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巴达克斯”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所有的战争...
“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巴达克斯”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所有的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是等待。”--《小团圆》的开头和结尾。
初看,不明所以,全书阅后,能够深深的体会到那种等待的滋味。
开始去读《小团圆》,完全是抱着好奇的眼光。张爱玲作为前朝大老的外曾孙女,她与李鸿章之间的血脉渊源,她描写的李氏望族中那些弥漫着鸦片气息的、无望深宅里的悱恻流言,她与汉奸胡兰成的孽缘、与电影明星桑弧的爱情,就像一则则尘封的八卦新闻强烈吸引着我。
有张迷说,“我恨不能把这本书在市面上的所有版本全部买下,付之一炬。”
因为这本书把张爱玲生前最深的爱与痛揭了开来。裸裎在世人好奇的眼光之下。
张爱玲的舅舅曾因此生气地说:“她来问我,我什么都告诉她,她却在文章里骂我们!”
《李鸿章家族》的作者宋路霞采访李氏后人时,几乎所有老李家人提起张爱玲都是一肚子气。从香港回沪探亲的李家皓对宋路霞说:“张爱玲写小说是为了出风头,她没东西写了,就专写自家人,什么丑写什么,李家人出来工作的也不少,他们的挣扎和奋斗她不写,这算什么?所以我们当年就不高兴睬她……她写别人是病态,她自己本身就是病态……我看她最后也没什么好结果……”
同族把话说到这份上,也算相当刻薄。但张爱玲遗传到她那从未谋面的外曾祖李鸿章的一项难得的基因:承受误解与骂名的能力。
张爱玲的弟弟张子静在《我的姊姊张爱玲》中写到“我姐姐的小说人物,不是心理有病,就是身体有病。有的甚至心理、身体都病了。在现实生活中,这些人大多是清朝遗老的后代,民国之后仍然在坐享显赫家世,高不成低不就,在家吃遗产、吸大烟、养姨太太,过着奢靡颓废的生活……”
他直白的将姐姐小说里的原型一个个来了个对号入座:《金锁记》一书是以李鸿章次子李经述一家的生活为背景,故事影射了李经述三子李国煦夫妇,孙子李家瑾是小说中的“长白”,孙女李家瑜就是小说中的“长安”。小说里的三爷季泽影射的是李经述的四子李国熊,李国熊在生活中就是一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
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姐弟俩居然一个出小说,一个写注释,白纸黑字,指名道姓,叫李鸿章家的后人怎能不暴跳如雷?
张爱玲没有管那么多,戏与人生本来就是互相纠缠的影子,这个小说痴人不但对李家人下手不留情,对自己的累累疮疤也照揭不误,因为“最好的材料就是自己最熟知的材料”。
她与美国丈夫赖雅未婚先孕,不想要这个孩子,居然在打胎后把孩子扔在马桶里冲了下去。
当时张爱玲已有4个月身孕,很担心私人医生的手术会有问题。根据谈好的条件,不能有任何其他人在场,所以赖雅事先避开了。医生走后,赖雅走了进来,把一柄劈柴斧子放好,说,“我没出去,就在楼梯口,看见有这把斧头,就拿着,想着你要是有个什么,我就杀了这狗娘养的。”
在《小团圆》里写到这一节时,说,“女人总是要把命拼上去的。”
“由于惊恐,看那男胎足有10英寸长。恐怖到极点的时候,她扳动旋钮,把胎儿冲下去了。”“以为冲不下去,最后竟在波涛汹涌中消失了。”
《小团圆》中印证了张爱玲与桑弧的一段秘密恋情:
燕山笑道:“嗳,你到底是好人坏人?”
九莉笑了起来道:“倒像小时候看电影,看见一个人出场,就赶紧问‘这是好人坏人?’”当然她知道他是问她与之雍之间的关系。
他虽然听见说,跟她熟了以后,看看又不像。
他拥着她坐着,喃喃的说:“你像只猫。这只猫很大。”
又道:“你的脸很有味道。”
又笑道:“嗳,你到底是好人坏人哪?”
这一节写出了桑弧初坠爱河时不确定的猜忌:眼前这女子,虽然才华横溢,但毕竟是“汉奸妻”,她到底是好人坏人呢?
看完《小团圆》,读者能够意识到,从张爱玲母亲这一辈起就急于摆脱家族血脉,这种纠缠、抗拒、依赖,也在她身体里,逃了一生也没逃掉。
在晚年,她与隔膜多年的亲人终于在心灵上达成和解,她写道,“我爱他们!现在他们正静静地躺在我的血液里,到我死的时候,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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