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中的时候，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吃午饭。

其实学校也有食堂，那时候还可以交米，领取饭票，打菜需要付钱，素菜1元，荤菜2元。不过，因为穷，我也吃不起。

当时，跟我一般穷的也不少，因为，大多数读书的孩子都来自乡下。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己带饭去，坐在操场旁的树下吃。

刚开始我是跟他们一起吃的。本来大家都差不多吧，相比那些可以在食堂吃饭的同学，我们这些人还是有落差感的，也比较自卑。

但是，偏偏这里面有个同学，还试图从中找到优越感。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一个同样家里很贫困的同学，在吃饭的时候，指着我的饭盒说，咱们吃得不一样，我吃的比你好！

我一看，他的饭盒是干辣椒豆豉，我的也是，就说，是吗？

他说，是，你看我的放了猪油，你的没有。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本来，因为穷，吃饭时我就小心翼翼了，被他这么一说，仿佛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掉了。我合上饭盒，站起来，迅速转身离开——眼中还噙着泪。

很多年后，当我读到《布鲁克林有棵树》中，纽约贫民窟那些捡破烂的孩子相互嘲笑，即卖完破烂孩子在回来的路上嘲笑那些正去卖破烂孩子的片段时，我一定程度上理解了当年那个同学对我的伤害。当然，这是后话。当年我对他恨之入骨。因为他对我的伤害，并不只吃饭这一件事。

从那件事后，我再也不去操场边树荫下吃饭去了，总是独自一个人，找一个无人角落慢慢吃。

很多时候，都是在学校报刊亭前，站着，边吃边看报。因为这个时候报刊亭没有人，可以避开其他同学，尤其是那个找优越感而刺激我的同学。没想到，还是遭到了他路过时的嘲笑。他觉得我在装，吃饭的时候还看报，故意装出好学的样子，引起老师注意。

有时候，他还会和几个人一起起哄，说要推荐我评选学习委员，说要把我这么好学的形象拍下来，挂到学校公告栏上。

那个时候，我的成绩中等偏上，全校四五十名，班上七八名。那个初中是乡镇中学，这个成绩在当时是考不上高中的。所以，在他们眼中，我也跟他们一样，初中毕业后，就要出去打工。用他们的话说，就是“都是一根藤上的瓜，不用比谁比谁强。”“都是打工的命，有人偏要装，还装得跟真的一样！”

逆反的心理，让我决定好好读书。不为其他，就为证明他们说的不对，我跟他们不一样，学习上，我就是比他们强。于是，我坚持中午站着报刊亭前，一边吃一边看，三年下来，风雨无阻。

最终，中考的时候成功逆袭，以全校第五的成绩，升上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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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进入高中后，有一段时间为了几十块钱，绞尽脑汁。

高中学校的图书馆，可以办借阅证，但是需要几十块钱的押金。因为穷，当时我拿不出来。

当时刚进入高中不久，跟老师和同学都不熟，也不好意思向他们开口。但没有这钱，借阅证又办不下来。想来想去，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偷偷捡瓶子，送到废品店去卖。

趁其他同学在寝室午休的时间，我会在班上把瓶子悄悄搜集起来，踩扁后，装进书包里，放学后再趁无人的时候拿到镇上废品店卖掉。

我一般在班上捡瓶子，但偶尔也会“流动作案”，窜到其他班上去捡。

有一回，当我在隔壁班踩瓶子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问我：你在干什么？

那一刻，我好像做贼被人发现了一般，又羞愧又着急，居然鬼使神差般回了句：我没有偷东西！

说完，回头看到一个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女生，她长得很白净，微胖，有点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她笑了笑说：我没说你偷东西！盯着我的脚看了一下，又笑着说：你也讨厌旺仔？

我大惑不解，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直到她随手拿过一个空的旺仔牛奶盒，也用脚踩扁时，才恍然大悟，她没有拆穿我，反而用一种看似调侃的方式，帮我打圆场。

她没再说话，取了本书就离开了，后来我们有过一段故事，打过不少交道，但自始至终，她从没有提过这件事，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现在，我依然对她心怀感激。

3

大学的时候做家教，遇到了一个有洁癖的家长。

这个家长，其实是孩子的奶奶，当时已经七八十岁了，但打扮还很时髦。为人也还好，说话轻声细语的，待人很温和。但是，就是有比较严重的洁癖。

我第一次去她家里，她给我倒了一杯水。等到出门的时候，发现水杯已经被她扔到垃圾堆了。

从那以后，我就自己带瓶矿泉水上门，免得她给我倒水。

我记得很清楚，那种红标签的娃哈哈矿泉水，那时候一瓶一块钱。对现在来说，是小钱。但当时对我来说是一笔不小花销，因为，我上门做一次家教，也才四五十块钱。而这钱，我需要用作一周的生活费，所以，一块钱是不能随便乱花的。

因此，我其实只买了一次，在他家做家教的时候，刻意只喝一半。这样，就能很自然地把瓶子带回去。然后，灌上白开水，再带到过去。

那段时间，都是这么操作的。直到有一回，我从宿舍离开得比较急，错把茶水当做白开水灌进去了。当时要赶车，也没时间换，就直接带过去了。

后来，我喝水的时候，发现不是茶水味，愣了一下，认真一看，瓶子是新的，不是我原来的那瓶。家教两个小时，中间上过一次厕所，可能是趁着这个空档，她悄悄给我换了。

后来，每次上门，她都给我准备一瓶矿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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