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时候,江布拉克下了一场雪。有学长拍了一组照片发到校友群里:盛开的郁金香点染了星星白雪,仿佛夏的芳华遇到冬的精灵,注定诀别的相恋;又像是彼岸花的花与叶,拼着粉身碎骨,也要了却相思。也许只有新疆,只有江布拉克,才会有如此唯美而凄艳的相遇。 江布拉克
六月的时候,江布拉克下了一场雪。有学长拍了一组照片发到校友群里:盛开的郁金香点染了星星白雪,仿佛夏的芳华遇到冬的精灵,注定诀别的相恋;又像是彼岸花的花与叶,拼着粉身碎骨,也要了却相思。也许只有新疆,只有江布拉克,才会有如此唯美而凄艳的相遇。
江布拉克就这样在我心底种下了一颗红豆,这红豆生了根,发了芽,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
想回新疆,想去江布拉克。
没成想这日子说来就来了。女儿高考结束,填报好志愿,确认无错漏,我约上三姐,带上女儿,收拾好行装说走就走。
当然要在二姐家落脚,到了二姐家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遂心自在。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出生地。
三姐三十年没回来了,这一回来就被同学喊去了农六师师部五家渠(我们在农六师一零九团,离师部大概240公里),当然得我这个”老新疆“陪着(偷笑,我这是第三次回来),女儿这个小尾巴也不能甩了,三个人hanglanghanglang坐了六小时的车去了五家渠。过了两天,二姐问我们啥时候回来,说第二天有车去江布拉克。三姐的同学太多了,聚会一场接一场,我听到去江布拉克,两眼直放光,扔下三姐带着女儿就回团里了。
还是晚了一天,没去成。第二天南辕北辙,去木垒的鸣沙山胡杨林溜达了一圈。
我们团以前是团场,改为社区好几年了,距离江布拉克六十多公里。在出个门动辄几百公里的新疆境内来说,算是近邻了。比如上次去的鸣沙山,说是不远,车子一开就是二百多公里,鸣沙山和胡杨林我还以为是挨着的,结果相隔三十多公里。
同学张说,江布拉克就是以前的刀挑岭,改了个高大上的名字立马身价倍增,吸引了一大波人来玩。不过那万亩麦田确实很诱人。你在江布拉克随便拍张照片都可以做桌面。
张还说,你要是去江布拉克,给我打电话,我找个人带你进去……
我在老家待了将近三十年,酒桌上的话我一向只是听听而已,从来不放在心上,因为没人在酒桌上讲真。而同学这番话,正是在同学聚会的酒桌上说的,我笑着谢过,心里不以为然。
“等老三回来,我们再找个时间去江布拉克。”二姐说。
“三姐还跟小时候一样,到了家露个面人就没影了。”我笑道。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三姐归。二姐打听好车子,准备包车去江布拉克。
晚上姐妹三去散步,散到学校歇脚,遇到同学宏哥,聊天聊起江布拉克。宏哥一脸嫌弃地说:“江布拉克有撒好玩的嘛,莫意思莫意思,我劝你们别去。”“一定要去!”我和三姐异口同声。
第二天,二姐催我们快起,说宏哥带我们上山。我翻翻眼皮还想睡:“不是说去江布拉克吗?咋又上山了呢?没劲。”二姐笑了:“我们说上山就是去江布拉克呀。”哦耶!我一骨碌爬起来又去拽女儿:“去江布拉克咯!”
带上西瓜装上馕,门前菜园里摘几个西红柿还有黄瓜。嘿嘿嘿,这是野餐的节奏呀。
一切准备停当,九点钟宏哥准时到了大门口。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啦啦啦啦啦啦……”一高兴歌词都忘了。
排队的人很多,谈到买票的事情,我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提起同学张。宏哥立马掏出手机给张打电话,两通电话一打我们果真不曾买门票大摇大摆进了景区。
心中很感动,不是因为省了三百块的门票钱,而是因为同学的赤诚以待。他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就搪塞掉,毕竟只是三十年就见了一面的同学,没想到初心未敢,真诚依旧。看多了虚伪客套,虚与委蛇,这份挚情弥足珍贵。
宏哥驾轻就熟,客串了一把导游,导游兼司机,呵呵。
车子一直开一直开,也不知道爬了多高的山,开到前面没路了终于停了下来。下了车,就有十岁左右的小巴郎(男孩)和克孜(女孩)骑马上前问你骑不骑马。我怕马,躲还来不及呢,赶紧让得远远去看风景。
沿路看到好多蒙古包,哦,不对,是哈萨克毡房。宏哥说了,蒙古包是尖顶的,毡房是圆顶的。这里也有好几个毡房,我很好奇里面是啥样的,掀开一个毡房的门帘往里瞅瞅,好像也没啥,就是一个帐篷里搭了个榻榻米,不过铺的挂的都是很有民族特色的毯子。
山坡坡开满了小花,乍一看并不惹眼,当你细细打量,你会发现这花儿娇艳欲滴,娇小可爱,看起来娇弱无力,生命力却强悍无比,不然不会连这石头缝里都能生存下来。
一阵风吹来,我裹紧了衣衫,女儿更夸张,连衣帽都扣到头上了。老公发来短信说他在家热得挥汗如雨,我们却在这山上冷得瑟瑟发抖,哈哈哈哈……
有人过来打听瀑布在哪,我们面面相觑,江布拉克居然还有瀑布吗?宏哥说:瀑布没有了,这边正在修路过不去。那人开上车就回头了。
二姐说:我们也去别处吧,这里味道太大了。牛一群,马一群,味道确实有点熏人。
可是看到这成群的马,三姐跃跃欲试想要骑马感受一下,挑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白马,看起来很温顺的样子,帅帅地上了马,美美地照了几张相。我羡慕不已却又惴惴,壮着胆子挤到跟前,伸出手在马脖子处给它挠了两下痒痒,马儿居然低着脑袋在我身上蹭啊蹭,很依恋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柔软得一塌糊涂。
三姐过了一把瘾下了马,宏哥又牵过马缰绳,和巴郎子叽里咕噜一番,然后纵身一跃策马在林间小道驰骋了一圈。那个神气,不亚于马背上的民族,我只有望马兴叹的份儿。
回头的时候开始走走停停。有木栈道或者木栈台的地方就是观景区,非常好认。
云层很厚,远山笼在缥缈的雾中,有的像神仙山庄,有的如人间烟火。层层叠叠的松林,高高低低的草坪,印入眼帘的都是绿色,却又绿的不同。深的发黑,浅的泛黄,深深浅浅,错落有致。我们爬上山坡,这坡看着不高却也让我们累得直喘粗气,到得坡顶,我激动地大喊一声:江布拉克,我来啦……
江布拉克,我来啦,我乡思的源头,我梦寐的远方,我终于来到你的怀抱。
不远处居然有人呼应:哦吼吼……嗨,这人该不会和我一样是头一次上山吧?
站得高果真望得远,清浅池塘两只小鸭为这山野添了几分雅趣,牧民的毡房前,烧烤炉升起袅袅炊烟,四周茂密的松林都好像有了人气,也不显得那么阴森了。那鸭子忽然扑楞翅膀飞起来,转眼就不见了踪迹。哇,原来是野鸭子!
江布拉克是哈语意为圣水之源。可是除了那一池水塘我再没看到别的水,也许在被阻了路途的瀑布处吧。我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因为我的心早被眼前的美景占满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古人诚不欺我。好在有惊无险,在三姐“走s形”的不断提醒中我的双脚终于落到平地。继续往回走。到底是业余导游,反其道而行之,人家是前行我们是后退,但看点是一样的。
这里是百亩还是千亩油菜花?虽然已是“末路”黄花,却依然壮观。七月没有下雪,路边的郁金香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游人无视地走过,谁还记得它艳丽夺目的时节?只有伫立田间的大风车一年四季,无论它是盛开还是枯萎,一直默默凝视着它。
太阳像个顽皮的孩子在捉迷藏,一会儿探出头来笑一笑,一会儿躲起来不见影。云好似长了脚,急急西去,莫不是赶赴一场约会?野餐过后,我躺在草地上,看着这天,这云,这山,这树,这花,这草,满足地喟叹一声,闭上眼睛,融化在这天地间……
“走啦!别睡啦!”女儿拍拍我,我一个激灵爬起来,擦擦险些流出来的口水,瞅瞅四周,仿佛仍徜徉于梦中。宏哥已经拔了一塑料袋车前草,说是带回去给老娘熬水喝,我竖起了大拇指。宏哥是个大孝子真汉子(不是所有的孝子都是条汉子,但不孝顺的男人肯定不是条汉子),曾背着老娘上天池留下了一段佳话。还有人在找党参贝母,据说这些都是药材。这满地的花花草草,除了扎扎刺我一个都不认识,小时候特别讨厌扎扎刺,像刺猬一样扎的人挺疼,偏偏田间地头戈壁荒滩到处都有它的身影,一不留神裤子鞋子甚至袜子上都钉的是,没想到它开出的花居然这么好看:绿色的刺球顶开紫色的花,紫到极处竟变成了白,一团团像棉花似的。我忍不住弯下腰给它拍了个特写。姐姐们已收拾好残局,连垃圾袋一同搬上了车。
游人越来越多了,到了江布拉克大峡谷,摄影师也多起来,我看看手机,虽然不能跟专业的相机比,照出来的图片照样能做桌面,而且一样很漂亮。
大峡谷幽深见底,张着大口,似乎再多看一眼就要把你吸入谷底。却又诱惑着你,看一眼,还想再看一眼。而高高矗立的山岗如同一位母亲用宠溺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孩子。山山相连,层峦叠嶂,曲折蜿蜒……此情此景,怎一个“美”字可以形容!
“别留恋啦,去怪坡!”二姐招手催我们上车。
所谓“怪坡”,怎么说呢?如果是骑自行车从这段坡走的话,上坡的时候不用蹬车子呼呼地就上去了,下坡的时候反而要哼哧哼哧使劲蹬脚踏,是不是很神奇?原因众说纷纭,谁也解释不清。
体验了一下行走怪坡的感觉,我的视线被一路之隔的麦田吸引住了。万亩麦田!这一定就是同学所说的万亩麦田了,一问果不其然。山下的麦子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山上的麦子仍然绿波荡漾,轻风浮过,翩翩摇摆,好像集体在跳广场舞。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寂寞的镰刀收获空旷的灵魂
不断的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
乐此不疲”
面朝高山,麦田如海,默默念着泰戈尔的《生如夏花》,整个人都恍惚了……
下山的时候才发现山下的房屋竟然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我们这是上了多高的山啊?我不禁暗暗咋舌。
山路长长终有头,乡思漫漫无尽处。
了却了江布拉克相思情缘,却难了同学故友深情厚谊,且让我将所有情谊打包带走,在以后的路途中,伴我温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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