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传单,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骑着共享单车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小巷的路面不宽,是老天津的感觉,和环绕在它周围的那些车水马龙的街...
发完传单,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骑着共享单车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小巷的路面不宽,是老天津的感觉,和环绕在它周围的那些车水马龙的街巷比起来,它安静、狭窄,还有些格格不入。走进那家理发店,剪头发是一时兴起的事情。深思熟虑了半年,还是没敌得过那一瞬间的头脑发热。那家店在小巷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外面摆着一般理发店都有的旋转的彩色灯箱。店面不大,甚至有些简陋。大概剪头发的想法缠了我太久,没有多想,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店里虽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大小,但出奇的整洁和干净。有三把理发的椅子,一台烫发的装备,只能同时容纳三位顾客剪头发。店里只有一个人,我不确定他是理发师,还是老板。可无论如何,看见他的第一眼,我想跑。他染着绿色的头发,纹了黑色的花臂,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穿着花衬衫。长得凶凶的,像个恶棍。说他身上背负着人命,我都信。那短短的几秒钟,我想我怎么那么欠,为什么要晚上走进来。手机要没电了,离学校还很远,周围环境对我来说也不熟悉。我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我怕自己有来无回。他好像察觉到有人进来,转过身来。我心里一颤。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异样和顾虑,然后笑了,“你看我的发型有没有亚瑟弗莱克的感觉?”希斯莱杰的小丑。我忽然回过神来,也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吹散了。“您这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有。” 我将手机递给他,然后径直朝着离我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很长了,披下来已经到了腰。“剪头发吗?”我点头,“我想剪短一些。”他用剪子在我肩膀下面比量了一下,“剪这里吗?”“再上面一点。”“舍得吗?”他再三向我确认,然后问了我一些关于发型的要求。他话不多,只是问一些必要的问题。洗头发时,在我的印象里,他问了我一次水温,问了我一次有没有弄疼我的头发。和他“凶悍”的社会外表不同,他举止得体,彬彬有礼。声音温和,不低沉也没有过度抽烟的嘶哑。巨大的反差,让我那颗不安分的好奇心,躁动了起来。在剪头发时,我试探地问了他一些问题。得知他只比我大几岁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他比同龄人看上去成熟很多,看着他那双有很多红肿裂口的手,我突然有些难过。高中没读完,他就离开了东北老家来到天津,在理发店当了几年的学徒。后来,凑了一笔钱和朋友开了这家理发店。这家店每月的收入和开支基本相抵,没有太多的盈余。他的朋友在父母的压力下,前几天回老家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打理这家店。“他还会回来吗?”他耸耸肩,“他要结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把这间店开一段时间,再试一试,我不想就这样回去。”我总喜欢问别人梦想,当提及这个话题时,他说想把自己的理发店做大,做出自己的品牌,可最后他无奈的笑了。“你在读大学吧。”我点头。“真羡慕你。我书读的不多,你知道,我经常提笔忘字。”“我也会的。”他摇摇头,“不一样的,你会想起来的,可我真的忘了。平常用手机打打字还行,真要写在纸上,那可真是为难我了。”他说这话时很平静,可是我看向镜子的时候,他的眼睛的光分明暗了。好像在说,生活和电影不一样,生活难多了。在整个剪头发的过程中,他没有和我推销任何烫染的服务,和护发产品。他甚至提醒我,不要轻易染发。临走时,他嘱咐了我一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走出理发店时,将近晚上九点,我大概是最后一个客人。我望着店外的昏黄灯光,还有街上寥寥的路人,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我们目之所及,从来不是整个世界。
不要冷漠地走进普通人,不要带着偏见看待世界,每一个平凡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生活。
这个世界上除了有湛蓝的天空,还有泥土和大地,还有为生活所迫低入尘埃的芸芸众生。
最后一次去他的店前路过时,他的店门紧紧关着。发信息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说,很抱歉,房东收回了店面,他回老家了。他还是没能留在这个城市。过年时,他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大家子人在吃年夜饭,是东北的过年方式。我注意到,照片里的他,头发染回了黑色,剪成了清爽的寸头,衬衫的袖子遮盖住了花臂,双手搭在身旁两位老人的肩上。冲着镜头笑着。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