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

“你过得这么好，怎么还抑郁啊。”

01

学校终于还是开学了，我在一堆卡片里面翻到了自己的学生卡，积了点灰。

都半年了，也难怪积灰，是我没有照顾好它。

QQ群每天都有新消息，红色消息是宿舍群，灰色消息是学校通知，

亲戚朋友的消息在微信上，明明分得很清楚，脑子里对这些信息的处理却还是一团糟。

舍长发来聚餐邀请，是每学期的例行活动了。

上学期的聚餐，我还丢了老大的脸。

可是，如果可以，我还想再丢一次脸。

毕竟，那样多正常啊。

02

“哎，这不是我的袜子吗！快看，变成毛毛虫了！”

“这算啥，你看看我的毛巾…”

“哈哈哈哈哈”

早就猜到她们会是这样的反应，

吵闹、叽喳、大笑、吐槽，还有看着各自的眼睛拥抱。

四月份确诊后，妈妈每天都这样抱着我。她们人多，但怀抱都是36度。

佐拉说过：“人生只有两分半钟的时间，一分钟的微笑，一分钟的叹息，半分钟的爱…”

这一分钟的叹息多霸道，从未商量便占满了我的生活。

我学着她们微笑，听说，嘴角上扬60度就是最真心的笑容。

03

我还是被发现了。

原因：撑不住了。

几个月前，他也没撑得住。

“医生说我得抑郁症了。”

“你不会啊，你看上去就是不太开心而已。”

她们再一次抱着我，不用体温计也能触碰到的人体温度。

正是脱掉棉衣外套的季节，却得了永远都怕冷的病。

他托着我的行李箱和我，一个丢进后备箱，一个丢在了回家的路上。

他养了一屋子的猫和狗，可我不喜欢，太乱。

他有一本翻了又翻的书，散发出旧书的香气，说我总是像吸毒一样吸吮着它。

他做得一手好菜，我笑他失业就去当厨师吧。

他的眼睛比秋水漂亮多了，如寒星，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

可这样的人，有一个支离破碎的故事。

04

“每个人都有第二重人格，你看到的我，是怎样的？”有一天他突然在第N次翻完那本旧书后问我。

“温柔、善良、从容，近乎完美！”

他哼笑一声，这一次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足60。

“那是因为，另一个我已经被杀死了。”

在住进去第一个月整的时候，我开始获取故事的碎片。

“我小时候很不听话的，叛逆到离家出走一月不回家。我的爸爸妈妈呢，一辈子体面习惯了，他们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成为他们生命中的槽点，于是把我送进了一所特殊的学校。”

“学校里都是我这样的问题小孩，我倒也玩得开，很快就混成了这帮问题小孩的老大。在我们眼里，他们才是问题家长。”

可小孩，怎么杠得过大人。

“没多久，我就被安排进了小黑屋。五平米的房间，我在那学会了和老鼠蟑螂共生。后来，为了逼我哭，他们又把我丢到郊区的山里，给足了三天的食物。”

“我就这样每天看着昼夜交替，堆了满地的树叶当小床，偶尔能听到几声狼嚎。”

“你不害怕吗？”

“我那时候，还不到12岁，所以最终我妥协了。”

“两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学校非常高兴，并收获了大笔学费。”

“爸妈更高兴，给我买了时下最流行的PSP。”

“接下来的这十几年，我按他们的想法活成他们儿子该有的模样。

后来，我妈病逝，我爸不再管我。”

“那天我很开心，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回报呢？”

05

他们杀死了另一个他，本该属于他自己的灵魂。

可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似乎，也把另一个我抹杀了。

饭菜时常会变得又咸又苦，家里的毛孩子死了一两只，其他的慢慢都送走了。

旧书，翻到我看的那页时，趴着一只干瘪的蟑螂。

他喝足了一斤酒，把我上衣撕扯坏后，抓着我的长发往沙发上撞。

无厘头的宣泄，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反倒是把什么都丢弃了。

我试图拥抱他，可每次都搞得两败俱伤。

我试图放过自己，可妥协后就没人管他了。

反反复复的伤害和被伤害后，他，走了。

真真实实的留下了二十几年的空壳，还留下了一封信。

信里无非是些希望我远离他这种人，要好好生活这样的话。

以往，都是我对他说要好好生活。

他爸果真没有管他，遗体和火葬手续都是我办的，瞒着家里用私房钱把后事处理了。

再次翻开那本旧书时，我看到了夹层的照片，是他，高高的站在山顶上，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真实的笑。

06

免疫力低的人，连抑郁症都容易被传染。

他走后，我没有可以照顾的人。

长期呆坐着，由于吃不下饭迅速消瘦。

家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地方，那个男医生悄悄趴在妈妈耳边说，她还年轻，这病可以治。

我从小就是乖孩子，在药物的治疗下，身体看上去恢复正常了。

他们唯一忽略的是，都五月份了，我还穿着羽绒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