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峰寺

（1）

相传说在唐代，关中盆地泾云大地的丰埝塬涯上修建了一座寺庙，命名为宝峰寺。后因战乱而灰飞烟灭，至今只留下了寺名，而真正的寺庙只留存在人们的记忆中。在公元戊戌年的冬日，这个属相是狗的年份里，王汉遆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泾云县的金柳巷，热气腾腾地吃罢一碗水盆羊肉后，索性就沿着北极宫大道往宝峰寺方向走。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悠悠荡荡地漫步。这一路上，王汉遆先到了北关的大转盘，这里悬挂了几个路牌，又去池阳方向的，还有去频阳方向，这里也能看到是去淳化方向。总之，王汉遆闭着眼走，都能知道自己是朝着淳化方向，直奔宝峰寺而来。王汉遆此行还有一份心思，没得言说。

据了解，宝峰寺在民间故事里传了些很美妙的男男女女之事，但王汉遆又知晓的不是很全面。就背着双手，到了大转盘，看到了路牌后，又看到悬挂在单立柱上的巨幅的广告牌。在粉红色的巨幅广告牌上，是一位粉嘟嘟的少女脸蛋，这脸蛋像被粉搽过似的，让人想入非非，特别是现在的女子上了广告牌，露出的笑容已变了质。说简单点，就是不止是勾引，更多的是骚情，还充满了轻狂。王汉遆被这巨幅广告牌上的文字吓呆了。“看妇科，做人流，到永康”，这下一句话，更是所指的不一般，说是宫颈糜烂了，意外怀孕了，请拨打电话。难怪啊！永康医院就在大转盘这里，看到这样的广告就知道是指引人们看病要到永康医院。

王汉遆边看边念叨，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金疙瘩银疙瘩还嫌不够，天在上地在下你娃甭牛。

此时，王汉遆电话声响了起来，是一首大秦腔的《下河东》唱词。王汉遆接了电话，嘴里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王汉遆的脸部表情极具的晴转阴，是谁这么没眼色，让王汉遆悻悻然地继续超着宝峰寺走。

宝峰寺的这段路程，是长坡道，王汉遆是从坡道朝上走，就是爬坡，边走脚力就有些迟缓了。王汉遆嘴里就有些不干净了，心里的浊气就一次次排泄了出来。年近四十岁的王汉遆至今未婚，玩命地学心理学，又自命不凡，可是严酷现实让王汉遆一味地悲催。我自风流的同时，没有我自风流。王汉遆看到路边有一家宏欣动物医院，是宠物医院，这可不是坡道下的永康医院，而是真正的宠物医院。王汉遆走了进去，都是给猫狗看病的，主人们乘着路虎，开着“大奔”给猫狗们看病，这场面很惊艳。惊艳到了宠物医院门口看护车辆收费的保安都是着正装，见你就会满脸笑容。几年前，这里停车是免费，现在，按小时收费都不行了，现在开始按秒计费了。宏欣动物医院人满为患的繁荣景象，可见宠物比人价码高多了。王汉遆想到了自己家的养着的狗，曾经来过这里看病，但是很快就没有再来，因看病后就直接开挂了。狗患的是肠梗阻，吃了鱼刺，肠子套住了另一段肠子，怎么都解不开，动了手术，也是解不了人的心烦。把狗也折腾美了，狗就是伤口愈合不了。王汉遆每次到了这里就想到了痛失小狗的心事。有人说，男人不养猫，女人不养狗。王汉遆对猫没有感觉，从小对狗还是有点意思。狗就养了起来，这只狗让王汉遆给起名叫莎莎，很多人叫莎莎肯定是母狗。错、错、错，王汉遆起名叫莎莎是他的初恋女孩小名叫莎莎。不见不如怀念，王汉遆就给自己家的公狗起了一个颇具外国女人名字的名字。

再往上走几步，王汉遆就看到滚滚向东流去的泾惠渠的水，在这冬日里，一渠的水也带不去王汉遆的愁怅。这个电话就是吴金莎打来。王汉遆对待女人的前字辈的就是少说话，谁也猜不透闷葫芦里卖什么药。王汉遆其实是很了解吴金莎的心事。这样的藕断丝连不照样是一种存在吗？王汉遆自言自语，自诩情种，但就是不遗种。这样的诡异连王汉遆自己都解释不了。

宝峰寺，在旱塬上。王汉遆低头一口气爬到了塬顶上。视野一下子开阔了，王汉遆看到了宝峰大学的崭新校牌。宝峰大学就坐落在旱塬上，是把原先的交通学校、农业技校、水利学校等三所中专技校合并成了宝峰科技职业学院。到了这个冬日里，一夜升格成为了宝峰大学。王汉遆经吴凡推介，就在宝峰大学里诲人不倦地教着《现代心理学》和《家庭教育》。此刻的宝峰大学也像少妇一样终于熬成了婆婆了。

王汉遆一走进宝峰大学，看见宝峰大学到处张灯结彩地庆贺这次升格。王汉遆心里在笑，笑天下之所以合校，又并校，最后升格，都是套路。这一路从坡道爬到顶，就能看出来升格后的宝峰大学的未来是什么样。三所风马牛不相及的中专技校在行政干预下，一夜合校，又一夜并在一起，卷在一起就升格成了宝峰科技职业学院，此刻又敲锣打鼓地成了一本院校。而这个本科似乎是从娘胎里给带来的，说是融入了社会资金，说是联合办学，说是中外合作，凡此种种，总有说辞。宝峰大学真的迎来了春天了吗？王汉遆没有再笑。

（2）

王汉遆到了宝峰大学任教是他的导师吴凡的精彩之笔，附带的就是要王汉遆娶他的女儿吴金莎为妻。王汉遆心里怎么接受不了导师开出的这一条件，但表面上还是答应了这一条件，吴金莎也从王汉遆的初恋女友到了要谈婚论嫁的份上。吴金莎是学管理学，满脑子是计划、组织、领导和控制。比如吴金莎约见王汉遆是有着严格的计划，之外，约见了王汉遆也是有组织，而吴凡总是意外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再这之后，吴金莎从是想领导王汉遆深入持久地开展一系列的活动，这其中就要控制王汉遆的全部。王汉遆感觉好奇怪，每次领取了吴金莎的激励后就找个理由脱身了。

吴凡说，汉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配你是绰绰有余，你要好自为之。

王汉遆除了沉默，眼神里藏着的一份诡异是吴凡猜不透的。吴凡是当地心理学界的大腕，可谁知道吴凡的女儿成了剩女，也逼近四十岁了，依然是未婚青年。王汉遆做学问，也是将不孝无后的事给耽搁了，至今还是光蛋一郎。

宝峰大学了解到王汉遆是吴凡的关门弟子，就格外的照顾，这不刚升格为本科院校，就给王汉遆新的差事，成立王汉遆博士工作室。给王汉遆配了车，分了房子，车子是四个带圈的，专职的司机每天迎候，房子是嵯峨庄园的别墅一套。宝峰大学的大师级的人物都在嵯峨庄园有别墅，说是研究，实在是给了这些做学问的人的游玩和休憩的乐园。嵯峨庄园一出门就是中国最大的葡萄园产地，还有最大的水上乐园——兴庆游乐场。王汉遆组织了一班人马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大研究，就是现代心理学如何构建中国本土化话语权的堪域。吴凡推荐了几位大师级的人物，配合王汉遆的研究。宝峰大学把排给王汉遆的教学任务也换别人去教了。从此，王汉遆也不用再费力地给本科生教《家庭教育》了，也不再登讲台教《现代心理学》了。校长吴志峰说，汉遆，你就专门搞学问，弄事。王汉遆笑了，笑不出来的是吴校长后半句话的弄事是啥意思。吴金莎没有进到工作室，但吴金莎作为宝峰大学的行政主任给王汉遆提供强大的保障。吴凡给吴金莎说，汉遆现在要搞研究，你多配合，不要添乱，要恰如其分。吴金莎说，爸爸，我知道的，汉遆就是书呆子，要我开发才能出上等的成果。吴凡没有在说，吴金莎也没有再插话。

吴凡推荐的第一位大师级的人物是邝雨，这位邝雨也是妙龄少女，眼睛会说话，每次研讨会上，邝雨就临近吴凡身边落座。不知道的人会以为邝雨是吴凡的太太，而吴凡总是在开讲前让邝雨反反复复地把幻灯片播放。吴凡是大嘴巴，能把地球吹到月球去。邝雨就是吴凡眼中的月球上的嫦娥，王汉遆像是奔月的使者。

有一次，王汉遆去吴凡家，吴凡正在读书。王汉遆正要说话，邝雨就出来说，吴老师累了，改天再来吧。吴凡还没有开口讲话，王汉遆就明白有人把吴凡的嘴巴给焊住了，这个人就是邝雨。巧得了，王汉遆再一次去吴凡家，吴凡正要谈吴金莎的事，给王汉遆说。邝雨又冒出来了句，吴老师今天累了。王汉遆自认倒霉，每次见了吴老师，吴凡总是很被动去接受邝雨的安排。吴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要害让邝雨捏住了。王汉遆回来想都不用想，吴凡也就拿点把戏儿。吴凡早年漂洋过海，探讨心理学，抛弃了结发妻子，但是女儿吴金莎一直跟着吴凡。吴凡发誓一生不再续弦。吴金莎也一天天长大了。邝雨出现在吴凡的视野里也是近几年的事，王汉遆成了吴凡的关门弟子后。吴凡找过王汉遆谈过后半生的遗憾，就是把吴金莎没有安排好，此外，也说了个人的感情上也该放晴了，总不能天天一个人，很阴郁，研究研究，整天的研究，没有尽头。王汉遆就发奋地为吴凡添砖加瓦，做课题和出专著，真的可以著作等身了。吴凡也喜上眉梢，所以说，才放心地把吴金莎说给王汉遆。再者说，王汉遆之前是恋过吴金莎的，但是那会儿是高中同学，也不知道吴凡是心理学界的大腕。早知道的话，王汉遆肯定不会选择吴凡做导师的，可是世界就很奇妙。

（3）

吴凡举荐给王汉遆的第二位人选是柳川。柳川是怎么认识吴凡，吴凡给王汉遆说起来都想大笑。柳川了解到宝峰大学有这么一位心理学大师名叫吴凡，就专门找人来拜访。可是吴凡几次会见后，给柳川说，吴凡去讲学了，要等几个月。柳川就傻傻地等。等过了几个月，柳川又来吴凡办公室找吴凡，吴凡当着很多人面说，吴凡去了国外讲学，估计要好几年呢，你就别等了。柳川一踏出门，心怨自己今生是见不到吴凡了。吴凡嬉笑，天下尽然有这等人仰慕自己名号。

过了几年，吴凡在宝峰大学搞了一场心理咨询的临床讲座。柳川又是慕名而来，吴凡一开讲，柳川就认出来了，台上讲话的就是吴凡。这个吴凡不是一直告诉他，吴凡不在国内吗？看来吴凡今天是回来了。

讲座报告一结束，柳川就站在报告厅大门口堵住吴凡。吴凡说，你是谁啊！柳川说，我是柳川，几年来一直慕名认识您，可是你总是不愿意相识我。今天，我见到了您，您就是我心目中的吴大师，请接收，我的一拜。

吴凡说，是真的吗？柳川说，是真的。吴凡说，我怎么会呢？柳川说，您可能是太忙了，不想影响您的研究，或许是我们彼此还有一定的距离吧！

吴凡说，好吧，你找我就是为认识吗？

柳川说，不仅仅是，也不仅仅不是。我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心理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吴凡说，我是心理学研究者，但不是搞临床心理学的，别看我今天讲临床，实际上，我是呼吁大家重视心理学研究。你真有什么心理病要看大夫，而不是找我。我懂的不是很多，研究方向就是一个或是某些，不是全部。

柳川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对您是感兴趣。吴凡见状笑说，你还是个痴呆啊！柳川听出了，吴凡没有说痴呆症，只是说痴呆。

就这样，吴凡认识了柳川。柳川当时是在宝峰科技职业学院教文学，给学生讲中西文学之比较。吴凡心里想，这个柳川，连普通话都讲不好，怎么给学生上课，柳川还有点结巴，特别是在讲话的一刻，只要一激动，柳川就番不上言语了。柳川会是一位合格的讲授文学的老师吗？后来，吴凡打听过，说柳川的课就没有学生来上，柳川是博士，但柳川经常在黑板上写错别字，连普通话都念不来，怎么教文学。柳川为了让自己的课叫座，变着花样来吸引学生，可是现在的学生就是不怎么喜欢柳博士的文学之中西比较。柳川就旁门左道地搞起来了别的营生。柳川和媒体的关系不错，柳川抓住了中国人的几个传统文化的花样，就把头号在媒体上露，三天两头，媒体的记者到宝峰科技职业学院来找一位叫柳川的，让柳川讲中国文化。柳川也三天两头的在当地的《午夜话语》的电视节目是为大家推介中国文化。柳川总是说，我不会说普通话，普通话是普通人说的，我不是一个普通人，所以说，我几乎不说普通话。柳川之前说，自己说过普通话，但是总感觉是别人让他张嘴说话，不自然，渐渐地就不说普通话了。柳川说，说陕西当地话能感受中国文化的魅力。除此之外，柳川还经常在当地的小报上刊登“豆腐块”的小文章。柳川说，我不是在介绍文化，我是在营销自我，因为我太自卑了，如果不这样，我就离死亡近了。为此，柳川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标准，就是一年三百五十六天，小报上要天天见到柳川的文章。柳川到处播撒文章，有些文章也是“一女二嫁”，有些文章是几家当地的小报转载。柳川抓住了小报的“小”，大众化，猎奇性，柳川今天给你讲王阳明，明天给你来一段汪曾祺，后天柳川就赤膊上阵说自己的文学之路如何的坎坷如何的血雨腥风，总之，柳川把自己扮演成了金黄外衣的大狮子狗。这些举措，吴凡看在眼里，明白这个柳川啊，为了名也为了利，真是利令智昏。柳川的博士课在宝峰科技职业学院仍然是不受欢迎。柳川满不在乎地说，这些娃娃不识货。柳川一直仰慕吴凡，遭遇吴凡的如此戏弄，柳川仍不解其味。吴凡也知道柳川是做梦攀高枝。因为吴凡在宝峰大学，那是相当风光，也是风流人士。吴凡曾经说过，与其说宝峰大学是吴志峰校长说了算，还不如说我吴凡说了算。吴志峰校长每天忙得团团转，找资金，找人才，学校的管理基本上是吴凡和他的女儿吴金莎给看门拿钥匙。

王汉遆知道柳川要来他的博士工作室，心里惧怕，但吴凡已经电话打来说了。拒绝不如接受，看我怎么把柳川的金黄外衣给脱了，让他一丝不挂。柳川知道自己要去王汉遆的博士工作室，高兴地几天睡不着觉。柳川主动联系王汉遆。王汉遆手机关机。柳川又把电话打到吴凡那里，吴凡又给了王汉遆另一个电话号码。柳川迫不及待地打过去，王汉遆一看是陌生人电话号码就直接给挂了，用手指把这个陌生号生成了来电阻止的号码。柳川再也打不进来，王汉遆猜都能猜到是柳川这货的电话。过了几日，王汉遆到葡萄园看大棚里的葡萄，刚出嵯峨庄园，在大门口见了柳川。柳川笑脸向迎，王汉遆没有地方躲避了，就问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的。柳川说，吴老师介绍我去您的工作室工作，您以后请多关照。王汉遆说，当然了，吴老师推荐，我岂敢怠慢，您明天来工作室吧。柳川情不自禁地说了声谢谢。王汉遆就让司机把油门加大，赶快去葡萄园吧！柳川看着四个圈的小轿车驶向了远方，柳川望着远去的小轿车自叹，同样是博士，你看看人家搞心理学，势大成怂了。

（4）

吴凡给王汉遆在电话里说，千万别小看柳川这个人物，活动量很大的啊！宝峰大学升本前的对外联络是柳川，宝峰大学花了近五个亿才把这事情给搞定。要不然宝峰大学今天还是和其他职业学院一样是陪跑，升不了本科的，也不可能从一所二本院校一夜成为了一本院校。此外，柳川穿针引线地把西咸新区要建的一座标志性的地标引进到了宝峰大学，就是要建造一座西部的高塔——宝峰铁塔。从风水学上看，这座铁塔和长安塔是遥相呼应。一南一北，确定了大西安的未来地标蓝图。

王汉遆说，柳川到博士工作室的具体工作怎么安排？吴凡说，筹备创办《月牙儿心理学人》刊物，让柳川任常务主编怎么样？王汉遆说，外行担任此重任可行吗？吴凡说，怎么不行，谁是天生都什么会呢？我看柳川最合适不过了，就这么定了。邝雨担任副主编，你来担任主编。这个刊物是季刊，没有几个能在外面搞关系的，就打不开局面。

第二天，柳川就来博士工作室正式上班了。原来在文学院担任的教学任务就卸下了。柳川这一天穿了一套唐装来了。柳川头上的几根发丝腾云驾雾，中间地段已经突兀成了皮球，王汉遆看见柳川一派学者的模样，想笑，但是笑不出来，英雄不问出处，或许柳川能上串下跳的把季刊办好。

柳川的衣装让王汉遆自我感觉是差了一些，因为王汉遆一直都穿布鞋，一件夹克外衣，不怎么系领带，西装很少穿。柳川给王汉遆说，吴老师说了来工作室的具体工作，说着就把办刊物的方案给王汉遆审读。王汉遆翻看了几页，就说，就按照吴老师说的办。不过，我们要召开一个专题会议，你来起草议程，我来讲几句，我们的办刊就点火了。柳川喜不自禁，随手给王汉遆送了一件小礼物。王汉遆看见了，说放那吧！柳川说，这是宝鸡扶风上好的金钱肉。王汉遆不知道什么是金钱肉，柳川说，这是驴鞭。王汉遆说，你这不是在骂我吗？柳川说，这是很好的滋补品，你尝一尝，吴老师可喜欢了，我成为他的专供了，到了扶风幸福金钱肉的厂家，吴老师看着金钱肉步子都走不动了。王汉遆说，这肉真这么灵验。柳川说，天上鹅肉，地上驴肉。这又是驴身上的那一截子，你想想能不好吃吗？王汉遆想起来了吴老师最爱吃葫芦头，每次都请人吃葫芦头，还笑着给人介绍说，这是猪屁股的肛门，肉肥而不腻。

说着，邝雨就来了。邝雨说，吴老师这段时间身体不怎么好，工作室里的事情她可能就很少照顾的到，要伺候吴老师。王汉遆说，那也好。邝雨就回了。柳川和王汉遆从走了邝雨。柳川问王汉遆邝雨是什么人，也在工作室里。王汉遆说，邝雨是河洛文化与心理学交汇的创始人，是吴老师的得意门生，我见了礼让三分。柳川说，我怎么没有听吴老师谈及。王汉遆说，我之前也不认识你，这不通过吴老师就认识了。你神通广大，季刊创办就看你的了。邝雨是有奉献精神的学人，你要向她学习，学习她的精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可是青年学者的榜样，双料博士。学了心理学，感觉不够用，又学了文学和地域之比较，专门从事研究河洛文化。柳川望着邝雨离去的身影感慨自己是小虫子，真是见了大师了。柳川一摸头上的几根发丝，说我把头发都耗尽了，才是个博士。这往后要学心理学了。王汉遆说，心理学好学，只要你认真，愿意学，是门大学问。说着，柳川就落座，拿起了金钱肉，给王汉遆示范怎么吃这玩意。

王汉遆原本想扒拉下柳川的外衣，一看这货还知道待人接物，就打消了让柳川脱了裤子游街的念头，既然在同一个师门下，就不说二家话了。柳川从王汉遆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

柳川要比王汉遆年长几岁，远处看，柳川小巧玲珑地，小矮个子，这货是眉清目秀的，一表人才。柳川一开口，就露出了两颗龅牙，一说话就像山野的樵夫，又结巴。王汉遆想，听贯了就习惯了。

眼看宝峰大学马上要放寒假。工作室召开了会议，研究了开春争取的项目和课题，王汉遆对工作室的工作做了布置，其实都是柳川给写好的，王汉遆就照着念了一下，有些地方发挥几句。柳川自鸣得意王汉遆原来也就那么几滴水。柳川就约王汉遆到扶风游玩。王汉遆就欣然接受。

柳川安排王汉遆住进了扶风最豪华的酒店——希尔凤大酒楼。王汉遆说，我们住这高规格的好吗？柳川说，这有什么不好，我们是采风，是调研。白天看景，这一到了夜里，王汉遆房间的座机电话就来了，问王汉遆玩不玩，打折，还开票。王汉遆说，我自带了老婆，不要开票，我们能免费玩不？对方挂了电话骂王汉遆是穷怂还出来风流。王汉遆一个电话把柳川叫来，说你这是怎么安排的，一到夜里就有电话骚扰，让我做保健，大保健，你是想拉我下水。柳川说，没。我岂敢呢。柳川说，到了外地，你还不放松放松。王汉遆说，我能放松吗？你看看，这地方都时兴这个，我是低调的人，我不喜欢这些。这也是我现在还没有成家的一个原因。柳川说，你真不寂寞，你就这么活下去。王汉遆说，你都是有老婆的人了，怎么还喜好这些。柳川说，红旗不倒，彩旗飘飘怎么了。王汉遆说，你这从心理学分析就是人格分裂，很可怕的，典型的两面人。你不焦虑吧，你不阴郁吧，你怎么研究学问。不能独处，不能慎独。柳川说，你怎么也喜欢高谈阔论啊！王汉遆说，我不打算和吴金莎在一起，吴老师这么安排，我也逃不掉，只能这样拖延时间。柳川说，在外玩玩和吴金莎不矛盾，你没有看见我今晚都戴了假发，明天谁还认出来我。王汉遆说，你把你的假发戴好，别让弄掉了。你去玩吧，我睡了。以后别让他们费劲给我打电话。柳川说，好的。

（5）

柳川尝试着找到王汉遆的软肋，可是王汉遆不上勾，这招不灵了，说明王汉遆不吃荤。第二天，游法门寺，柳川就给王汉遆买了好多的素饼和核桃酥。王汉遆高兴坏了，连着夸柳川通人性。柳川心里想，我原来是狗吗？王汉遆没有再说话，柳川回了宝峰大学，就把这一次出行的情况给吴凡讲了。吴凡说，你可不知道王汉遆还喜欢书画。这之后，柳川就四处找书画，送王汉遆。王汉遆每次都照单全收。柳川眼看年底放假前要报工作室的预算，就拿着一份花销的开支预算让王汉遆看是否合适。王汉遆扫了一眼，笑了。王汉遆接着说，你看着办，就是了。另外，一定要把工作室的花销让邝雨看看，你们商量着办就是了。柳川把全年邀请的十几场讲座的情况一项一项给王汉遆汇报了一下，包括人选，场地，花费。王汉遆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地啰嗦，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搞研究的人，不会经营，更不是什么生意经派，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很关心。我关注的是按照吴老师的要求，在未来三到五年，我们要把宝峰大学的心理学建成全国一流学科，让宝峰大学在一流大学的名单里露头，至于花钱的事，吴老师给我讲过了，由你来负责，这是明确的，至于和邝雨商量的事情，是要让邝雨知道，我们请了谁，这个人来讲什么，把个关，我最后一次说，花钱的事情，你来操办。我放心的，你肯定是会把钱花到刀刃上的。柳川很少在王汉遆面前笑，这次，柳川笑了。王汉遆说，有什么好笑的，事实上，你的能量是不小的，吴校长都放心，吴导师又交代过，我不会有意见的。柳川应声道，我一定办好，请王博士放心。

柳川拿着自己谋划的这份花钱的单子，高兴坏了。这可是几百万的单子，一场报告会，请人出场讲座费一万，怎么着都要宣传一下，找媒体一万吧，再做一个彩喷也要一万，现在都是搭台子，请灯光。这十多场，怎么着都是近百万元呢，还又出刊的，找印刷厂，排版，再有申请稿费，怎么着都是今年的预算要去花。还有外出考察，一般都会选南方的城市，或者是中心城市，来回车马费，还有请来送往的礼品。柳川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知道这是一个大单子。

柳川回了嵯峨庄园就找了几家广告公司。把这些事情都分派下去，这样到了什么时间节点，关键工作都有人提醒，也有人帮你算账，还有人帮你把想办的事情都办得妥妥地。

宝峰大学原来负责博士工作室的主任伊丹丹一听说，王汉遆博士工作室一年的预算花这么多，就心里难受，在校务会上说，王汉遆胃口太大了。吴校长都拍了桌子，说这不关你的事，你能你把这几百万吃了。你吃不了就眼看别人吃，自己肚子疼罢了。吴校长知道，宝峰大学这次升格，要不是柳川帮他们花钱，靠他们提着猪头都找不见庙门，别说升本了，就是把职业两字从大学的名字里去掉都要靠各种的关系。伊丹丹会后找过王汉遆，王汉遆说，我不认识你，你是的事情我不知道。柳川是工作室主任，这些事情他说了算。吴校长都说了，工作室是独立核算的单位，和你没有关系。伊丹丹又找到柳川，说看能分一杯羹不？柳川说，这事情尽管领导交代过是我来办，但每一项都是王博士点头，邝博士签字的，我是过路财神。伊丹丹说，柳博士，我手里的几个广告公司都快饿死了，能分点不？柳川说，我说了不算。你得找王博士和邝博士。伊丹丹说，怎么能把事情办成，都可以。柳川一看伊丹丹想用美人计。柳川说，王博士不吃你那一套，对女色不感冒。伊丹丹说，那我能和您合作吗？柳川说，我说过了，我不会和校内的任何机构合作的，我找的都是上通天下接地的关系，你有吗？你没有就别难受了，把自己的工作搞好就行了，别费心想着花钱了。

伊丹丹气得发抖，说我找学校纪委我找学校审计我要举报。柳川说，骑驴看唱本吧！

吴校长知道伊丹丹是这女货色，就找了一个理由免职了。免职不会这么轻松，吴校长要把伊丹丹任职以来的财务来往调查，纪委也介入了。

伊丹丹一看自讨苦吃，就罢了，心里想下学期转岗专职教师，去宝峰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思想品德与法律道德课。王汉遆听了后都在笑，这招太有出息了，说柳川是人才，是一流人才，柳川在宝峰大学不当校长太可惜了。柳川说，这话说得太大了，校长的位置怎么能给我呢。

（6）

柳川操办的《月牙儿心理学人》季刊春季卷正式出版了。邝雨就改动了柳川撰写的开篇语的标题。柳川原先的标题是《让我们张开双臂迎接心理学发展的春天》，邝雨修改为了《让我们热情相拥中国心理学改革与发展的春天》。柳川说，邝博士改得好。邝雨说，标题要点睛，你原来的标题会有误读的，不知道心理学发展的人会读到心理学怎么张开双臂，又会戏剧性地联想到很多，势必使人歪想到了张开双手了，张开双腿了。柳川点了点头，心里在骂邝雨，就你这货色会这么想的，难怪你会想到张开双腿，你怎么不想到张开双唇呢。

王汉遆看了这期刊物，表扬了柳川，说外行人把专业刊物都办成了，说柳川悟性好。眼看宝峰大学要迎来九十周年大庆。宝峰大学办学历史，在吴凡的指导下，给延长了不知道多少年。宝峰大学的前身交通学校开办是解放后，农业学校的确是很早的，在解放前，但是水利学校是二十世纪初，就是兴建郑国渠的那地儿，有人就开始办水利学校了。水利学校怎么比也比不上黄河水利大学早，交通大学怎么比也比上上海交通大学，现在要兴建广东交通大学，宝峰大学曾经也争取把名字改成宝峰交通大学，如果改了宝峰交通大学，西安交大不会答应的，所以说，最后就定名为宝峰大学。农业学校怎么也比不上甘肃农业大学，还有后来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还有南京农业大学，中国农业大学。所以说，宝峰大学裹夹在大学改名的痛苦中挣扎了好几十年。吴凡请王汉遆到宝峰大学来也是想让心理学研究在宝峰大学站稳脚跟。宝峰大学要办地方性的综合性大学，难啊！没有一流学科，没有一流专业，宝峰大学做的任何努力都会是徒劳，尤其在今日之高等教育丛林。

吴凡身体欠安，邝雨忙前忙后，但是岁月还是留不住吴凡。吴凡还是带着许多的人生遗憾走了，笑撒九泉。王汉遆没有想到吴老师走得这么早，柳川也悲痛着吴老师没有见到工作室新成果。吴凡将河洛师范大学的邝雨人才引进到了宝峰大学，配合王汉遆创立博士工作室，为了心理学能创建新天地，吴凡刚布好了格局，还没有正式地抒写篇章，就走了。这也就在放寒假的当日。学生都赶赴回家的路程，老师们忙着阅卷，整理试卷分析，学校忙着年终的各项考核事宜。柳川刚把几家广告公司打发走，心里在盘数回扣又会是银行卡上的几位数。年关了，各种的媒体的年会也来了，柳川正计划着约上王汉遆去东南亚开心理学学术会议。吴凡病逝的噩耗传遍了大江南北。吴金莎怎么也不会想到父亲就这么早地离开了热爱的心理学界。

送走了吴凡。王汉遆浑身都垮了，王汉遆眼前没有了方向，之前，王汉遆都是听从吴凡的安排，现在没有导师的指导，王汉遆心里空洞洞地，王汉遆感觉到了心理学的大旗扛不下来，心里和身体也虚脱了。吴金莎在痛失父亲的悲痛中有一段时间非常地厌恶和憎恨邝雨，认为是邝雨害死了父亲，是邝雨这头魔鬼让父亲迷失了学术方向。吴凡曾经说过，当他遇见了邝雨后，感觉前半生白活了。吴凡就整天沉迷与邝雨做天体运动，有时吴凡都不回避吴金莎说自己爱上了邝雨。毕竟人家邝雨才三十岁出头，有着女性的天然魅力在迷惑着吴凡。柳川曾经也劝过吴老师，让悠着点，细水长流，吴老师还以为柳川要夺自己的私爱一样，说柳川懂个屁。柳川说，吴老师，你就把我当屁给放了吧！柳川的狗样，让吴凡感觉柳川的可爱，说吴老师老了，就这样了。

邝雨送走了吴凡。邝雨内心的痛苦与挣扎没有人明白。邝雨每天在泪水中咀嚼着初识吴凡的一幕。吴凡说，心理学就是个屁，你要把这屁理解成人身上的气，学会调节和舒缓，你才不为这个屁所左右，你才会元气腾腾，要不让你怎么着心理都会有各样的疾病，谓之心病。探其根源就是一件屁大的事，会要了人的命。之后，邝雨就和吴凡有了两地书，吴凡当时在泾云书院教国学，就邀请邝雨来宝峰科技职业学院。邝雨拒绝了，后来宝峰大学升格后，邝雨来了，王汉遆也来了，吴凡感到心理学的学术春天来了。可是就在冬日里，春天不远的那一日早晨，吴凡心脏病犯了，就呜呼安息了。

王汉遆和邝雨在宝峰大学脚跟都没有站稳，吴金莎在纠结中选择离开宝峰大学，柳川谋划着将王汉遆博士工作室改名为三人行博士工作室。柳川一身唐装，戴上假发，迈着步子在工作室里踱步，嘴里念叨着，吴凡，你也有今天；吴凡，你也有今天。突然，门外敲门声响大得很，几乎是冲撞着进来了几位警察，说你就是柳川吗？柳川说，正是本人。警察亮出了证件，说跟我们走一趟，换个地方说话。柳川头猛地一声空响，柳川想到的这个人是伊丹丹，柳川的假发也掉在了地上，光秃秃的头露在了阳光之下。（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