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我只知道,村里的大榆树会老去,却没想到,故乡的小河也会渐渐地老去。 小河真的老了,不再有潺潺的流水,不再有青蛙呱呱的叫声,不再有鱼儿游来游去,不再走进孩子们的视野,不再滋润干枯的庄稼地…… 老家因有座水库显得美丽而温纯。潺潺的流水由东向西,顺着
曾经的我只知道,村里的大榆树会老去,却没想到,故乡的小河也会渐渐地老去。
小河真的老了,不再有潺潺的流水,不再有青蛙呱呱的叫声,不再有鱼儿游来游去,不再走进孩子们的视野,不再滋润干枯的庄稼地……
老家因有座水库显得美丽而温纯。潺潺的流水由东向西,顺着笔直的堤岸,源源不断地流淌着。距我居住的小屯南面大约一里地左右,有座桥,连接着南北大路。桥体由钢筋混凝土构成,很坚固,被习惯称为“小石桥”。桥面粗糙,也很窄,只能容一辆大车独行,因没有桥栏,每次看见大小车辆从桥上缓慢地驶过,我甚至都担忧车有掉下去的危险,好在这样的事情,从没发生。
冬天结冰的时候,我们很少去小石桥,夏日里,时常和伙伴们去那里逗留。河里长满了蒲棒、各种杂草,水面铺满了碧绿的浮萍,让人有种水未流动的错觉。唯有在蒲草稀疏之处,才能见到汩汩的流水,而这里也常常是大人们下篓子捕鱼的最佳位置。鱼大都是从水库闸门里顺水溜出来的,加之水源不断,经年累月,在河水里繁衍生息。
长长的堤岸,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平缓处,伸手可以捧起河水,炎炎烈日下间苗锄草渴极了的乡亲们,时常喝上几口,润润嗓子;高耸处,像一波波连绵起伏的小山包,我们那些半大孩子,偶尔汗流浃背地爬上去往下望,既开心又有些眼晕。因为水深、草杂,我们通常是不在这河里洗澡的。可是,这里却成了蝌蚪、青蛙、蟾蜍,以及各种水鸟大量栖息的家园。平日里,傍晚时分,坐在院子里乘凉,总能听到远处那一声声悦耳的蛙鸣,尤其是在大雨初歇的晚上,就会上演一番青蛙大合唱,让人兴奋得彻夜无眠。
晴日里,每次从堤岸上走过,总能惊起一只只栖息在草丛里的青蛙,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后腿一蹬,迅速地游去。也总能听到慢悠悠的蛙声,咫尺之遥,而待你走得更近,此处蛙声戛然而止,远处蛙鸣又一浪高过一浪。时至现在,聆听蛙鸣那种特殊的享受,再难遇见了。对于伙伴们捕食青蛙的行动,胆小的我,从不参与。偶尔有一次,我拿镰刀在草甸子上给马割草,不小心伤到了一只小青蛙,心里还好一顿愧疚与自责。
秋后的时候,各种庄稼也都成熟,那褐色的蒲棒也便争先恐后地探出了河面。天气渐冷时,同伴们总喜欢在岸边折些干透了的蒲棒来,相互摔打、磕碰,眼望着那一缕缕绵絮般细碎的小伞随风起舞,粘满我们的衣服,与儿时的欢声笑语融合在一起。有时还将蒲棒采回家,小心翼翼地插在屋檐下。待正月十五晚上,将干蒲棒蘸些废柴油点燃,做成火把,伴着圆圆的明月,偌大个庭院里,溢满了节日的甜蜜与温馨。
如果说,村南的河,如同一位憨厚敦实的小伙儿,初出茅庐时还有些桀骜不驯,但很快就变得成熟起来,沿着笔直的道路,默默地前行。那么村北的小河,则像极了调皮、爽朗而又温情的妙龄女子。小河的路口处,距屯子只有百余米,这也是我们常去那里的理由。源源不断的河水,自北向南,由东到西,又由西向南,弯弯曲曲,终于在离屯子很远的东南方向,汇入到南边的那条河。至此,两条“多情河”终成眷属,团团圆圆,融为一体。
村北的小河,自古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村里的老老少少,世世代代都称其为“北沟子”。说北沟子这位“少女”乖顺可爱,得从我很小的时候说起,那是存留在我心中最早的记忆。它虽截断南北道路,但水量适中,流速舒缓,夏日里来来往往的村民,走到了河边,只需脱了鞋,挽起裤角,便可以轻松自如地趟过河去。也有赶马车驴车的,偶尔有的牲畜“晕水”,或者是初次过河,不肯进水,就会让车夫好顿周折,生拉硬拽,找人帮忙,推推攘攘,方勉强跨过对岸。
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微风拂过,水面上荡起一层层涟漪,在阳光的映射下,波光粼粼。有时,我们还用长长的芦苇叶折成一只只小船,顺水而去,想像着会被下游的某个人拾到,会有怎样的惊喜与浪漫。那时候,北沟子的南北两岸,是屯里常年经营的大片地瓜地,春末移栽地瓜秧苗时,村民们都会扛着扁担,提着两桶,到河里来取水。那清汪汪的碧水,给人们提供了许多便利,洗衣服、洗化肥袋,浇灌田地……
但在后来,因连年多雨,北沟子不知不觉换了副模样,几乎失去了“少女”的矜持,添了坏脾气。河水潮起潮落,严重影响了人们的出行。终于引起了村领导的重视,在河口附近,建起了一座漂亮的大桥。粗壮的桥蹾,红色的栏杆,宽阔的桥面,那是十里八村最为壮观的一座桥。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桥蹾刚建成时,那放荡不羁、浑浊不清的河水,滚滚地朝西奔去,像是赶一场集会,不管不顾地忙着赶路。人无完人,北沟子也是如此,它也曾给村里惹了不少麻烦。
夏季每逢汛期,总会有通讯员挨家挨户地通知村民,带些化肥袋,拿把锹,迅速地聚集到河边,仔细查看桥头和堤岸,将有危险的地方用沙袋层层堵截起来,以防决堤。即使加强防范,下暴雨时,也有水满冒漾的时候。那奔涌而出的河水,顺着低洼的土路,如同脱缰的野马,大有一种踏遍全村的气势,无不让人胆颤心惊。
年复一年,北沟子的堤岸在河水不断地冲刷下,时常改变一副面孔。高高的土涯,时不时地有土裂开下来,被水带走;低平处,偶尔被河水利用,重新开辟出另一条水路来。甚至有时候,还会侵占岸上的道路,让人们不得不绕行,另辟蹊径。经年累月,河已不像当初那条河,一路越加蜿蜒曲折。
我喜欢在晴朗的傍晚,携本杂志,静坐岸边,伴着绚丽的霞光,独对夕阳美好。我喜欢和小伙伴们在河边追逐玩耍,放暑假时,也常邀朋友和同学来家一聚,首先我就会想到去北沟子看看,边走边聊,让轻柔的河水温润我们的双脚,在大片平坦洁净的沙滩上坐一坐,共享那优美的意境,美好的时光。岸边的翠柳婀娜多姿,一些鸟儿栖息在那里,乘兴欢唱。几只伶俐可爱的小燕子,斜翅而飞,呢喃着掠过水面。河边水草里,藏匿着青蛙和小鱼……
河水顺着曲曲折折的堤岸,日夜不停地哗哗流淌。舒缓处,能看到水里的蝌蚪,能摸到水边草棵里的鲢鱼、鲇鱼和泥鳅。转弯时,河水不甘受阻,打着漩涡,像是发着脾气,湍急地匆匆而去。浅水处,没不过膝盖;而深涡里,水面却常常没过我们的脖颈。那年那月,属伏节气一到,村民们,尤其是我们那些半大孩子,便在中午,成群结队地来到北沟子,找一处隐秘处洗澡、嬉戏。
女孩子胆小、羞怯,会选择温柔的浅水,在僻静处游玩。而我们这些男孩子,总会于深水里摸爬滚打。天酷热的时候,甚至一日要洗两三次,指尖在皮肤上轻轻一挠,就会留下白道道儿。
转眼数十年时间匆匆而逝,我也远离老家多年。由于长年干旱少雨,曾经清亮亮的小河,如今几乎已成了旱沟,且多半被村民种了庄稼,或栽植了杨树。名不见经传的南北小河,是我儿时最温馨的乐园,许多美好的记忆深深地珍藏于心底,魂牵梦绕。值得庆幸的是,村后的北沟子,偶尔还会露出一条窄窄的、亮晶晶的水流,时常唤醒我儿时暖暖的故乡情怀。
盛载我童年脚印、少年时光的小河,如今与故乡的古榆树一样,已老得骨瘦如柴,仿佛星星之火,便可将它们熊熊燃烧,化作灰烬,融入养育过我的贫瘠土地。
雨雪依然还会飘落,再不能汇聚成昔日那条小河,太阳每天依旧升起,而清灵灵的河水,却只能永远活跃在我温馨的记忆里,于梦境中辗转反侧,奔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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