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越是离开了乡村,对乡村的一些人、一些事就怀念起来。这不,我又开始怀念起一棵梨树来。 这棵梨树在我心中可不是一般的树。它种植在我老家庭院的南面,是在离南墙根还有一段距离的土台子上,土台子高大约有40公分南靠南墙,西靠圈墙,东、北两边都是用砖和
不知为什么,越是离开了乡村,对乡村的一些人、一些事就怀念起来。这不,我又开始怀念起一棵梨树来。
这棵梨树在我心中可不是一般的树。它种植在我老家庭院的南面,是在离南墙根还有一段距离的土台子上,土台子高大约有40公分南靠南墙,西靠圈墙,东、北两边都是用砖和碎石筑起来的,可能防止水土流失,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从中可见长辈们的良苦用心。
儿时就听说这棵梨树是祖母栽下的,到了祖母和父亲、叔叔分家的时候,就把这棵梨树留给了祖母,并由我父亲和叔叔管理着,果实归祖母。在那个大集体的年代,那棵梨树可是一笔不小的资产,一家人的零花钱差不多就够了。街坊邻居的大人们看了生出些羡慕、嫉妒,但不恨,小孩们见了流出些口水,但谁也不会偷吃。因而那棵梨树成了人见人爱的树,如果现在说起来,估计大多年龄大一点的邻居还能记得那棵梨树。
祖母是个很豁达、通情达理的人,从不会因小事斤斤计较,从分梨树这件事就看出来了。分家的时候说的分归分,说归说,祖母还是和从前一样对待这棵梨树,虽说平时像对待孩子一样关心、呵护着梨树,可到了收获的时候,祖母最多卖一小部分梨,留个零花钱,将大多熟透了的梨平分给我家和叔叔家,全家人分享着果实的甘甜。现在想来,祖母看着她一手拉扯起来的子孙们分享着她的果实,品尝着果实的甘甜,她心里一定会很高兴,比蜜还甜。
我小时候认识梨树的时候就见它又高又粗的,且生长在垫高的土台子上,真还有点高高在上,看它的时候,都是在仰望。随之年龄渐长,我和它也如同婚礼主持说的那样“从相识到相知”了。
虽说梨树是祖母分的,可我与它之间也不生分。每每到了梨树开花的时候,我就在梨树底下看花,梨花开满枝头,白花花的一片,煞是好看,看着一只只蜜蜂“嗡嗡”地飞来了,围着梨花酿蜜,看着一只只蝴蝶绕着梨花翩翩飘舞,那是被梨花喜的乐的,就连大牛虻也粗声粗气地“嗡嗡”飞来了,那我可要躲着它点,洁白的梨花开满树,也是庭院灵动起来;到了满树的梨熟了的时候,我总是站在树下仰望那甜美的果实,即使口舌生津,我也从不去要,就是低处的可以摘到,我也不伸手去摘,因为我那时就知道了这是祖母的梨树。祖母看出了我的心思,总是在梨子熟了的时候,先摘给我品尝,这既是祖母对长孙的疼爱,也有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因梨树就生长在我家分得的庭院里。
儿时常常约小伙伴们到我家梨树下玩耍、看小人书,梨树下曾经是我们欢乐的小天地,高大的梨树为我们遮挡着阳光,也增添了议论的话题,有时还很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梨树,讨论着梨树的品种。有的说:“你家这棵梨树,像谢花甜梨,因为谢了花不长时间就好吃。”有的小伙伴接着就纠正:“不是,XX家的谢花甜梨早就好吃了,这个还不好吃。”有的就说:“这是车头梨,你看那形状多像车头?”我就说“车头梨没有我家这棵梨树熟的早,吃起来也很硬。”小伙伴们争论了半天,也没争论出个子丑寅卯来。就为这,我还专门问过祖母,祖母说的那个名字当时听起来挺奇怪,不是平常的梨树,因而现在也记不住了,只记得那棵梨又脆、又甜、水多,真好吃。
那棵梨树还寄托着一件往事,令我感动至今。在那个年代,家里都不太富裕,我家还算不错的,我上学的时候,除了交上学费,买上书本,而想买支钢笔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我那时放了学经常和小伙伴们到供销社里转,有一天,我眼前一亮,看到柜台上摆着一盒黑杆黄帽钢笔,特别喜欢,我就问售货员:“多少钱一支?”“一块四毛九”售货员以为我能买,就顺手从钢笔盒里抽出一支递给我,我接过来仔细端详着,用手摩挲着那支漂亮的钢笔,心里却在考虑着,这钢笔怎么这么贵啊,我哪能买得起?犹豫了半天,因囊中羞涩,还是退还给了售货员。
因那时绝大多数同学都不舍得买钢笔,我也不愿向父母张口。知我者,祖母也。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她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心事。有一天,她把我拉到一边,问我:“你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我随口回答:“不买什么?”祖母不信,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我终于说了实话,祖母就从卷了好几层的手绢里拿出了她不知积攒了多久的卖梨的钱,点出了一元伍角钱递给我,我推说着不要。最后,祖母装出生气的样子强塞给我,我不好意思地接着了,小跑着到供销社里买了一支我心爱的黑色钢笔。我用着心爱的钢笔,总是引来许多同学羡慕的目光。可我用了不久,钢笔就在教室里不翼而飞,我很心痛,因为这是祖母用卖梨的钱给我买的。于是,我就带着哭腔告诉老师,我的钢笔丢了。那时丢支钢笔就是件大事了,老师就让全班同学都站起来,在桌洞、书包、书本里全面搜、查,最后,在与我隔着走廊的一个同学那里查到了,不等老师问,那个同学已语无伦次,满脸涨红,一直好些日子走路都抬不起头来。拿回失而复得的钢笔,我更加珍惜了,钢笔用旧了的时候,我就用蓖麻子油把它擦得锃亮,每当用到这支钢笔,我就会想起这是祖母用卖梨的钱给我买的钢笔,我就更怀念已去世二十多年的祖母。
树高了,大了,就易遭风雨的袭击,何况这棵又高又大又生长在土台子上的梨树,就更易遭受风雨的袭击了,开花的时候,会坐不住果,结果的时候,就会被摔打下来。儿时遇到狂风暴雨的时候,我就会紧盯着那棵梨树,它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狂风暴雨大作的时候,梨枝就会随风雨狂舞,树上的梨摇摇欲坠,来回飘摇,个别坚守不住的,就会“啪啪”地掉到地上,听到响声,我就赶紧披上雨衣、拿着水瓢,弯腰捡拾着被风雨摔打下的梨,有时晚上遭遇风雨袭击,我也会披衣下炕,打着手电仔细端详捡拾着摔打下的梨。听着一个个梨“啪啪”的落地声,就像敲在我的心上;看着一个个摔打下的皮开肉绽的梨,我真觉心痛,这是我那时不希望看到的,我把它用水冲洗干净,放在那里都不忍心吃,因为好不容易辛苦一年该收获了,又遭受风雨的无情袭击。我经历过几次这样的事情,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际深处。
祖母去世后,那棵梨树因改建平房伐掉了。曾经伴随着我家几代人的梨树随祖母远去了。每每回忆往事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棵梨树,我就会很怀念它。
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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