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末年的老北京,众生如蝼蚁,挣扎求生。牧春花也是其中一个,她穷苦出身,为了救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她在六国饭店做忍气吞声的女招待,甚至“哪个男人能帮我爹治好病,我就嫁给他”。林翠卿则是另外一种,她出身富庶,十七岁嫁给沁芳居酱菜铺老板严振声时,陪嫁财礼震惊四邻,她精明能干,把一家老小打理
民国末年的老北京,众生如蝼蚁,挣扎求生。
牧春花也是其中一个,她穷苦出身,为了救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她在六国饭店做忍气吞声的女招待,甚至“哪个男人能帮我爹治好病,我就嫁给他”。
林翠卿则是另外一种,她出身富庶,十七岁嫁给沁芳居酱菜铺老板严振声时,陪嫁财礼震惊四邻,她精明能干,把一家老小打理得妥妥当当,没一个人不服她。
从严振声的大哥为帮他出城运大豆而中枪毙命开始,这两个女人的命运有了关联。
从小过继的严振声,面对失去长子老泪纵横的生父,答应他再娶一房,为其延续家族血脉。父亲看中了牧春花,“嫁人救父”是弱女子心口的“孝”字,世态炎凉中这般重情最难得。
林翠卿和牧春花,都爱严振声。
林翠卿是共生共长的爱,一路看着他从初生牛犊到老成稳重,她疼他,是打心眼里疼,掏心掏肺。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她却是主心骨,他遇到难处,她第一个冲上去帮他顶,那种爱,血肉相联。
牧春花则是人间难得一捧暖的爱,她孤伶伶挨军官欺负时,他挺身而出,一酒瓶子摔在恶人头上;街头恶霸打上她家门来,他冲上去拼得头破血流。他的正直善良有道义,是她在世态炎凉中最渴望的部分。
两种爱情狭路相逢,两种女人比肩而立,妒嫉和冲突再所难免。
林翠卿有宅门里的大气,她见严振声为保护牧春花受伤住院,半愠半笑地说,“我跟振声结婚二十多年了,原来都是我挡横,严家的事都是我铲,今天倒好,振声铲了你们牧家的事了,看来他这心里头,可真是有了你了。”
牧春花人穷志不短,日子再难她都不曾扔掉自尊,林翠卿奚落她时,她掉头就走。她可以接受做严振声的另一房太太,却不接受作小伏低。她与父亲相依为命,早早就学会一人挡风遮雨,心里有一股打不倒的倔强。
所以,严振声和牧春花的婚姻,林翠卿曾百般阻挠,她宁肯让他纳身边丫头作妾,也不想让他心里装着“外人”。
而牧春花认定了严振声这个人,她没有显赫家境,但聪明又识字,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头;她不在意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只看重彼此知冷知热,共同担当。
从此,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成为了严振声的左膀右臂。
芝麻胡同里,家常日子马勺碰锅沿叮当响,但紧要关头,女人永远拎得清,就像腌一缸咸菜要兑几斤盐一样,没有丝毫马虎。
严振声被觊觎牧春花美色的国民党军官陷害,锒铛入狱,上了大刑,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他认定了自己这一遭必死。
大难当头,林翠卿想到的是用钱换命。她是严振声背后最信任的壁垒,她挺身而出,掏出兜里最后一分钱,当掉最后一件首饰,她在当权者面前哀求撒泪,寻得一线生机。
平日里吃飞醋的俏皮话都没了,她站得笔直,听严振声交代后事,不崩溃不慌乱,眼泪默默地淌,他说一句,她应一句,“严家交给我,你放心”。
话到最后,她才问出那一句,“你给我透个实底,你对牧春花到底怎么回事”。
林翠卿是骄傲的,往常的冷嘲热讽不过是不疼不痒的表演,表演一个不近人情的“悍妇”,心里最在意的,仍是丈夫有没有真对另一个女人动心。
牧春花没有在严振声面前哭哭啼啼,她活到现在靠的是一股闯劲,她孤军奋战太久,看到严振声的一片真心,她愿千百倍回报。她知道理智比眼泪管用,她用自己清白的身子换了他一条命。
牧春花是独立的,她为人处事讲求无愧于心,不需要向谁解释,也不需要谁可怜。所以她未对严振声吐露半句实情,自己心甘情愿,不必他感恩。
林翠卿要的是这个家,所以最看重一家人一条心,她刀子嘴豆腐心,骂过牧春花“挪骚窝”,也拉下脸来说过“我错了”,她嬉笑怒骂里藏着善良,从来不真的下狠手,敢张扬能吃亏,但总归都是家长理短那些事。
牧春花要的却是自己的人生,所以她最看重选择和取舍,从来不会被眼前的一点好处迷惑,严振声再爱她,她也不恃宠而娇,她懂得若要长久,便要清醒得体。她背着下人的骂声也要逼林翠卿戒鸦片,她被误会篡正室权也不让沁芳居出售掺水的咸菜。
在这场婚姻里,牧春花总是大踏步向前奔,敢想敢干,从小拼到大的生长经历,让她不怕冒险;林翠卿则凡事求稳,她生来就拥有了财富和爱情,一有风吹草动就担心有损失。
她们各自捍卫着自己眼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新旧时代更迭,旧时代里严振声和林翠卿、牧春花可以一团和气做夫妻,而一夫一妻制的新时代里,他们需要做出取与舍的选择。
命运再一次将牧春花和林翠卿放到一条分割线的两边,等待她们抉择。
林翠卿表现出来的是哭和闹,她认定自己始终是“正妻”,站在院子里大叫“就算要离婚,也要有个先来后到!”这一刻,她恐惧牧春花和严振声“总躲在一起说个不停”,她恐惧牧春花年轻美丽的脸,她恐惧自己多年保护的一切付诸东流。
尽管如此,闹腾一场过后,她还是像那只破茧的蝶一样,慢慢地舔舐疼痛,再慢慢地生长。
她在为生活而努力,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纵容“死而复生”的儿子,也尽力去理解牧春花对她的尊重与友好,她疼爱随着儿媳改嫁的孙子和牧春花受辱所生的孩子……表面上的牙尖嘴厉,仍挡不住她心底的善良。
时代于她而言变化得太迅速,她只能摇摇晃晃地学会面对现实,学着为自己的人生而努力。
牧春花习惯了失去,自幼失去母亲,还未等她足够独立,父亲也葬身恶霸棍下,她遇到真爱时却不知对方已有妻室,她住的是别人的家。她坚强,但有时易于放手。这一路来,她几次离开严振声,几次取消婚约,几次离开关心她的人,她用单打独斗来证明自己的尊严。
但她终于知道,严家这一大家子,是除父亲之外,待她最亲最好的人。所以,她仍然习惯独立,却不再轻易拉开距离。
她亲眼目睹旧秩倒塌,新秩序建立,明白了一个最重要的道理,无论有个多好的男人可依赖,都不如自己能独立把握人生。她选择走出家门工作,加入文工团,抓住社会给女人的机会,去追求自我的人生价值。
牧春花爱严振声,更懂林翠卿,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情意深厚,不忍心让他们分开。她主动提出了离婚——
“法不容情,你也不想想,这甘蔗哪有两头甜的呀,你也甭跟这儿叽叽歪歪的了,我有正式工作,我能养活我自个儿,我还能养活孩子们呢,姐姐跟我不一样,她没工作不说,严宽又拎不起个儿来,你要离开了姐姐,她怎么生活呀,我们早晚都得离。”
牧春花和林翠卿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成长,生于旧社会的动荡岁月或许局限了她们的见识,却磨不灭她们心里那一缕善良的光,在误解和冲突过后,她们最终握手和解,一起比肩向前。
只要努力,只要有爱,就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岁月历练中,《芝麻胡同》的女人们变得成熟强大,嘴上不饶人,可心里干净得像一汪清水;娇柔女儿身,胸中却有一股豪情。
《芝麻胡同》这些女人,生于乱世,在新旧秩序的激烈对撞中,她们摸索前路,探寻自我。环境会束缚她们的眼界,却阻止不了她们做出忠于自我的选择,从旧到新,有牵挂有割舍,有千百般难,也有百炼成钢的成长。
她们亲身示范了一种大写的“飒”,永远爱憎分明、情义当头,永远带着力量和勇气去活。
芝麻胡同里的故事,展现了原汁原味的老北京风情,也展现了特殊时期喜怒哀乐的老北京故事。有时剧中人物的所作所为,以今日眼光看来或许不可理喻,却是那个时代风雨命运的写实。
哪怕有些情节与观众情续相悖,也不必恼怒谩骂,生活本就五味陈杂,更何况《芝麻胡同》里的人事物都有特定的年代背景,不如放下对错评判,好好观赏这条老北京胡同里呈现的——
悲喜人生,世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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