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辈那里听说的民间故事(3)

发布时间: 2021-11-14 17:37:54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故事 点击: 97

我叫段惊鸿,这个名字和姓氏本都不属于我。十年前,不到八岁的我被人贩子拐卖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村做童养媳,因为一只误入我手的血玉镯,...

从长辈那里听说的民间故事(3)

我叫段惊鸿,这个名字和姓氏本都不属于我。十年前,不到八岁的我被人贩子拐卖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村做童养媳,因为一只误入我手的血玉镯,逃出之后被人认作段家小女送到了鸟不拉屎的彭桥村,陪伴我的除了每夜的梦魇,还有一个爱装神弄鬼干巴巴的瘦老头儿刘半仙。

这些年来我都被强迫性的留着短发,中性打扮,第一眼都会被人误认为是俊俏秀气的小哥,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以刘半仙的说法是,我命格迥异,女生男养好养活!偏偏我无法辩驳,因为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本来就是顶着一个死人的身份活下来的,要是我不姓段了,就得死……

“惊鸿啊……再有半月你就得回家了,别给段家人丢脸,虽说他们不怎么待见女娃娃,好歹你姓段,这辈子衣食无忧是没跑了。记住,别刻意告诉别人你是女娃,也别去探索段家的秘密,那些不是你该知晓的,你能活到十八岁不容易,听明白了吗?”

刘半仙突然没头没脑的话让我浑身一颤:“啊?回……回段家吗?”我第一反应就是这次死定了,在这里至少天高皇帝远,鬼管他段家都是些什么人什么背景,要是去了段家,我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过日子!如果当年真正的段惊鸿的死因被刨出来……

刘半仙耷拉着眼皮半天也没再冒出来一句话,他手里端着我奉上的茶,身体随着摇椅轻轻晃动着,猛地一看好像苍老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空气中突然飘起了一股子让人恶心的味道,就好像是什么死物腐烂了一样……

我掩着鼻子忍着恶心问道:“老刘,你闻到了吗?好臭啊……”我平常就这么称呼他。

刘半仙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起身往院子里走去:“今夜要下雨,记得关窗户,香炉里的香我给你点着了,可别熄了去,要是熄了,可就要出大事的……”

我翻了个白眼儿,这话他都拿来吓唬了我十年了,十年来每晚睡觉的时候他都要在我房间点香,让我闻着香的味道一睡就是一整晚,我从来没有在半夜里醒来过,至于为什么,只有这怪老头儿才知道。

刮风了,我合上窗户从床底下掏出了一本古旧的老书来,这书是从刘半仙的书房里偷的,叫《三清经》。

里面的内容讲的大多是一些风水和鬼怪,偏偏我喜欢看,尤其是里面还有一位传奇人物,据说是道家祖师,还是个绝世美男子,道法无边,一身正气。

我一边看书一边琢磨着怎么说服刘半仙别把我送回段家,很快眼皮开始打架。突然,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木质的窗户跟疯了一样被吹得在墙上打得啪啪作响,我顿时睡意全无,飘风雨淋湿了窗台下的香炉,我手忙脚乱的把窗户锁上,但还是晚了一步,香炉里的香熄了,连屋子里的蜡烛也跟着熄了。

刘半仙就跟有感应似的,扯着嗓子在外面大喊:“我不是说了香不能熄吗?!”

话刚落音门就被踢开了,那力道绝对能表明这糟老头儿很生气,好死不死的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变得异常干瘪还布满了尸斑的脸!这哪里还是活人……?分明就是诈了尸的死人!

我惊叫一声从窗户窗外爬,刘半仙摇摇晃晃的冲过来想抓住我,但是只拽掉了我一只鞋子。风雨太大,我隐约听见他在我身后大喊:“别出去……!回来!”

我当然不会管他在吼什么,我现在只想逃离这里,太可怕了,这不是在做梦,因为雨滴落在身上很冷……

我这才恍然,之前闻到的那股子腐烂的味道是来自他身上……!

我踏着布满水坑的小路跑出了村子,刘半仙还在身后追我,他的四肢已经不那么协调,跑起来特别怪异可怖!

忽然,我脚下一滑摔倒在了水坑里,手肘和膝盖传来的剧痛让我一时之间也爬不起来,一个怪异的女声从我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咯咯咯咯……守了十年,终于还是被我守到了,我的小乖乖……小点心,可快馋死我了……咯咯咯咯……”

那笑声让我头皮发麻,但我下意识的没有回头去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蹿起来继续往前跑。

《三清经》里提到过,每个活人的身上都有三把阳火,分别在额头和两处肩头,如果夜里有人喊你你回了头,那么鼻息会导致肩头的阳火熄灭,那样就极易被鬼怪缠身祸害致死!这种情况下我下意识的按照书里的去做了,今天晚上太邪门儿了!

“跑不掉了!”

身后传来一声历喝,还是那个女声,我只感觉后背一疼,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摁在了地上。

后背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我趴在水坑里大口喘息,右手手腕上的血玉镯在夜里竟然散发着璀璨光泽,仿佛在控诉我这十年来独自苟活的罪名,是啊……我没忘记,当年跟我一起被拐卖的那些孩子全都死了……这镯子我用尽了一切办法都取不下来,它就像是一把枷锁,让我怎么也抹不掉内心深处的罪恶……

这时候刘半仙追了上来,他大喝一声朝我这边扑来,我以为他扑的是我,然而并不是,他同一抹红色的人影一起滚落在了泥水之中。

细看那红影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身破烂的红裙,看得出来年代有些久远了。令人咂舌的是,她脚不沾地,手似风干的鸡爪,干枯而锋利,像是泄愤似的,朝着刘半仙没命的抓!在闪电的照映下,我看见她脸上布满了深色的裂纹,苍白如厉鬼,我差点没被吓死过去,所幸看《三清经》看得多,承受能力也还行!

我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心里有些五味陈杂,刘半仙还是我认识了十年的那个刘半仙吗?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世上真的有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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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老东西,段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连死了都还要继续为他们卖命守着这个小丫头,我念你跟我一样是死人,放你一条生路,你若再阻拦,我定要你不得超生!”

身后又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语调凄厉冰冷。刘半仙没有回应,只是口中呢喃:“十年……只要十年就好了……我的任务快完成了……惊鸿,丫头,快走,你要活着,不然这十年我就白搭了……”

现在我什么也顾不上了,体能发挥到极限在雨里奔跑。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的雨幕中,我看不清对方面貌,心生畏惧,便停了下来。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个子瘦高,一身黑色中长的衣服裹身,显得如鬼魅一般,好像还戴着一顶卷檐帽子。

那个男人在朝我靠近!

我下意识的后退,但是一想到身后也没退路,硬是咬牙止住了脚步:“你……你是谁?你要杀我吗……?”

“你是我段家人,为何要杀你?那刘半仙虽死,犹记得跟段家的十年誓约,本来也就是交换的,没什么起眼的,可我没想到他会为了你害得自己不能转世投胎,你若不介意,就将他残魂供在身边吧,也好让他有所依,不受孤魂野鬼所侵扰。”

我腿脚一软跪坐在了地上,这个男人说的话对我的冲击力无比大,我彻底相信了眼前所见的一切,这世上真的有《三清经》里写的那些东西,光怪陆离,超乎寻常,刘半仙也是真的死了……而且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我曾经竟然跟一个死人一起生活过……

投眼看去我才发现,之前跟刘半仙打斗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不,应该是女鬼才对。刘半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雨滴落在他身上溅起了层层水花,他的身形更加消瘦了,仿佛随时会消失在泥泞中一样。

黑衣男人蹲下身从路边捧起了一捧土,土里长着一株两指长的小花儿,纯白色,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看起来不太起眼,但是却抗住了今夜的风吹雨打。

“拿着它,我要将刘半仙的残魂放进去。”

我不敢不听,这家伙已经自报家门,是段家人,我从现在起就得小心翼翼。

我小心护着那捧土,用身子遮住小花儿,他伸手在刘半仙脑门儿摸索了一阵,然后手呈紧握状,像是捏着什么东西一样,反正我是什么也没看见。最后他摊开手掌摸了摸小花儿,原本盛开的小花儿竟然跟有生命似的自动合上了花瓣,变回了花苞的模样!也不似之前那样蔫哒哒的了!

之前段家人给我的印象只有敬而远之,现在却令我刮目相看,这特么简直是神仙啊!我急忙说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让刘半仙活过来啊?”

他语气冷了下来:“世人生死自有定数,岂是你我可以亵玩的?无知,愚蠢!咳咳咳……”

话没说完他就捂着胸口一阵猛咳,借着闪电的光我看见他咳出了不少血来,正要询问他是不是得了咯血病什么的,听说那玩意儿传染,结果他留下一句话就倒下了,都不带给我反应时间的。

“带我回段家……十里当铺!”

……

我佩服我自己能很快的冷静下来,将刘半仙那已经臭了的尸体和那段家男人都拖了回去。为了得到心理慰藉,我学着刘半仙的样子点燃了香炉里的香,突然觉得屋子里好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外面的风雨声,我胸口也跟着开始沉闷起来。

我花了一阵儿功夫把刘半仙的尸体放进了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里,还把那株花安顿在了一个小破盆子里,可接下来我犯了难,我要依照那段家男人的话将他送回段家的那个什么十里当铺吗?如果不送,他可能会死,不,是基本上活不了了,可如果送,我那就是自投虎口!

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八岁以前我是流浪在街头的孤儿,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做过,如果有阴曹地府,我死了也该是会下地狱的。

那段家男人留着八字胡,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现在脸色白如纸,我看着瘆得慌。烛光下,手腕上的血玉镯晃了我的眼,我突然良心发现,决定带他去找段家,就当赎罪好了,谁让我顶着人家段家的姓和身份活了这么多年呢?如此一来,两不相欠!

我连夜偷了村头二狗家的驴车带着段家男人上了路,还有那盆小花儿。在门上贴了字条,请村里人帮着把刘半仙的棺材下葬。

本来以为可能根本找不到地方,没曾想那朵小花儿真的‘活’了,该往哪边走它都会为我指路。

惊奇之下我又有些觉得瘆得慌:“你是刘半仙吗?你的魂儿真的在花里?”

那小花儿点了头,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得多久才能习惯身边有这么个东西?要不是相处了十年,我现在就丢了它去!

上了国道大路之后那蠢X驴子是死活不动了,我一想这驴子是二狗一家的命根子,就任由驴子留在了原处,希望二狗能顺着泥地里的脚印找到这里来,我也算对得起他了。

接下来我就是玩命了,大概从小没把自己当女人吧,硬是背着那段家男人还捧着个破花盆走了不知道多少里地,要不是途中遇到一个开小货车的好心司机,我可能会猝死在路上。

十年没离开彭桥村,外面的世界变得更繁华了,我心里没有半点激动之情,可能是因为我和这个世界都没打算互相拥抱彼此吧。

临下车时司机师傅叹了一声:“要不是看你有个得了重病的老爹,我就让你做我女婿了,我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么俊俏的小哥……谁也不是有钱人,扛不住这么整啊……唉……”

我……

我干笑两声道了谢急忙去找那什么十里当铺,这里是条翻新的古街,司机师傅说过就在这条街,我心一点点悬了起来,天亮了,雨也小了许多,街上还没什么人,我挨家挨户的找过去,找了大概十几家铺子吧,终于看见了所谓的十里当铺,门匾上鎏金的四个大字,红木双开门,这派头够大的啊。

我把那段家男人丢在了大门口,没敢敲门,躲在暗处仔细观察。谁知道过了好久都不见有人出来,我硬着头皮去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我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冷冽的声音:“你是谁?!”

我吓得心肝儿一颤,反手就是一拳锤在了对方胸口:“你要吓死谁啊?!”

3

等看清楚被我锤的人,不由得怔了怔,还别说,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他这么好看的男人,以往我身边的都是皮肤黝黑的农家汉子,这家伙长得白白嫩嫩,高大但不威猛,透着点儒雅,凤眼微冷,嘴唇紧抿着,额前的发丝沾了雨露贴在光洁的肌肤上,别有一番风味。一身黑色布扣的仿古中长唐装衬托得他身段挺有看头,脾气还不错,被我打了也不生气,只是皱了皱眉。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我风尘仆仆的来,衣服上都是泥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比起他身上的干净和如春风一样的气息,我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语气也就稍微冲了一点:“看你身上穿的衣服跟这死鬼是一路人吧?人我送到了,再见!”

我不会只顾着看美男子,这家伙身上穿的衣服跟那段家男人的几乎一样,他百分之百姓段,现在不跑就是等死!

还没等我跨出两步,那家伙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腕:“血玉镯?从哪里弄来的?!”

我奋力甩开他的手没有言语,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当年得到镯子时的景象,即便时隔多年,还是能似利剑刺穿我的心脏。这镯子一天还戴在我的手上,我就一天脱不了段惊鸿这个名字。

我定了定神:“这镯子是我的,有问题?”

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小贼,你当真以为我好骗?这镯子是我段家的物件,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我瞥了眼怀里的花盆:“有本事你问这株花,它什么都知道,别空口白牙的诬赖人!”

我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曾想他当了真,抬起右手,手指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碰了一下小花儿。短短几秒钟的接触之下他好像什么都洞察了一般:“原来如此,那你刚才为什么想跑?这里才是你的家,不回来认祖归宗,你想去哪里?”

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随随便便一个段家人都这么牛X的么?这家伙不好对付,想跑是不可能的了,我摸了摸鼻子说道:“要你管……你又不是我的谁……”

他一手拖着那个段家男人一手拽着我踢开了大门往里走:“我们没见过面是真,但要论起来,你得叫我一声师兄。虽然很不想跟你这样的家伙沾边,但是同门……无奈得很。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戴镯子的男人,你莫不是心里还住着一个小女人?”

想到刘半仙之前的告诫,我死活没敢把自己的女儿身的事儿说出来,硬生生被他取笑了一回。

进来之后我才发现这十里当铺表面看上去是个私家当铺,能典当置换东西和钱财,但是后院里住着人,有栋二层的小楼,木窗木门的,看上去倒是跟这条街很相配,透着一股子陈旧的风气。

当铺我没能进得去,我是直接被揪着从侧面绕进小楼的,那个被我带回来的段家男人被安置去治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患的传染病……

到了小楼里的大厅时,我心里有些发慌,该来的还是来了,果然逃不过进段家悬着脑袋过日子的宿命……

我扫了眼四周,正前方右侧有一处上楼的楼梯,出路就一条,就是身后的门。眼前这家伙比我高一个半头,想从他眼皮子底下跑路太难了。

他让我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着,似乎要去找什么人。我假装答应下来,等他一上楼我就往门口跑,没曾想还没跨出去就觉得被一股力道给吸住了,右脚抬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我以为是怀里捧着的刘半仙搞的鬼:“刘半仙!干嘛呢你?!我得离开这儿!”

小白花儿抖了抖,好像是在告诉我并不是他,我有些发憷,抬眼一看,这段家果真厉害,这房子里许多处地方都贴着《三清经》里的道家符纸,还是很高级的那种,能镇鬼避邪。奶奶的,我又不是妖邪,凭啥不让我出去?!

“九儿,可是你?”

身后传来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我转过头去一看,之前那个跟春风一样的男人正搀扶着一个杵着拐杖的白发老太站在楼梯口。那老太看上去不是善茬,至少我从她眼里没有看出来和颜悦色,反而是冷酷居多。

我还保持着刚才想逃跑的姿势,略微有些尴尬。他们也不戳破,那老太下来坐下之后慢悠悠的说道:“长风说你手上戴着我们段家的血玉镯,那定是九儿没错了。看你怀里那盆花儿,里面是刘半仙的残魂吧?呵……算算时间也快十年了,他的使命完成了,你也该回段家来了。”

原来那家伙叫长风。我不敢否定老太给我安的任何身份:“麻烦先让我换个姿势好吗?我这样很累唉,这儿也太邪门儿了……”

老太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茶桌上,我浑身一阵轻松,却遭了她的白眼儿:“邪门儿?不,那只是段家的阵法而已,以后你要见识的还很多。段家乃仙师门生,这些都还是小意思。从前你没接触过,从现在开始接触虽然晚了些,但我也没对你抱有什么期望,回来混口饭吃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她走过来竟然一本正经的伸手从我胸口拂过,我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老太变态么?!为什么摸我?!

长风神色倒是自然,老太摸完了之后表情也缓和了许多,从她眼里我看出了一丢丢慈爱,但只是一闪而过。

“长风,你先去看看二爷那边怎么样了,我想跟九儿单独说说话。”

长风看了我一眼之后就离开了,老太回到椅子上坐下淡淡的说道:“别以为你是我的孙女我就会对你疼爱有加,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要不是看在你爸妈早死的份上,我连段姓都不会赐给你。我段家不需要女儿身,你如此这般活着就好,我当你是孙儿。以后就留下来在当铺里帮忙,打打杂什么的,能学到什么就学什么,别惹事生非,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楼上左拐第三间房是你的,去洗洗换身衣裳,我带你去拜祖师。”

4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老家伙是真正的段惊鸿的亲奶奶,只不过比后奶奶还不如罢了。溢于言表的嫌弃之色闭着眼都感觉得到,嫌我是女儿身,呵呵,她要是知道她亲孙女早就死了,她连不带把的后代都没了,会不会当场气死?

当然,我肯定不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我乖乖听话去楼上洗澡,别看这小楼只有两层,里面房间还挺多,而且不狭窄。我的房间里陈设十分简陋,一张床一张椅子外加一个衣柜。但是好在有单独的厕所,里面可以洗澡。

我想这是老太太刻意安排的,别的房间未必有独立的厕所,因为这样的话这房子的空间不会充足,这点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只是怕我是女儿家的事弄得人尽皆知,丢她的脸!

我洗完澡出来发现床上有套崭新的衣服,跟段家人一贯的风格一样,中长的布扣唐装,黑色的跟奔丧似的。确认门窗关好了之后我才放心的换衣服,头发还没来得及弄干就被长风叫了出去。

祖先的牌位都摆放在楼廊尽头的一间大部分时间锁起来的房间里,进门的时候长风小声提醒:“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进去之后小心点,别乱来,小心受家法。”

我瞥了他一眼故意露出了妩媚的笑,还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多谢关心,我会记得你的。”

他脸都绿了,扭头就走,我差点没忍住笑,大概在他看来男人被男人调戏是很没面子的事吧。不过……段家既然还有家法,真够迂腐的,说穿了这是家暴、虐待!

一踏进去我还没干嘛呢就被老太呵斥了:“跪下!”

我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抬眼一看,老太太背对着我跪在诸位先辈的灵位前虔诚的祭拜,灵位后方的墙上有一幅画,那幅画我认得,是《三清经》里道家祖师的画像,一模一样的内容,只是大小不同。那画像好像比其他灵位都重要一样,因为画像前的贡品最多,香火也最多。

“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祖师看是不想要眼睛了吗?!不懂规矩!”

我咬牙闭眼:“那我需要做点什么?”

老太太转过头瞪着我:“点香,祭拜!”

我刚起身准备去点香又被骂了:“谁准你起来的?!跪着!”

我……

我差点没忍住直接爆粗口,我可没少跟村里的倒霉孩子学骂人,虽然之前刘半仙不让出门,但是我自己没少偷偷溜出去玩儿,我骂街比村里寡妇都厉害!

我耐着性子跪着去点香,拜了三拜之后我就把香往香炉里插,无意中瞥见画像里的人物好像浮动了一下,我吓得手一抖,香落在了地上。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屁股上就挨了老太太一拐杖:“没用的东西!”

我见周围也没别人,再也忍不下去了:“你干嘛打我?不讲法律的咯?虎毒还不食子呢,感情不是你自个儿亲自生的啊?往死里打?我不就掉了香吗?祖宗们和祖师能蹦出来把我怎么着?你要是再打我我就不客气了!”

老太太气得怒目圆睁:“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您耳朵不好使么?那我再多说几遍也白搭,祖宗们和祖师我都见过了,就不多逗留了,拜拜了您呐!”

说完我转身就走,谁知道那死老太身手比我还敏捷,用拐杖勾住了我的脚踝,害我摔了个狗啃泥!

我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手上的镯子竟然碎成了几快!要知道曾经我是拼了命都没弄掉这镯子,如今这么轻而易举就摆脱了?!

死老太见镯子碎了都没来得及跟我生气,直接趴在地上不住的朝着灵位方向磕头:“祖师饶命,祖师饶命啊……小女不懂规矩,竟然弄碎了您御赐的宝贝……”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老家伙有病,对着一画像这么较真,说得好像真有人回应她似的。

我爬起来就走,也懒得搭理她了,我试过隐忍,是她不拿我当人,谁还没点骨气啊。回到房间我就把门反锁了,反正那些灵位也不是我的先辈,祖师也不是我家的祖师,拜不拜的关我屁事!

身体一沾到床上我就开始眼皮打架了,折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机会。我怕那死老太待会儿又来揍我,索性把椅子什么的搬到了门后抵着,这样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做了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到了一个身穿白袍的银发男人把血玉镯戴回了我的手腕上,梦里血玉镯完好无损。完了男人还在我眉心点了点,我没看清楚他的脸,倒是看清楚了他的手,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比女人的手都好看百倍。而且他身上还有一种好闻的清香,即便在梦里也异常清晰。

恍惚中我听见了他在说话:“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东西,真有趣,本座就陪你玩玩罢,你这身子,本座也要了。”

很快我就在砸门的声音中醒了过来,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没曾想却看见了原本碎裂的血玉镯又出现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脑子里飞速的回想着之前的事,这镯子碎了之后我根本没捡起来就回来了,怎么会又好端端的出现在我手腕上?!难道刚才的梦……

突然,门被撞开了,木质的房门掉在了地上。几个段家子弟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旁,那死老太杵着拐杖走了进来:“段惊鸿!刚回来你就跟我犯冲,早知道就不该让你生下来!你个孽种!”

我擦,这个骂得就太过份了,这是亲奶奶么?

我怕她立刻弄死我,像他们这种能通鬼神的人,我不是对手。有些后悔惹了这老东西,情急之下我扬起了右手:“干嘛呢?!你该不会想打死我吧?众目睽睽的,没王法了?!我不就不小心摔碎了镯子吗?还是你把我弄摔的,现在镯子也完好无损了,你还要我怎样啊?”

老东西看见我手腕上的镯子先是愣了愣,随后浑浊的双眼有了一丝红,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怎样:“既然祖师有意留你,我也就不追究了,以后你再无资格面见先辈和祖师,明天开始去当铺帮忙。”

说完她转身带着人走了,我有些纳闷,祖师有意留我?她的意思这镯子真的是祖师重新给我戴上的?那画中的道家祖师是活的?!!

5

我赶紧翻出了刘半仙的《三清经》,这书我可宝贝着呢,走哪儿都带着的。破盆子里的小花儿抖了抖,我突然想起来刘半仙还在,有些尴尬:“那啥……我只是无聊找来看看,没想偷你的……反正现在还给你你也用不着了,还不如给我看了……”

那小花儿顿时蔫儿了下去,我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不是那意思,东西还是你的,我不跟你争,我就看看,帮你保管。”

刘半仙没动静了,看来是不想理我。

我翻到书里有道家祖师画像的那一页,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整幅画里只有道家祖师的形象是整个刻画出来的,他脚踏祥云,正在与恶鬼搏斗,手里拿着一支玉萧当做武器,威风倒是威风,可惜戴了一张怪异的面具,像是狐狸脸,在我看来丑逼才会戴面具遮掩,我没记错的话梦里他说要陪我玩玩儿,还要我的身子,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恶寒,能把我这个假小子吃进肚里的家伙必定是个猥琐的丑八怪外加变态!

回想起梦里的男人,除了脸没看清楚之外别的感觉还不错,奈何画没有颜色,而且这画年代久远,那个年代根本画出来就是四不像,跟活生生的人没有可比性。我战战兢兢的合上书倒在了床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十年的安逸生活要结束了,接下来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第二天我按照老太太的要求去了当铺帮忙,我房间被撞坏的门她竟然也不让人给我修,就那么敞着,还好我没什么值钱的家当。只要她不担心我是女儿身的事情被人发现,那我也不着急,大不了就这么耗着。

当铺里的伙计加我一共有三个,其他两个一个是段梁,梁叔,戴着一副跟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儿,中等个子,身材偏瘦,有四五十岁了,留着山羊胡子,每天没事儿就坐在柜台打瞌睡。

一个是段清月,跟我同年的小姑娘,我个子在女人中算高的了,170,她比我矮半头,小巧玲珑的,白白嫩嫩,小圆脸看了让人有想捏一把的冲动,而且……我真的那么做了,还没怎么用力她就满脸通红骂了我一声‘讨厌’,然后低着头跑开了。

其实段家大多都是外姓迁移进来的,从小被段家收养,或者自己上门,最后改名换姓的成了段家人,我的身份算是正儿八经的段家子孙,直系下来的,所以其他人见了我也得敬畏三分,除了那死老婆子不待见我之外,别的人还行。

这段家的十里当铺看起来也就是很普通的铺子,外层几面墙上都是打造的柜子,柜子里许多小格子,放着一些好像还挺值钱的古董。里层还有一间专门会客的地方,我就进去瞄了一眼,也是很普通,就茶几上的一套茶具特别,起码得好几万。

守了一上午也没什么客人,梁叔打鼾的声音都震天响了,我不由得有些犯嘀咕,这段家到底靠啥养活这么一帮子人?

“惊鸿……你能帮我一起打扫一下卫生吗?那些个古董每天都得挨个擦一遍,我一个人得擦到晚上去。”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段清月走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转过头去看她,她就脸红着垂下了头:“那个……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平时铺子里还有长风他们在,我就不用那么忙……”

我嘴角抽了抽,这妮子不会喜欢上我了吧?一见钟情?为什么要对我脸红?

我从她手里接过抹布随口问道:“长风他们今天不在铺子?那去哪里了?”

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打瞌睡的梁叔压低了声音说道:“出去办事了,是笔大生意,去了好些个厉害的前辈和师兄们呢,据说还很危险。原本昨天傍晚就去了,按理说这个点儿也该回来了,我有点担心呢……”

我心里的好奇宝宝被勾了起来,可是想到刘半仙给我的忠告,我硬是忍住了刨根问底的冲动。段家的事我不能去好奇,我也怕惹祸上身。我转移了话题:“刘半仙你认识吗?”

她眨了眨那双水灵的大眼:“不认识啊,他是谁啊?”

话刚落音原本在打瞌睡的梁叔就干咳了两声醒来了,明显的不让我再继续跟段清月交流下去了,我又不傻,索性就没再吭声。

等段清月不在的时候我凑到了梁叔跟前:“你知道刘半仙对吧?”

梁叔瞥了我一眼:“少爷,你想问什么?”

我摸了摸鼻子:“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帮段家护我十年,是用什么作为交换的?”一定是对刘半仙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他怎么会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宁可自己只剩下残魂,也要完成这十年之约。

梁叔扶了扶眼镜儿慢吞吞的说道:“据说是三本宝书中排名第一的《三清经》,这是道家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本不该透露给你,每一笔‘生意’都入了卷宗,一般情况是要保密的……”

我怔了怔没说话,就是心里有点堵得慌。

看来段家人还做特别的勾当,没想到刘半仙在我身上耗费的十年就为了那本《三清经》,搞笑的是那书最后还落到了我手里,等于刘半仙啥也没得到还倒贴上了自己的魂儿。

突然,段清月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梁叔!不好了,长风他们那边出事了,回来的人好多都挂了彩,人手不够,您也去瞧瞧吧!”

梁叔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不动声色的瞥了我一眼之后说道:“少爷,劳烦你看着铺子,我去去就来。”

我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反正这儿鬼影都不会来一个,我一个人看得过来了。

他们都走了之后我没事儿就东瞅瞅西看看,有点好奇长风他们那边出了什么事儿,但是我时刻记住一句话:好奇害死傻猫。

没过多久段清月就哭哭啼啼的回来了,那模样跟死了男人的小寡妇似的。我上前调笑道:“怎么了这是?”

她小嘴儿一瘪哭得更来劲了:“长风大哥死掉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会死掉,一起去的十来个人就他死掉了,不公平,老天爷不公平……”

6

说起来长风还是我到段家之后接触的第一个人,本来对他印象还挺不错,谁知道这么快就嗝屁了。我小小的惋惜了一下下:“额……段家也算道家吧?那你应该觉得这都是命啊,人各有命,不必这么怨天尤人的,没准儿他下辈子投个好胎,成了个有钱人,衣食无忧的,再也不用做这些危险的事儿呢?”

段清月眼神有些怪异的看了我一眼:“长风大哥他们去办的什么事儿你一点都不清楚吗?他死于……”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杵着拐杖走了进来:“清月,你愣着做什么?都打扫干净了吗?”

段清月明显吓得浑身抖了一下,然后急忙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看了眼老太太没做声,老家伙真会挑时候,我还想弄清楚长风怎么死的呢,搅屎棍么这不是……

“惊鸿,你在这里呆了小半天儿了,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坐下问道。

我想了想说道:“无聊透顶,铺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来过,生意这么惨淡,怪不得你们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买卖,还能丢了命去……这年头人命还这么不值钱么?您老倒是淡定得很……”

老太太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你懂个屁!你以为谁都可以踏进这里跟我段家谈生意么?段家的买卖可多了,以后你要见识的还更多,死几个人不足为奇,习惯就好了。”

我咬了咬牙,这老东西真讨人厌,凭什么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她。

傍晚的时候铺子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托那死老太的福,她让我留下背段家的家规,比《三清经》还厚两倍的书,关键内容还枯燥乏味。

我看得眼皮直打架,终于在九点多的时候熬不住了,关了铺子准备回去睡觉。谁知道刚准备往后院去我就感觉到了背后有阵阵冷风,不是寻常的冷风,是那种阴森森的……

“吱呀”

大门被推开了,我猛地回头大喝一声:“谁?!”

“我。”

我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没看错的话从大门走进来的是本来应该已经死了长风,可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难不成……我见鬼了?!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为什么他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整个人变得阴测测的,看人的眼神让人害怕,嘴角还挂着阴冷的笑,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如果不是这幅皮囊,我不敢把他认作长风!

很快我后背贴在了墙上,一不留神我已经退后了好远,他将我困在了他的身体和墙壁之间,薄唇轻启:“小东西,这才刚开始呢……”

我顿时整个人犹如坠入了冰窖,这调调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我敢打赌……这不是长风本人能说出来的话……

“长风!不许动他!你要是心里不平衡冲我们来!跟他无关!”

看见终于有人来了,我松了口气瘫软的坐在了地上,视线正好对着某人的裆部,想爬又爬不起来了,老脸一红别过了头去,感觉火烧到了脖子根儿……

来人是老太太和梁叔他们,好几个人呢,不管长风现在是人是鬼,应该都应付得来才是。

长风表现得最为淡定,他转过身面向着所有人:“何出此言?”

梁叔上前说道:“你已经死了,还回来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比谁都清楚,别挑事,该去哪里去哪里!你跟段家的缘分已经尽了!”

长风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幅度,发出的笑声却带着嘲讽之意:“谁说我死了?就当我死过了吧,不好意思,我命硬,又活了。”

死了又活了?什么情况?不像是诈尸,仔细一瞧他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污,还有些破烂,两只手臂都有鲜血在顺着往下流,血液还是鲜红的,说明人真没死。

我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像真没死,吓死我了……他身上有伤,你们先别这么充满敌意,给他瞧瞧啊,不然保不准真死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其他人终于暂时接纳了死而复生归来的长风。我混在人群中听了个大概,据说这次他们接了个棘手的活儿,酬劳不错,老太太作为当家的也肯下血本,安排了段家的不少精英去办这件差事,长风也在其中。

谁知道事情比他们想象的更棘手,办差的地方是个极阴之地,一栋漏风漏雨的老宅子里住着个厉害的恶鬼,已经成了气候了。长风被附身,最终遇了害,而且恶鬼还没能铲除,其余人灰溜溜的回来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长风活着回来了,而且带回来的消息是,恶鬼已经被他清除掉了,也算挽回了段家的颜面。虽然我听不大明白这些看起来离奇的东西,但也能断定结果是不错的。之前众人那么紧张是以为就死了长风一人,长风心里不平衡,诈尸回来报复来了。

我以为这是皆大欢喜,可我没有从老太太的脸上看出丝毫的欣喜,她的眼神始终在长风身上,带着一丝探索和怀疑。

之后的几天我都混在铺子里背段家的家规,除此之外就是在房间,也没看见过长风,但是很奇怪,每晚我都会梦到他,梦里同时还有那个白袍银发的男人,第二天醒来我总是又记不住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正背家规背得心中冒火的时候,段清月凑了过来:“惊鸿……我可以跟你说说话吗?”

我放下书深吸了一口气:“你再不找我说话我可能就无聊炸了,快说。”

她脸一红:“讨厌……我想说的是,你觉不觉得长风大哥自从回来之后就变得好奇怪?”

我耸了耸肩:“我都没见着他人,怎么知道他奇怪不奇怪?何况我跟他又不熟,不甚了解,自然没这么敏感,依你看他哪里不对劲?”

其实我是在试探,当时长风回来的时候对我说的那句话的调调根本不像他本人能说出口的,看来不止我一人察觉到了异样。

7

段清月想了想说道:“他从前见到我都会跟我打招呼,现在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他向来待人和气,竟然变得对谁都视而不见,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连老祖宗他都不放在眼里,这太奇怪了。还有,换做一个正常人的话,身上那么多深可见骨的伤,早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他还每天跟个正常人一样该干嘛干嘛,我很怀疑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段家人习惯把老太太尊称为‘老祖宗’,当家人的意思。我笑道:“你们不是个个都能掐会算的吗?掐指一算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撇了撇嘴:“我道行尚浅,只配在这里打杂,你是老祖宗的亲孙子,应该比我强得多吧?要不你算算?”

我尬笑:“开玩笑呢吧?我刚回来,啥也不会,比你都不如,别指望我了,没准儿你想多了,要是真有异常,那死老……额……老祖宗肯定也早就看出来了,用不着你来说对不对?”

她皱着眉头有些失望的走开了,我摸了摸下巴,偷偷溜出了当铺,打听到长风住哪间房之后我一路摸了过去,不知道当时脑子里怎么想的,硬是跟做贼似的悄悄把门推开了一条缝往里瞅,正常人一般都是敲门,正大光明的,我可能脑子被门夹了,以至于长风跟鬼魅一般出现在我身后的时候我尴尬得连站都站不稳!

“没想到你还有这癖好,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一哆嗦脚下一软迎面朝地摔了下去,脸先着地的,当时鼻血就毫不客气的突突往外冒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看着我笑,是那种很正常的笑容,气场跟上次又完全不一样了,变回了最初那样的让人如履春风。

我从地上爬起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就顺道看你在不在,顺便问问你伤好些了没。对了,上回我拎回来那人呢?他怎么样了?我亲眼看见他吐血唉,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白色的方巾替我堵住了鼻子:“二爷是出去办事的时候受了伤,没什么传染病,你大可放心,只是现在他还没醒。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么?”

他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他很自然的伸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明知道是哥俩好的意思,我还是有些别扭,毕竟第一次被男人这么勾肩搭背……

到了那个二爷的房门外时,我看见大门是打开的,里面还有人影在动。

长风神色一凛冲了进去,可看见的却是二爷的尸体被盖上的白布!

我有些懵,之前只是没醒来,怎么突然就死掉了?

我们眼睁睁看着二爷的尸体被抬了出去,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他开始四处走动查看,我有些疑惑:“你觉得二爷不是因为伤势过重自然死亡?”

他摸到了床沿下一撮不起眼的灰:“你先回当铺吧,省得老祖宗罚你。”

他明显是不想多说什么,我识趣的离开了。回到当铺之后我推翻了段清月的猜测:“我刚才去找长风了,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可能只是我们想多了。”

段清月这回没多大反应:“噢……希望是吧,听说二爷死了,明明之前伤势稳定了,没想到居然会走得这么突然……”

我心头一紧,不是我乐意多想,是这整个段家给我的感觉现在就是水深火热,弄得好像二爷不是自己死掉而是被人害死的一样。我可不想身处这样的环境,我这人就偏爱潇洒自由。

晚上回去我刚躺下那死老太就进来了,步伐轻盈平稳,真不知道她要那拐杖有何用,当武器么?

“九儿,睡了么?”

叫我九儿,肯定没好事,假装跟我亲近套近乎么?而且她还是独自一人来的,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坐起身看着她说道:“还没,这房门透风,吹得我脑仁儿疼,好难入睡呢。”

她瞥了眼先前儿被撞坏还没修的房门淡淡的说道:“哪里来的风?妖风么?尽是满口胡言。让你背的家规你背好了吗?背来我听听。”

我揉了揉脸:“您老没哪儿不正常吧?这大晚上的你找我背家规呢?几点了?明天请早行不行?而且……我不觉得你独自一人这个时间来找我只是为了让我背家规……”

她似笑非笑:“不愧是我段家直系嫡孙,脑子倒是还算好使。明天长风要出去办事,你随他一起吧,也算是出去见见世面,多学着点儿。”

我觉得有些奇怪:“他身上伤都还没好吧?怎么这么快又让他出去办事?”

她眼睛微微眯起,透出了让人难以揣摩的气息:“这些你不用管,你只管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就行了。”

我一惊:“你故意的?你让我去监视他?我可不干这缺德事,要去你自己去!”

这死老太眼睛一瞪扬起拐杖就要打我,我下意识抬起手去挡,最后只听见一声响动,刘半仙的花盆碎了,土壤和花都洒在了地上。

“这花儿我就先替你保管了,放心,我养得绝对比你好,不过……你要听话才是。年轻人,年轻气盛,叛逆是正常的,作为奶奶,我得教教你如何学会做人,学会听长辈的话。行了,早些休息吧,这门我明天会让人给你修好。”

说完她用拐杖挑起了刘半仙残魂所在的那株花转身离开了,我恨得牙痒痒,她是在威胁我么?!老东西!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修门的声音吵醒了,往窗外一看,妈的天才蒙蒙亮!

我迷迷糊糊的去敲长风的门,他已经整装待发了,看见我的时候只是微微一笑:“你什么都不带么?”

我见他拎着一个黑色的布包,有些纳闷:“我需要带什么吗?”

他顿了顿:“算了……我忘了你还什么都不会,该带的我都带了,到时候你乖乖听我指挥就好。先提醒你,我们可不是去玩儿的,搞不好会死掉。”

又是死,我有多贪生怕死恐怕只有我自己清楚,我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门框:“我能不去吗?”

8

他‘噗嗤’笑出了声:“那你去问问老祖宗答不答应,问我是没用的。”

我心里有些犯嘀咕,这货不会知道死老太让我监视他吧?我仔细观察他眼中的神色,一切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最近雨水多,街上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因为天色还早,整条古街上还没什么人,只有早点铺早早的点了灯飘出了香味来。

我们找了家包子铺坐了下来,看着蒸笼里热气腾腾的包子,我咽了口唾沫:“你带了钱的吧?”

他眉眼微动:“小馋鬼,想吃多少吃多少,只要你吃得下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家店昏黄的灯光下我看人的脸时有些恍惚,老板是个油头胖子,端着包子过来的时候笑咧了嘴,我硬是没看清楚他五官长啥样,只看清楚了一口黄牙。

很快铺子里坐满了人,我一边埋头吃一边问道:“长风,你看人看得清楚吗?我怎么觉得这家店的灯太晃眼了?”

长风斯斯文文的拿起了一只小包子轻咬了一口:“看不清便不去看,有时候想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得用心眼,肉眼是看不穿的,就比如……你看不见你吃的包子馅是人肉的,里面还有一截手指……”

我一阵恶心,丢了包子瞪着他:“你才吃的人肉馅包子呢!恶心死了!我不吃了!”

他垂眼轻笑:“呵……其实味道还不错……”

我喉咙已经开始冒酸水,就差吐出来了:“以前我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变态呢?吃饭的时候你都能说这么恶心的东西,还能吃得津津有味?!”

他吃完了手里的包子才又慢悠悠的说道:“你很了解我?好像我们也没说过几句话。你还是紧着多吃点,省得待会儿体力跟不上……”

我白了他一眼:“鬼才吃得下了,要吃你自己吃,体力活儿你自己做,我就站在旁边看!”

他拿出钱放在了桌子上:“行吧,那现在你听我的站起来往外面先走。”

我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就走,谁稀罕跟他呆一块儿啊,弄得我现在还恶心!

一走出包子铺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天还是没亮,古街上空无一人,唯独包子铺人满为患,那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啥天没有要亮起来的趋势,反而好像越来越黑了?

“十里当铺的孙子!别跑!老子非要把你们剁成包子馅儿不可!不这样难解我们心头之恨!”

我听见了包子铺老板的嘶吼声,回头一看,长风撒丫子正朝我跑来,他身后跟着一票拿着家伙的‘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我瞪大了眼睛,因为我突然能看清那些人长啥样了,比我当初看见的那个红衣女鬼还要可怖,有的人一边跑脸上的烂肉还一边往下掉,清晰可见有白色的蛆虫在皮肤上扭动……

我这才知道长风说的人肉馅包子不是骗我的,都特么是真的!他劝我多吃不是要让我干体力活儿,而是让我有力气跑路!

我回过神边跑边骂:“段长风你个孙子!连人肉包子你都吃得下,还忽悠我吃,就不怕遭天谴吗?!你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这辈子我要是跟你再有交集我就咬舌自尽!”

他大笑三声:“此话当真?!本来还想带你脱身,既然如此,那你自己自求多福吧。”说完他竟然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那些凶神恶煞的鬼见只剩下了我一人,顿时把目光都放在了我身上,我这才想起我啥也不会,长风那孙子现在是唯一能救我的人,我怎么就那么嘴贱呢……

我顺着路往当铺跑,想着跑回去可能就得救了,可我无论怎么跑都找不到十里当铺,而且也看不见古街的尽头。我从《三清经》里看到过,没准儿这就是遇上鬼打墙了,我特么出不去了……!

我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无意中瞥见房顶上有一抹人影,是长风,他逍遥自在的吃着包子看着我逃命,我想此刻他脸上绝对是带着笑意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服了软:“长风!我错了,你救救我吧!要是我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先前儿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呵呵,早这样不就对了?何必跟我置气?”

话落音我就见他身轻如燕的飞下了房顶直奔我而来,我性子急,他还没落地我就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只听见‘撕拉’一声,他整条手臂暴露在了外面,上面布满了扭曲可怕的伤痕,吓得我一声尖叫跌坐在了地上。

他落地站在我身侧语气变了调调:“小东西,何必这么心急?以后让你看个够……”

我猛然想了起来,会叫我小东西的只有梦里的白袍银发男子,没准儿还是画里的道家祖师!

这一发现惊得我久久回不过神来,等我意识被现实拉扯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恢复了一片宁静,那些个凶神恶煞的鬼已经不见了踪影,天也亮堂了起来,一切如常,古街的尽头清晰可见。

“好了,那些个脏东西已经解决掉了,走吧。”

我浑浑噩噩的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犹豫了好久还是问出了口:“长风已经死了吧?你不是他……”

他停下了脚步,但没转过身来:“哦?何以见得?”

我浑身开始颤抖,怕他杀人灭口:“他才不会叫我小东西!而且你们的语气完全不一样,气场也不同……我不知道你在他体内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也不想多管闲事,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他发出了一声阴冷的笑:“呵……他怎么死的你去问那死老太婆啊,不光他要死,段二爷以及其他被盯上的人都要死。不想多管闲事是好习惯,继续保持,嘘……知道得太多死得也快。”

长风死了,二爷也已经死了,所以这些都不是意外和正常的发展,我嗓子顿时有些发干:“你……你到底是谁啊?是附身在他体内的恶鬼,还是……”还是画里的道家祖师?明明是被段家供奉的祖师,为什么也会跟我一样把那老东西叫死老太婆?听起来充满了恶意……

他终于转过了身来,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眼神里是长风从来都不会露出的戏谑:“还是……什么?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现在有再多疑问也给本座憋着,等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本座慢慢告诉你……”

妈了个巴子的,说好的一身正气的道家祖师怎么会是个老色鬼?!

9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跟他一起往目的地走,看着他的侧脸,我越发的模糊起来,分不清他到底是谁。如果他真的已经变成了道家祖师,那也跟《三清经》里所吹捧的不一样,这个所谓的道家祖师是不是美男子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一身正气,反而有色狼本质,而且还很可恶,一想到莫名其妙的吃了人肉包子我就反胃……

出了古街我们上了辆出租车,说实话之前在彭桥村呆久了,跟外面的世界还稍微有些脱节,全凭着儿时的记忆在摸索,想想小时候虽然是孤儿小乞丐,好歹也是在城市里,该见识的也见识了不少。

“你们……是十里当铺的?”

出租司机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我瞥了眼旁边的人,且,又假装是长风的样子了:“对啊,师傅,你知道十里当铺啊?”

出租司机笑开了眼:“当然知道,这周围没人不知道你们的,看你们的装扮就知道了,一个个都是人才呢,厉害得很。”

“你高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们会给你双倍车费。”

旁边的死鬼冷不丁的冒了句。

我有些尴尬,出租司机干笑了两声说道:“也不全是啊,就是觉得稀奇,一般拉不到你们的人呢,拉到也是福气。”

下车的时候我才知道所谓的双倍车费是怎么回事,除了正常的车费,死鬼还另外给了一个红纸包,司机笑吟吟的接过,跟宝贝似的放进了衣服兜里。

我问道:“红纸包里是钱?”

死鬼瞥了我一眼:“嗯,也是护身符,一直不拆开的话戴在身上能保一年平安。”

我眼前一亮:“这么神奇的么?给我一个呗?”

他眼睛微微眯起:“这是段家的规矩,经常跟死人打交道的人身上都有一股煞气,红纸包里的钱能让煞气不殃及池鱼。你这样的随意赠与,恐怕消受不起。”

且,说得头头是道的,如果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我还真以为他是好人呢。突然,我双腿开始发软:“我们这回不会也是要跟死人打交道吧?我真不想去……我知道你已经不是长风了,不管你是哪个死鬼,我帮你保守秘密,咱们互利行不?”

他似是有些好笑:“呵……你这小东西……可真够没心没肺的,好歹段长风也是你师兄,为了自己,就这么把他卖了?”

我没觉得有什么:“他死都死了,我能怎么办?而且吧……你应该是那画卷里的祖师,段家人一直供奉着你,你未必会害长风,你附身在他体内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一点儿也不好奇,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眼底掠过了一抹冷意:“供奉么……呵……就当是吧。以后本座便是段长风,你别漏了陷就成,待本座帮他完成夙愿,小东西,你就归了本座罢。”

听他说的话里面蕴含的东西有点多啊……难道段家人不是在供奉他么?我明明亲眼看见的,死老太对他那么虔诚。还有,他堂堂道家祖师竟然会帮长风完成夙愿,这太匪夷所思了吧?长风也不过只是一个后辈而已。

虽然心中有疑虑,但我也没多问,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我装傻充愣耍起了赖皮:“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成交不成交,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出生入死,你那么厉害,一群鬼眨眼就被你弄没了,我就是一菜鸡,会成为你的累赘的。”

他拎起我的衣襟揪着我往前走:“本座不嫌弃。”

靠!

到了地方他松开了手,我抬眼一看,眼前是栋豪宅,洋气得很。周围没啥建筑物,但是看起来风景不错,房子朝向也不错,这就是所谓的风水宝地吧,能在这地儿有这么大规模的豪宅,身家不可估量。

段家人真是势利眼,净帮这些有钱人做事。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遭遇,因为乞讨到了有钱人的家门口,不光什么没讨到,还被打了一顿,浑身是伤,从那以后对有钱人就再无好感,越有钱的人越不会把普通人放在眼里。

门口早就有人等着了,看我们穿的衣服认出了我们是什么人,直接就放行了,一个个弯腰行礼,礼貌得很,我竟然有种忽然间扬眉吐气的感觉,假如现在的身份是真的属于我的话……

突然,我觉得后脑勺一阵疼痛,不服气的瞪了那死鬼一眼:“干嘛打我?”

他轻哼:“别走神,你心里想的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就不怕被完全看穿?”

我伸手摸了摸脸,心里有些发虚:“且……你堂堂祖师竟然会帮段家赚钱?还是扮成长风之后演戏要演全套?”

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赚到的钱本座也能拿一份儿,有钱不好么?喝喝花酒也是不错的……”

喝花酒?在从前的意思好像就是……

这个老不正经的!

“这位想必就是长风大师了,不知随行的这位是……?”

一个看起来胖得不怎么健康的老头儿从宅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串佛珠,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衣和同色休闲裤,留着板寸头,发根都已经白了,光那串佛珠就值六位数,还是保守估计。

死鬼没吭声,光盯着人家看,我硬着头皮说道:“他是我师兄,我叫段惊鸿。”

老头儿打量了我们片刻点了点头:“先进去坐会儿吧,这回我是想在院子里修建一个泳池,想请长风大师帮着看看天气,算算什么时候能动土……”

这老头儿活得还挺细致的,连修建个泳池都要花钱请人看看,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倒霉,越有钱的人越贪生怕死,这句话一点儿没错。

我正想进去,死鬼冒了句:“不进去了,赶时间。你选出来的那片空地不适合动土,下边有东西,真要动土,往东边挪个五人宽,后天挺合适的,切记,动土之前上柱香,烧点纸钱,纸钱烧在一个容器里,完了把容器扣进土里埋了去。”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那老头儿嘴角含笑:“不愧是段家人,十里当铺的名声大不是没有原因的,连看都没看就知道了,那块空地下边的确有东西……其实此番请你们来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如果是的话,未免就太那什么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杀鸡犯不着用牛刀,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做。”

10

死鬼一本正经:“那就是两份银钱。”

我还以为他要说啥呢,妈的,掉钱眼里了!我看这老头儿不简单,说要修泳池只是试探,接下来指不定让我们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居然问都不问清楚就答应!

老头儿边笑边摸了摸凸起的啤酒肚:“没问题,你要多少钱都没问题,只要能帮我把事情办好,别说两份钱,翻十倍都可以。”

死鬼扫了四周一眼说道:“行,你也不用跟本……我啰嗦了,靠边站!”

话毕他径直走进了宅子里,我没跟进去,本来这就没我什么事儿,我看戏就行了。

老头儿有些狐疑:“惊鸿大师,你师兄这是……什么都还没问清楚呢,他当真知道我所求是什么?”

我不想帮那死鬼说好话的,但是又不想败坏长风的名声:“放心吧,你不是也觉得段家人厉害么?他既然没问,就代表他已经知道了,交给他就行了。”

老头儿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还让站在他身后的保镖掏出巾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我越看越觉得有问题,他紧张个什么劲?

过了大概五分钟死鬼出来了,他递给了胖老头儿一张叠好的黄纸,还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想要的,都办好了。”

老头儿有些忐忑的看了他一眼:“你当真……什么都知道?”

死鬼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主要懒得听你一点点讲给我听,你要是怀疑的话,就先去验验再给银钱也无妨。”

老头儿顿了顿急匆匆的进了屋,很快又急匆匆的出来了:“本来还怕这事儿你们不给办,因为听人说你们不办这样的差事……现在我放心了。”

末了他又对他几个手下人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我就这么全程懵逼的看着死鬼收了一大箱子现金,然后领着我出了大门。再回头看时,总觉得那栋宅子阴森森的。那老头儿的宅子里光我看到的保镖就十几二十个,我听说过关于有钱人背后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养小鬼什么的……这次竟然花重金神神秘秘的请了段家人来,肯定有鬼!

天空又飘起了绵绵细雨,死鬼却没有坐车返回的打算。我额头的头发都湿透贴在了皮肤上,衣服湿了也有些冷飕飕的,走了一段儿路我终于忍不住了:“不回去吗?钱也拿到了,你该不会现在就要去喝花酒吧?你知道现代的‘青楼’搁哪儿么?”

他突然阴测测的瞥了我一眼,并没有吭声。我心头一紧,鬼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我故作轻松的转移了话题:“你在那老头儿那里做了什么啊?这么快就搞定了,还拿了这么多钱。”

他把装着钱沉甸甸的箱子随手丢给了我:“各取所需罢了,那厮先试探了本座一番,最后才把真实目的表露出来,不过也就是要将被他害死的亡妻魂魄拿来养着为他做事,说得好听点是留在身边舍不得分开,难听点就是怕被报复,让其飞灰湮灭又显得他太狠毒,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养着咯。”

我听得背脊发凉:“那……他要拿来修建泳池的那块地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习惯性的轻哼了一声:“几具尸骨罢了。”

我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以前看《三清经》的时候还把他当做钦佩的对象,因为觉得他厉害,一身正气凛然,拯救生灵无数。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宝书里的传奇人物,可现在,他竟然会帮恶人做这样的事,被害者无法超生,行凶者无法无天。

关键他还收了这种昧良心的钱!

我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装钱的箱子扔了来着,但是没舍得,以前穷怕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你不妨直接骂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

我怔了怔,知道他看出了我心里想的什么,再狡辩也没意思了,索性敞开了说:“我只是觉得身为道家祖师,应该做不出来这么昧良心的事情来才对,可能《三清经》里的描述对你有什么误解,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呢……”

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提了起来:“那三清经又不是本座所撰写,本座何时说过自己是好人?!”

我咽了口唾沫,吓得双腿发软:“哦……我现在知道了……”

可能是我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太过平淡,他眉头皱了起来,眼神冷如寒冰:“你又何尝不是?顶着段家人的身份,手里揣着几条人命呢?呵……”

妈的,居然早就被看穿了,我早该知道的,从最初的梦开始……连我是男是女他也一定很清楚了。

我挣扎了几下摔倒在了地上,装钱的箱子弹开了,白花花的钞票撒了一地。我抬眼瞪着他:“那行啊,互相都有把柄,你做你的段长风,我做我的段惊鸿,我不招惹你,你也别招惹我,这样咱们都好过。”

他斜睨着我:“从你戴上那只血玉镯的时候你就已经招惹本座了,现在想撇清?呵,可能么?你若想去告诉那死老太也随你便,我衿冷月还没怕过谁,她算老几?!待本座重获自由时,就是段家的死期!”

我懵了,什么情况?他跟段家有仇么?我缩了缩脖子,要是把他惹毛了我现在就得死了去,不如先服个软?我是女人,要什么脸面?我的观念里从来就没有把尊严当饭吃这一块儿。

我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讨好,他却已经蹲下身捏住了我的下巴,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将我拆吃入腹一样:“烦人的小东西,还不如直接让你永远闭嘴……让你变得像刘半仙一样,只能居身于一个物件儿里,这样既不会扰了本座逗弄你的兴趣,也不会让你多嘴多舌的威胁本座……”

11

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错了!当我没说过,算我不知死活!你不是说过还要……还要我的身子吗?要是把我弄死了,你不就……不就不能尽兴了么……”我真想打自己一巴掌,这么无耻的话也说得出口,都怪从小养成的坏毛病,为了活命,啥都能抛到一边儿,贪生怕死习惯了。

他秀眉微挑,目光从我的脸上挪到了脖子、胸口,一路往下,我仿佛被他剥光看了个干净,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十年前被拐卖的经历之中也有这么一段儿,一群孩子被剥光了衣服任由那些老光棍挑选,那些家伙猥琐丑陋的眼神给我的童年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募的,他松开了手:“算你识相,别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本座现在不会对你怎么样,毕竟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不能便宜了段长风这小子不是?好好给本座留着,若在本座之前被破了身,本座便将你剥皮抽筋。”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伸手把钱箱子收拾好,我大概再也不会翻《三清经》了,里面牛逼轰轰一身正气的道家祖师都是假的,鬼知道上边所写的那些风水玄学是不是也是编造的,还是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好了。

灰头土脸的回去,死鬼把该上交的那部分钱给我帮他交了上去,剩下的给了我点小费,倒不像是要收买我的意思。他给我的我也就拿着,犯不着客气。

我正换衣服呢,死老太就‘哐哐’的在外边敲门了,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是她,拐杖敲出来的声音和人手敲出来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想着她肯定又是一个人来的,我也就没顾忌太多,只穿了件里衣就开了门。她看了我一眼脸色一沉:“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女人?!”

我低头看了一眼,未加束缚的胸口是稍微有点明显的峰峦,再看看她平坦的胸口,恐怕就剩下俩葡萄干了,我还是不要刺激她好了。今天出去淋了雨,有点鼻塞,我上床裹上了被子:“有话就说,没必要教我规矩,这儿就你跟我两人,我是男是女你不是很清楚么?”

她在我房间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跟长风一块儿出去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我反问:“你指的是哪方面的?”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说道:“一路都可还顺利?”

我想了想说道:“还算顺利吧……”我话刚说完她就抬起拐杖想打我,我下意识的抬手挡住脸:“干嘛啊?!我都多大人了你还动不动就打我?!”

她拐杖落在了我手臂上:“我不是说过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吗?!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我疼得龇牙咧嘴的,她怎么看出来我没按照她说的做?怕再挨打,我急忙说道:“我是女的,难道他上厕所和睡觉我都要跟着吗?不是……你到底想让我监视他什么啊?你直接明说好了呀,我好着重去关注那方面……”

她余怒未消:“把你跟他出门以后发生的事情都给我讲一遍!仔细点!”

我一边揉着被她打疼的地方一边说道:“刚出去吃包子就遇上了鬼开的人肉包子铺,我吃了一口,他吃了有仨儿吧……”

我话没说完就被她凶神恶煞的打断了:“说重点!”

我加快了语速:“发现不对劲之后我就害怕啊,感觉撞上了鬼打墙似的,看起来像在古街,结果又找不到回来的路。后来我跟他被包子铺里的一群鬼魂追杀,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全身而退。再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回到古街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我们就直接去雇主那里办事了,他办事的时候我没看,也就五分钟的功夫,完了我们就回来了,就这些!噢,对了,他拿到的钱该上交的绝对没少交,这个你放心。”

死老太听完了沉思了一阵儿才问道:“他是怎么解决掉那么多鬼魂的?”

我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我当时……吓傻了……根本没敢看,等我回过神一切已经恢复正常了,我啥也没看清……”

她这回没打我,只是阴测测的说道:“没看清?我要你有什么用?交代给你的事都办不好,你是想让刘半仙魂飞魄散吧?”

我心一沉:“动不动威胁我这就没意思了,你真以为刘半仙对我来说多重要呢?说穿了他也就是你找来护我周全的一条狗,他收了你的好处,为我生为我死不是挺正常?我留着他的残魂是念旧,可没有到多深情的地步,你爱咋咋地!”

她募的笑了:“呵呵……不愧是我段家人。记住,别让任何人影响你的人生,活得没心没肺点,始终是没错的。我也就跟你说了实话吧,段长风是注定已经死了的,所以他突然回来就成了一个迷,我需要你去帮我弄清楚。你如果知道些什么,是一定不会瞒着我的吧……?嗯?”

我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我……我当然不会瞒着你,可我想知道为什么长风注定要死?是你要他死吗?他死了之后二爷也死了,这是巧合吗?我觉得不像……”

我本来也就只是随口问问,没想着她会解答我的疑问,她听了之后果然白了我一眼:“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应该站在同一条战线就行了。你出去一趟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当铺今天可以先不去了,但是……时刻盯着段长风,明白么?只要他不知道你是女儿身,离他近点有何妨?”

我装作懦弱的点头答应,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呸了一口:“妈的老混蛋!”

在她面前除了装疯卖傻做个没头脑的人之外别无他路,我要是太聪明,她也会防范着我,把我当做眼中钉,越嫌弃我当然越好。这死老太活得跟什么似的,在她脸上我从来都看不到一丁点正常人该有的表情,她表现出来的就只有深不可测。

“表现得不错,没把本座抖出来。”

我吓得一哆嗦,死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我房间的窗台上……

12

死老太才刚走不久,我怕他被发现,急忙一把将他拽了下来:“不怕被发现啊?!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你这是监视我吗?!”

他瞥了眼我抓着他手腕的手,邪魅一笑,将我往他怀中一带:“想监视你的法子多的是,还用不着本座人亲自来,只不过是路过好奇罢了。那死老太恐怕已经怀疑段长风死后被附体归来了,她怕被报复,但是又不敢确定到底是谁附身在其中,加上不是用的什么光明正大的法子杀人的,她不敢明目张胆的查,所以想利用你来弄清楚,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讨厌这种被两边打压的感觉,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一边要顾忌死老太那边,一边要顾忌眼前这个性格怪诞的死鬼。我在心里做了个比较,死老太对我的威胁虽然大,但是远不及眼前人。没准儿我要是攀附得好,他还能在死老太发现我身份要杀我时保我不死……

想到这里,我谄媚的朝他挤眉弄眼,是个抛媚眼的意思。反正他早就放话要我这个人了,我想跑还真的跑不掉。我清晰的看见他眼皮抽了抽:“你有眼疾?”

我……

我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从他怀中挣脱开来:“不解风情的男人,抛媚眼都看不出来。”

他一脸嫌弃:“别学什么狐媚子勾搭人,你没那资质。顶着这么一副男儿模样,只会让本座兴趣尽失,本座可没有断袖之癖。”

我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且……谁乐意勾搭你啊,还不是你先动手动脚的?行了行了,你想让我干什么我都知道了,我不会出卖你的,但是我先说好了,要是那死老太要杀我,你可得帮我。”

他瞥了我一眼:“能不能活下来全凭自己本事,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期望越大,往往失望越大。”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尼玛是在告诉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管我死活啊,我皱眉问道:“你这么有本事的人是怎么成了死人的?如今还要附体在他人身上。我一个小喽啰,有什么本事从段家活着脱身?”

他眼神有那么一阵恍惚,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能让本座答应护你周全也算是你的本事,看你表现了。”

我恨得牙痒痒,但还是要对他笑脸相待。末了临走时他还瞥了眼我的胸口,那神色仿佛在说我枉为一个女人……

他走后我刻意对着镜子摆弄了一番,这一头短发是让我少了点女人味儿,从小到大言谈举止也定性了,除了身体上女性的特征,我特么就一活脱脱的男人!靠这样是万万拿不下这死鬼的,我得学会怎么做一个女人,哦不,是在他面前做女人。

晚上闲着没事我去了趟当铺,淋了雨染了寒,一路上我都是鼻子抽哒哒的。段清月见到我关切的问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我摆了摆手:“淋了雨,没事儿,自己能好。今天有生意吗?”

她习以为常的摇了摇头:“上这儿来谈的生意没有,傻子倒是有一个,喏,蹲那儿一下午了,死活不走,梁叔没辙去找老祖宗了,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拿这傻子怎么办。”

听她的语气,没上门儿的生意没有,别地儿生意还是有的咯?我瞥了眼角落,蹲着一个浑身脏兮兮蓬头垢面的男人,从手臂上还能看出原貌的皮肤来看,是个年轻男人,还挺白。

我抱着好玩的心态走过去问道:“喂,傻子,你干嘛蹲这儿呢?”

那傻子压根儿不理人,头都没敢抬,一直瑟瑟发抖。看他身上衣服都是湿漉漉的,我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了:“你还真是傻子,都不知道冷的。”

傻子的眼睛透过乱糟糟的发丝看向了我,从最初的胆怯归于了平静。

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会大发善心的好人,但我在这一刻还是有了想把他留下来的冲动。正这么想着,死老太和梁叔就走了进来,那死老太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九儿,你靠一个傻子那么近做什么?当心染了病!”

我撇嘴退开了些,离傻子近了会染病,傻病还能传染?

死老太跟吃了炸药似的对着梁叔狂轰乱炸:“连个傻子都处置不好,要你有什么用?!直接扔出去不就行了?!”

梁叔垂着头低声说道:“他不肯离开,外面又下着雨,要是不小心弄伤了他,他很大可能活不下去……”

死老太不屑再看傻子一眼:“就当是积德了,给他点饭吃,雨停了就送走。清月,你盯着他,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段清月急忙点头答应,死老太转身往门口走去,走着走着又停下来瞪着我:“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不去找长风学本事?!”

我明白她的意思,又到了我该做双面间谍的时候了。

我假装乐滋滋的答应着走了出去,到了地儿进门就往椅子上一坐:“当铺里来了个傻子,那死老太竟然没把他赶出去。”

死鬼盘膝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别在本座耳边碎碎念,烦人。”‘

我撇嘴:“且……成天本座本座的,要是被死老太听见就露馅儿了。”

他下床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道:“倒茶。”

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把茶杯送到他手里的时候真想泼他一脸。突然想到在梦里他的形象,跟长风其实一点儿都不像,我很好奇他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喂,死鬼,你长什么模样啊?画里你不露脸,梦里你也不露脸,有本事往我梦里钻,那也有本事给我看你长啥样啊。”

他瞪了我一眼:“等你什么时候变得像女人了本……我就给你看。”

看着他细嫩的脖子,有种想把他掐死的冲动,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死老太让我来盯着你的,我待会儿就走,别以为我想呆在这儿,无聊死了……”

他没再搭理我,走到窗前逗弄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只黑漆漆的鸟,那鸟长得跟乌鸦似的,一身黑,立在鸟架子上,即便没有笼子的束缚也不会逃走,教得倒是挺听话的。

不知道为什么,盯着那鸟看久了我就有点犯困,那只鸟的身体周围好像还有一层黑雾……

13

在要睡着的时候我撑着站起了身:“我先走了,去看看当铺里的傻子怎么样了。”特意再看了眼那只鸟,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嘲讽道:“当做有趣我信,别假慈悲。”

我没吭声,我不是什么好人,慈悲个屁。

到了当铺的时候就只剩下段清月一人守着了,那傻子也不在了。我随口问道:“那傻子呢?”

段清月小声说道:“被老祖宗撵出去了,外面雨停了的时候就赶走了,谁知道这会儿雨又下起来了,还挺大……”

我下意识的走到大门前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古街上有撑着伞行走的路人,但没有傻子的身影。正要回去,低头一看,那傻子竟然一直蹲在大门口!

四目相对,他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无意中瞥见了我给他的外套,他没舍得穿,死死护在了怀里,虽然被揉得皱巴巴的,但是没有被雨水打湿。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掉头就往小楼里跑:“老祖宗!老祖宗!”

等我气喘吁吁站在死老太跟前时,她一边品着热茶一边没好气的问道:“见鬼了还是怎么?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我拍了拍胸口顺气:“我想留下那个傻子,他在门口没走呢。”

死老太好像并不意外:“连声奶奶都不肯叫,凭什么答应你的要求?”

我抿了抿嘴唇:“奶奶……请你让我留下他。”嘁,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更是。

她嘴角终于带了点笑:“你喜欢就留着吧,弄干净点,好在他看起来只是傻,没发过疯,你自己还是当心着点儿,有个随意使唤的人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调教得好了。”

我应了一声把傻子带回了我房间,傻子是真的傻,把他关洗漱房里半天捞出来还是那副鬼样子。我没辙只好亲自上手,好歹是给他弄干净了,可他不允许我剪掉他的头发,也只能由他去了。他没衣服穿,穿的是我的,小了许多,衣袖和裤腿都短了一截,看起来有些搞笑。

睡觉的时候我犯了难,思来想去,给他铺了地铺:“傻子,你就睡地上,不准爬床听见没?”

他点了点头,缩在角落老实得很。

我刚躺下就听见了死鬼凭空响起的声音:“不想活了?他再傻也是个男人!”

我一哆嗦差点没滚下床:“我去……有病啊,隔空传音?”

“你说什么?!”

“没……没有,呵呵……那要不你跟傻子将就睡?”

“没门儿!”

“那你说个屁!”

“……”

傻子怯怯的看着我‘自言自语’,显然他是听不见我跟死鬼对话的。我安抚道:“没事儿,你睡你的,那啥……把你的床,挪得离我远点,我怕有人发疯抽你……”

这回傻子倒是听懂了,把自己的被褥搬到了角落去,怀里依旧死死抱着我的外套,就好像抱着他最宝贝的东西一样,我要是个男的还没什么,关键我是女的,这就有点……那什么了。

趁傻子睡着的时候我摸过去想把外套从他怀里拽出来,哪里知道刚碰到外套他就猛地睁开了眼,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有点可怕,真真的吓了我一跳!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把我推倒了,我有些郁闷:“我曹!那是我的衣服唉,你要不要这样子?我……我一男的,你抱着我的衣服可真有意思了?”

他不吭声,我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睁眼就瞧见了他那一头蓬乱的头发,脸还是被挡住的,就露出了一只眼睛,还离我特别近。

我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他一只手抱着我的外套,一只手递给了我一块柿饼,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看起来不太好,还有点小瑕疵。虽说过去我也过过苦日子,但是跟着刘半仙也算吃香的喝辣的,整整十年,我也断然不会吃这样的东西了。

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傻子把柿饼有瑕疵的地方一口咬掉了,然后把剩下的完好的部分又递给了我。我也不知道脑抽还是怎么的,伸手接了过来,还别说,挺甜……

我去死鬼那边的时候就把傻子留在我房里帮我收拾屋子,他还没傻得无可救药,就是好像不太会说话,着急了也只会呜呜呜的叫。

一跨进死鬼的门我额头就被那只死鸟啄了一下,我又疼又气:“干嘛啊?谋杀啊?!”

死鬼瞪了我一眼:“那傻子怎么样?”

我赌气:“他再傻也不会放鸟啄我!”

他没说话,我越想越觉得刚才这句话有点不妥……

气氛正开始变得尴尬的时候那只黑漆漆的鸟扑腾着翅膀张口吐人言:“傻子打人了,傻子打人了!”

我没看出来这玩意儿还会说话,有点懵,死鬼冷笑道:“打吧,动手打了人就得被赶出去,不光傻,还疯。”

连死鬼都这么说了,肯定就是真的了。我急忙跑回去找傻子,却发现他已经不在我房里了,我又去了当铺,在这里找到了他,他跟梁叔扭打成了一团,依旧是一只手护着我的外套,一只手干别的,单凭一只手就把梁叔打得鼻青脸肿……

我大吼一声:“住手!”

傻子停了下来,梁叔一脸衰相:“少爷……这傻子发疯了……”

段清月早就吓傻了,看那模样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我有些气恼,想到为了让傻子留下来我还委屈自己叫了那死老太一声奶奶,这货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良苦用心的,我心里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下去:“你要是不想呆在这里就滚。”

傻子低头不言语,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现在他打了人,我得给一个交代。

我安抚好了梁叔,他答应不告诉死老太我才松了口气,完了揪着傻子的耳朵回去:“我留着你不是要你给我惹是生非的,你好好的呆在房里不好吗?为什么要给我添麻烦?!”

“我……我怕你饿……”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正儿八经的开口说完整一句话,不是说笑,这句话对我的冲击力远远比被雷劈还大……

14

从来没有人说过怕我饿,关心过我会饿,乞讨的那几年没有,跟刘半仙在一起的十年衣食无忧,自然也不曾听人对我说过,没想到会出自一个傻子之口……

我定了定神看着他冷笑:“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的肚子能不能填饱,我又不傻,会自己找吃的。”

他就跟没听见我在说什么似的,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绿色的糕点递给我,可能刚才打架的时候缺了一个角,还染了点灰尘。见我不接,他仔细的拍干净又递给我,我一巴掌把糕点拍落在了地上:“你有吃的不会自己吃么?我不会吃这样的东西,以后不用再给我了。你这么傻,以前在外面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要处处都为别人着想,因为别人不一定会为你着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懂不懂?!”

他默不作声的蹲下身把糕点捡了起来:“丫头……我只是……只是‘病了’,我会努力好起来的……我还要保护你……”

我知道他口中的丫头不是我,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等你好起来了再说保护别人的话,你现在的样子,连你自己都护不住。”

回去之后我把他锁在了房里,然后我自己去了死鬼那儿。做戏还是要做得像,死老太让我监视我就监视呗。

“傻子不简单,傻子不简单,力大如牛,力大如牛……”

那只死鸟又开始喋喋不休,我被吵得心里发毛:“你有毛病啊?跟复读机似的,烦不烦?!”

死鬼本来在打坐,见我骂鸟,冷不丁冒了句:“你们彼此彼此,都呱噪得很,再吵拔了你们俩的舌头!”

我伸手捂住嘴狠狠瞪了那只鸟一眼,猛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了我的脑海,这只鸟不是一直在死鬼房里么?怎么会知道傻子力气大把梁叔揍得不要不要的事儿?之前也是它说的傻子打人了,这么说来,它在监视傻子……?!说得好听点是监视傻子,难听点是在监视我,一只鸟没这么龌龊,所以是死鬼指使的?那我洗澡的时候……

怪不得上次死鬼说什么想要监视我法子多的是,犯不着他人亲自出马,就靠这只鸟是吧……?妈的……

“衿冷玥是吧……?我记得你好像叫这名儿……”

说话的时候我声音都是抖的。

死鬼皱眉睁眼看着我:“你想说什么?”

我伸手捂住胸口:“你……你不正经,你养这只色鸟到处看,还让它给你讲解所看见的东西……你变态!”

他眼里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我养着它是让它监视段家上下的所有人,哪有功夫一直盯着你和那个傻子?”

我不信:“那……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让它看我洗澡……?”

他还没说话,那死鸟直接把他卖了:“看了,看了,是真的女儿身!是真的女儿身!”

这回不用我动手,死鬼直接随手把放在床上的一本书朝那只死鸟丢了过去,差点就砸中了。我脸上发烫:“你还道家祖师呢……就是一死变态……我知道你有本事,指不定鸟眼跟你的眼相通,它能看见什么,你就能看见什么,根本用不着它跟你汇报,是不是?”

死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胡……胡说!本座是那种人吗?鸟是鸟,我是我,没有互通……想看你直接明目张胆的看,为何要遮遮掩掩?”

我还是不信,感觉他的表情已经把他给出卖了,这孙子……

打不过,骂不赢,我杵在他房里闷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段清月火急火燎的在外面敲门:“长风大哥!不好了,李老板来了,说是上回你办的事情没有办妥当,来找你麻烦呢!凶神恶煞的,还带了好多人来!”

我心里顿时就平衡了:“快快快,有人找上门儿了,甭管是长风以前做的差事还是你自个儿做的差事,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到了。”

死鬼脸上没有丝毫惊慌,门一打开,段清月不知道咋回事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看样子是想破门而入,结果撞上了……

死鬼倒是表现得像正人君子,没有半点越矩,段清月脸飞上了两片红云,磕磕巴巴:“长风大哥……你开门的时候看着点儿啊……”

我悠哉的一起跟去了当铺,一看才知道是上回那个胖老头儿,没错,就是住豪宅出手超级阔绰的那个。

一见到死鬼,那姓李的老头儿就直接吹胡子瞪眼的扑了上来:“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是相信你们十里当铺才找你们的,结果你们把我害成这样……你想死吗?嗯?”

我见这李老头儿手下的人好像都带着家伙,也不敢乱说话,仔细一瞧,他眼窝深陷,而且发青,整个人脸色也是青的,绝对不是被气出来的。我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活人哪有这种气色的……?

很快死老太就过来了,见这阵势她没怯场,面对金主爸爸一点儿也没卑躬屈膝,反而很霸气:“这里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如是我们的人办的事,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何必大动干戈的?”

李老头儿撒开手:“我跟你们没完,这事儿没完!”

死鬼淡定的拂了拂衣襟:“没完?嘁……一切都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难道后果不是要你自己承担么?你的任何要求我都能答应并且替你办到,但是我不会替你承担后果。冤有头债有主,你早该料到的。看你脸上的青已经这么深了,怕也是命不久矣了,好好享受最后的日子吧。”

李老头儿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我花了那么多钱,怎么会这样?你们在耍我吧?”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死老太让闲杂人退了出去,这才问起缘由:“长风,怎么回事?”

15

死鬼说道:“他杀了好些人,尸骨都埋在自家住宅土里,好好的一个风水宝地,硬是弄得阴气冲天。这就罢了,他还找那些外门儿邪道把死人魂魄镇压起来,不让去转世投胎,因为怕被报复。还有,甚至连他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被他亲手杀死,他还想养着人家的鬼魂替他卖命。我都成全了他,但是别的什么就不关我事了……比如,我没告诉他宅子里的阴气会很快把他的阳气吞噬殆尽。”这死鬼,我还以为他为了钱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呢,现在对他稍微有了那么点改观,不过……一想到他可能偷看了我洗澡我就想把他掐死!李老头儿一听脸色煞白,白里透青:“你……你们……我花了那么多钱……你们就是这么办事儿的?!就不怕名声不保?!”死老太冷哼道:“我们办事向来在雇主的要求范围之内,这显然是你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你的阳气早已经不足以压住宅子里的阴气,就算搬走,你体内的阴气也不会给你太多活命的时间了。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种下的因果,自己品尝吧。”李老头儿颤抖着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乌黑的枪来,我吓得躲到了死鬼身后,自然又是被嫌弃了一通,但我不在意,这时候保命重要。“既然要死,那总要拉几个陪葬的……”李老头儿说完把枪口对准了死老太,我瞪大了眼睛,一声闷响之后,我亲眼看见子弹出膛,死老太必定是躲不开的,难道……就这么死了?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颗子弹突然停止了往前突进,死老太抬起左手,我能恍惚看见环绕在她手掌周围的气流,硬生生的挡住了那能要人命的玩意儿,而且掌控自如!我再次确认这死老太是我惹不起的人,李老头儿不服气的再开了几枪,都被死老太单手挡住了,子弹连碰都没碰到死老太一下。还好枪装了消音器,动静不那么大。李老头儿彻底绝望了,颓然的瘫坐在了地上,他眼神里此刻流露出来的东西我看不太懂,如果觉得有钱有权就能只手遮天,那就太可笑了。最终人被我们丢了出去,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还一边低声细语,时哭时笑时惊恐的大叫。李老头儿带来的人也成了摆设,我多嘴问了一句:“这老头儿最后会怎么样啊?”死老太冷哼了一声:“被厉鬼缠身而死,还不明显么?”我有些不解:“那……我们不管那些厉鬼?那等李老头儿死了,那些厉鬼出来害人怎么办?”死老太淡淡的说道:“自会有人去收拾残局,我们十里当铺办事向来有头有尾,这个还轮不到你关心,有这闲工夫多跟长风学学本事,要不就一辈子留在这铺子里做个看门狗!”我撇了撇嘴没再说话,等她走后我看了眼死鬼,死鬼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有些心虚:“看什么?之前清月说你平时也呆在当铺一起打扫卫生什么的,这阵子你都没来,让人家一小姑娘多累啊。”死鬼一点儿也没内疚,大喇喇的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想学本事么?那我的那份儿活儿就交给你了。”段清月在一旁掩嘴笑:“行了行了,少爷、长风大哥,你们俩别逗了,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得来,就是花费的时间长点而已。今天店里会有客人来,你们接待客人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这妹子真是没话说,我朝她挤了挤眼:“那就麻烦你了。”不例外的,她又脸红了,我就奇了怪了,还有脸皮这么薄的?闲下来的时候我怂恿死鬼:“没事儿就教教我怎么捉鬼呗,开天眼什么的听起来就可厉害了……”死鬼瞥了我一眼:“你还犯得着开天眼?你分明就是……”话没说完他就止了声,我眼巴巴的望着他:“什么啊?你接着说啊。”他拍了我脑门儿一下:“晚上来找我。”我这才反应过来铺子里还有别的人,说话有诸多不便。等晚点铺子关了之后我回了趟房间,这才想起还有个傻子在这儿。这傻子是真的傻,傻得无可救药,成天呆呆的坐在角落,也不吭声,打起架来倒是挺猛的。我去厨房给他拿了两个馒头和一碟子切片的牛肉,段家伙食向来比较好,这点我还是很满意的。傻子恐怕饿了一天,见了吃食也没跟饿狼扑食似的扑上来,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我把吃的放到他跟前:“喏,这是奖励你的,只要你听话,以后想吃什么都有。”他没动静,我也没心情跟他耗下去:“自己吃吧,我有事还要出去,你别乱跑。”说完我正要走,他突然伸手拽住了我的裤腿:“别……别靠近他……”我有些纳闷:“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重复着一句话:“别靠近他……”我蹲下了身来看着他:“你好好说,说清楚,别靠近谁啊?你不说清楚我也不知道啊……”他顿了顿重新开始组织语言:“风……风……鬼,他是……亡灵……怕……”风?我试探性的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长风吧?”他点头:“是!”我舒了口气:“嘘……这事儿你对谁也不要提起,知道了吗?我早就知道他是死人,我心里有数的,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不说话了,嘴唇紧抿着。我撩开他的头发看着他的眼,这傻子长得还真好看,要不是眼神看起来太傻,这双桃花眼不知道能勾搭多少小姑娘,皮肤又白,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浅红,越看越有味道。这不像个流浪的傻子,再傻里傻气的本身的气质也不会被完全覆盖。我暗暗决定要弄清楚他的身世,那只色鸟说得没错,这傻子不简单。设为关注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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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十里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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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 从长辈那里听说的民间故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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