让她不要担心。女儿说，以后她一定会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学习上，绝不辜负她的期望。

　　看着突然懂事起来的女儿，乔娅感到一丝欣慰。

　　至于许明博，这辈子，他们算是有缘无分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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