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湖泊,依稀透露沼泽的痕迹,芦苇最早在此安营扎寨,此后,便吸引来候鸟。看是杂草丛生,略显凌乱,实则自然生成,各得其所。一种唤做蓼和菰的草,生长在芦苇的边缘。我轻轻拨开芦苇,仿佛拨开大自然的内核,小心翼翼地探索与发现。我不想让那些蓼草遮挡我的视线,
一片湖泊,依稀透露沼泽的痕迹,芦苇最早在此安营扎寨,此后,便吸引来候鸟。看是杂草丛生,略显凌乱,实则自然生成,各得其所。一种唤做蓼和菰的草,生长在芦苇的边缘。我轻轻拨开芦苇,仿佛拨开大自然的内核,小心翼翼地探索与发现。我不想让那些蓼草遮挡我的视线,我要探索隐藏在芦苇深处的那些水鸟。在湖泊里,我发现了一种水鸟,就在湖泊中嬉戏,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它们大约是黑水鸡,不可能是秧鸡,或是鹤,因为它们的身体是黑色的。接着我又发现,在湖泊里,有两种黑色的水鸟,一种个头小些,一种个头大些。我不知道这黑色的水鸟是不是秧鸡?我知道水鸟的巢,就构筑在芦苇深处。它们是夏候鸟,热烈而富有激情,而不是冬候鸟,一味固守冬天的苍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是《诗经》对芦苇的描绘。它们完全侵占了湖泊的边缘,跟曲折的堤岸毗邻,而原来属于它们的浅水区,则被其它水生植物代替了。在浮叶植物带上,莲、芡、菱和荇菜,将靠近堤岸的水面覆盖。这里有令人神往的纯正空气,有大自然的摄人魂魄之处。水鸟的嬉闹画面,以及它们天籁般的叫声,可以触动人类的神经,激发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洗涤被尘土污染的心灵。
茂密的苇草间,是鱼类的产卵地和水鸟获取食物的重要场地。湖泊里有好多浮叶植物和沉水植物,我知道在这些植物下面,或许正藏着几条小鱼,在窃窃私语。鱼和人类一样,亦有自己的小秘密。螺蛳在植物的根茎上缓慢爬行,犹如一段漫长的光阴。
我看见一只鸟,好像是鹤鹬,嘴长且直,羽黑色,呈白色点斑。两翼色深并具白色点斑,过眼纹非常明显。它的一举一动,好似在用身体的语言引导我破解春天之谜。那时,我听到湖泊缓慢的心跳,感觉到它深阔的呼吸,几乎能触摸到它的魂灵,正在湖泊深处复苏。我知道,我是在水鸟的引导下感知季节的萌动,让我来到这里,寻找大自然的韵律与变化。鸟的啼鸣,打开我封闭经年的心扉。冬天终于过去,春天重归芳草依依的湖畔。我隐隐感觉到,春天来了。我尝试着走近湖泊,就是尝试着走进春天。春天,是我重新捡拾久违的童心,将它放飞在辽阔的湖畔。追寻春风中正在鸣唱的鸟,向隐秘的湖泊走去。
鸟是大自然的歌者,因为春天的到来让鸟显得异常激动。它扇动的翅膀,传递出天使般的信息,恰好可以安顿我的灵魂。我的灵魂,在湖泊上空飘荡着。
与人类相比,鸟的啼鸣,是发自内心的。人类的语言,多半不是发自内心,而是缘于媚俗,冠冕堂皇,言不由衷。
我知道,湖泊是与春天同生共死的。春天在,湖泊就在,春天不在,湖泊亦失去了它的生动。我在用心打通一条通往鸟的王国,我要去礼佛。在春天,佛即是鸟,我要拜鸟。我听到水鸟的鸣叫,轻爽,洁净,干脆,如诵语,好像在接引我,度我入圣洁之地。我的灵魂,被鸟的气场裹挟住了,犹如虔诚的修行者,沉静地聆听佛祖的教诲。在鸟的世界,没有阵阵的木鱼声,但我的身体里,有阵阵木鱼的声音传来。我的身体逐渐空灵,缓慢上升,犹如脊背上长了翅膀……
哦,一个创造生命的季节,终于来临了。这季节,生命亦变得鲜活,一只鸟儿,会因春天而更加美丽。与湖泊丰富的艳丽色彩相比,先前的凋敝、凄凉都微不足道。严冬的考验,只能让羽毛更加美艳华丽。鸟鸣,不仅仅带给我欢愉,更多的是带给我信息。不由自主地亲近鸟鸣,在等待的复苏中,我听到了鸟的歌唱,而鸟则听到了春天的歌唱。
一个冬天,我简直望眼欲穿。跟我一样望眼欲穿的是那些水鸟,它们也期盼春天的到来。在鸟的天堂里,永远没有“冬天”二字。鸟与冬天势不两立,这是鸟与人类的区别。
湖泊里,还有什么可以阻隔鸟的啼鸣。蔚蓝色的水泡,袒露于温暖的春天里。我看到了欣欣向荣的景象,呈现在眼前,而那些描写春天的诗句,则浮动在空气中,轻盈透明,晶莹剔透。我不晓得那些水鸟是否看到了我的灵魂,鸟的鸣叫,勾引我的灵魂,这爽利短促的声音,应该寄宿在鸟的羽翼上,与春天里泛起的浓郁气息共鸣。我甚至能触摸到声音的旋律,弥漫,起伏,朦胧,优美,鸟的声音里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在悦耳的鸟鸣声中,我终于走进了鸟的天堂。碧草连天的湖泊上,所有动植物都在太阳温暖的怀抱里,自由自在,妙不可言,而自由,则是人类与鸟类共同追求的。不自由,毋宁死。鸟的天堂,即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天堂。天堂里的一切,都是平等的。我在体验着平等的感觉,还有本真、信任等。
我知道鸟在高空飞翔其实是灵魂的飞翔,灵魂的飞翔,才是最高境界的飞翔,一个人说自己的灵魂开始飞翔了,那是需要修炼才能完成的。多么羡慕鸟的飞翔,人要飞翔需要借助外力才能实现。我暂且放弃自己的想法,跟着天真烂漫的鸟,到湖里谛听鸟鸣。圆润婉转的啼叫,极有诱惑的呼唤,是呼唤春天的到来吗?我的灵魂,被鸟的美丽之声充填了。
在人群当中,我很难觅到这种声音,清新,坦荡,感觉舒服到极致。苍茫湖泊中,独有它发出的声音,像悦耳动听的音乐,撩拨我最敏感的神经,触摸我最柔软的地方。
数声鸟鸣,我的眸子亮如灯盏,所有湖风湖韵,全部消失殆尽。仔细倾听,倾听,我的耳畔里,仅有那看不到踪影的鸟鸣。
“嘎——嘎——嘎——”这是春天的鸣叫。
我的目光始终没有超越湖泊,没有超越飞翔的鸟。一只普通秧鸡,枯草色细长的脖子上,一双警惕锐利的眸子左顾右盼,铁喙上,分明有一尾小白鱼正在挣扎着。秧鸡是湖滩上跳跃的精灵,它在浮萍上跳跃,犹如落在浮萍上芦荻,在温暖的阳光下滚动着。
春天,不仅仅只是阳光和美好,还有阴雨和雾霾。一个上午,在湖泊边的白杨树林里,我看见了水鸟的羽毛。水鸟的羽毛,驳杂零乱,铺洒了一地。不得而知,水鸟的羽毛,为何铺洒在这里?我想到了杀戮、罪恶,阳光下的罪恶!水鸟没有妨碍谁,它只是大自然的使者、美丽的化身,对鸟的杀害,意味着杀戮没有停止,罪恶还在继续。面对一地的散乱羽毛,我黯然神伤。我想,这世界上,伟大和渺小、美好和丑陋、科学和愚昧、善良和罪恶是相伴相行的。
春天也有雾霾。什么时候,不再出现杀戮与罪恶呢?
即便如此,鸟还是一如既往地歌唱春天。它们知道,群体的繁衍,家族的延续,是离不开春天的。
“咕……咕……”“啾……啾……”这是春的啼鸣。
我蹲在一棵杨树后观察鸟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这棵杨树,在湖泊里如此突兀,显然是我的临时隐蔽所。鸟的鸣叫,很容易让我流泪,但是现在,我裹挟着喜悦的心情,心底里似乎有个撞动的小鸟,伴着水泊生长的水鸟,扰动我的神思。在清凉的翅膀到来之前,在温暖的影子到来之前,在清脆声音到来之前,我的情愫,正像遮住眸子的植物,在不动声色中暗自萌动着。
我的身体有些发痒,我看到羽绒样的东西,从手臂上钻出来,眨眼之间,我的手臂变作曼妙的翅膀了。我的脸上,掩饰不住鸟的神秘笑容。我从湖面上看到鸟瘦削的脸,伸长脖子,将头颅向上方送出,警觉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我又碰到了一只秧鸡,不是刚才那只,这只身材丰韵。从它的背影上,我看到湖泊野趣,原来置于静态中,一不留神,便溜过我的视线。它身上披挂干枯草色,尖锐细长的喙中,时而发出低沉迷人的声音,这声音看似短促和低迷,却又干脆,有穿透芦苇荡的能量。它在呼唤同伴,它的同伴,是不是我刚才看到的那只呢?刚才那只秧鸡,单薄瘦弱,其实就是普通水鸟,有比身躯还要长的脖子,脚如钢钩,经常斜撑身体俯在芦苇棵上,看到有游动的小鱼虾米,即把头颅抛到水下捉鱼。它是小个子,体轻易浮,常年生活在浮萍莲荷水蓼草蔓之间,有脚踏浮萍的无上轻功。秧鸡是捉迷藏的好手,看到人影儿,就迅速钻到草甸子里,或者在芦苇丛中不出来。它跳跃飞奔的灵动劲儿,是落在湖泽里的音符,转眼看不到影子,却能清晰地听到它的叫声。
我的灵与肉,一个在湖上飞翔,一个在湖畔留恋,都是为了寻觅看不见的鸟。
走下湖坝,看到被风吹干的鸟鸣,悬挂在茂密的苇杆上。鸟的婉转鸣叫声,被风吹走了,可是有残骸,挂在芦苇上摇曳着。一个透明的空壳,就是曾经的一声鸣叫,曾经的一个凄美故事。
我屏住呼吸,在观察鸟的踪迹时,必须屏住呼吸,不在鸟面前流露出一丝慌乱。内心的慌乱,鸟是能够洞察出来的。观察鸟的一举一动,要用情用心,把自己当做一只鸟,才能走进鸟的内心世界。其实,我被这娇小的身躯,以及身上的斑斓色彩,迷惑住了。我忘掉了我的存在,忘掉了我的呼吸。这只会唱歌的秧鸡,没有走出很远,它从苇丛中走出来,走到了残留的干枯莲荷上,停下来,伸长脖子观察周围的动静。它在等待自己的同类,抑或观察潜在的危险。一双警惕锐利的眸子左顾右盼,铁喙上,分明有一尾小白鱼正在挣扎。秧鸡是湖滩上跳跃的精灵,它在浮萍上跳跃,犹如落在浮萍上的芦荻,在温暖的阳光下滚动着。贴着湖面游动的小鱼们,看到芦荻的影子倒映在水里,恍若看到绿芽钻出水面的芦苇。
普通秧鸡的羽毛,没有吸引异性的功能,它是靠气味吸引异性的。湖泊丰富的艳丽色彩,根本不能诱惑它的。它们不像爱美的水鸟,羽毛美艳华丽,在湖泽里穿梭。那些眨眼间钻进苇荡的,一定是秧鸡。我听到的,一定是秧鸡的歌唱了。
鸟的爱情生活,改变了我对鸟的看法。忠贞不渝,是鸟对爱情的最好注释。
这只会唱歌的秧鸡,没有走出很远,它从苇丛中慢慢走出来,扭着屁股,不紧不慢地走着。在残留的干枯水草堆上停下来,伸长脖子观察周围的动静。我不想弄出什么响声,将这只秧鸡吓跑了,因为秧鸡很远看见人影,就会逃之夭夭的。时间不长,它又会“咕,咕”地鸣叫起来。
哦,可爱至极的水鸟,真想把春天留住,让湖泊永远成为鸟的天堂!
注:本文已在别处发表了,署名:一步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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