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岗四记

发布时间: 2018-09-24 01:37:33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散文 点击: 118

唐时昆岗,今时阿拉尔,这断然是两个并不华美的称谓。然而,在这个空气中略带土腥味的秋日,当我站在塔河边默默的凝视着它,我看见,从汉唐驿站到今时重镇,从大漠荒滩到草木葳蕤,它风雨兼程,它风尘朴朴,塔克拉玛干的黄沙曾将它湮没,萧萧的风雨又将它冲

昆岗四记

  唐时昆岗,今时阿拉尔,这断然是两个并不华美的称谓。然而,在这个空气中略带土腥味的秋日,当我站在塔河边默默的凝视着它,我看见,从汉唐驿站到今时重镇,从大漠荒滩到草木葳蕤,它风雨兼程,它风尘朴朴,塔克拉玛干的黄沙曾将它湮没,萧萧的风雨又将它冲洗。当它抖落一身厚重的沙尘,历史的光芒却刹那闪耀。昆岗无声,一越千年——题记

  一、沙漠

  我从不怀疑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浩博,在南疆,但凡有沙漠,那必定是它的一小部分。这真是一片辽阔的令人惊叹的沙海,多么庞大的生物,多么先进的机械,在它面前,都渺小如蚁,都束手无策。

  阿拉尔就是这样一座栖居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城市。这座城市的植物覆盖度让我深深的怀疑它是否曾经是一片荒漠。然而,当我蹒跚在离它不远的沙漠中,双脚被柔软的细沙缠绕,我又深信,人类的力量果真是强大无比。

  汽车将城市无情的抛弃。沙漠以沉默迎接我们。

  泛着青光的柏油路旁,高高的通信铁塔威严地俯视着我们。一群城市中人雀跃而往。

  沙为画布,人为画笔。艳丽的色彩瞬间将沙漠装点成一幅变幻的沙画,生机顿现。我穿着玫红的衣衫,兴奋的跳跃,奔走。无数的沙丘高低起伏,如深海巨浪,如江河滔滔,广博,浩渺,仿佛将一切湮没。

  沙越来越厚重,我努力的行走,身后,两行脚印深深浅浅,浅浅深深。但我知道,不久之后,长袖善舞的风就会将它消磨。沙漠依然是往昔的寂寞,一千年,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我仰望天空,浮尘将要散尽,淡淡的清晰。前方一树胡杨安静的矗立,阳光暖暖的照耀,杨叶灿烂如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其实演绎此刻的胡杨却是再贴切不过,虽然诗句的本意是描述嫁女的喧闹与欢喜。

  生于边塞,向来钟情江南,亦一直以为,没有什么比江南青葱温润的绿更安抚心扉。当我翻过一座巨大的沙丘,站在蜿蜒的丘梁上,逶迤的黄沙如湖水荡漾,层层叠叠直铺天际。那又是一种如此纯净的温柔,将心每一个角落抚摸。我捧起一掬黄沙,任指间滑落。黄沙细细,温柔如母亲亲吻。阳光暖暖,四野寂静,我听不到风的声音,眼中只余沙丘无边。

  沙漠此般温情,却如潮水。

  沧海桑田,千年以后,沙海何往。

  那一日,我在沙海中迷醉。你若为沙,我为胡杨。

  二、古墓

  一度喜欢历史,总觉其中蕴含重重天机,令人敬畏而又新奇。

  昆岗古墓就在敬畏与好奇的交织中出现在我眼前。

  看守古墓的是一位瘦小的男子,浓重的方言令人懵懵懂懂,好在友人七嘴八舌,也听明白了守墓人的表达,为保护古墓原始地貌,游客须沿铺设的小路小心行走,万不可踩踏两侧土地,否则罚款论处。

  小心翼翼的行走,小路两侧果然没有人踩踏的痕迹,松软的土地上雨击打过的斑点清晰可见。

  渐渐进入墓葬区,时可见突起的土丘,那便是一座座远古坟茔了。顺着小路的分支走到尽头,铁链松垮的围绕中,隆起的土丘中,一具破损的棺木静静地躺在阳光下。

  这是一具由整棵胡杨木凿刻而成的棺材,棺木无底,其内空无一物。我努力的想看清棺底亡人的痕迹,却总被铁链拦阻。这实在是太过简陋的墓葬,甚至难称平凡。不分贵贱,不分老少,一丘黄土,一具胡杨木,没有墓碑,没有充满遐想的墓志铭,甚至没有留存底座的棺木,就这样以麻布裹身,孤独地躺在其中,身体与大地相连,静静地沉睡千年,直至被干燥的戈壁黄土烘干成一具骸骨。

  在古墓展示厅,在一具纤弱的少女尸骨陈列棺前,守墓人依旧操着浓重的方言向我们解说。我细细的打量着这位据说是至少一千年前的异族女子的白骨,头颅饱满,高鼻琼目,骨骼娇小,丝毫没有阴森之感,却依稀可见生前秀丽。我揣测女子的死因和女子生前的故事,却无从考证。

  天空仍然呈雾色的浅蓝。恍然有些刺眼。四下黄土干净只有雨击打的痕迹。当年那般显赫,万千陪葬,也只不过白骨一尊,倒不如眼前这黄土一丘,无底胡杨棺一具,与大地为伍,落得个自然清净。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三、胡杨

  塔河流域胡杨大约是最常见的树种,一直深为胡杨生命力之顽强而惊叹,无论水边,道旁,荒滩,甚至沙漠,与骆驼刺、红柳相依丛生的必为胡杨。这实在是适应性超强的树种,见水湿生,无水旱长,任再恶劣的环境都能招枝展叶。

  睡胡杨谷,这原本是一片无边的胡杨墓地。妙思的阿拉尔人将它称之为“睡胡杨”。如果可以,我情愿它们真的是在沉睡。

  一直是爱极了植物爱极了绿色的女子,花盆中的草甚至不忍拨除。每每看见胡杨的残骸,总有一种深深的心痛。

  十年前曾至巴楚胡杨林,一度震撼于如无边古战场的枯胡杨。然而,当我再一次走进昆岗胡杨墓地,这有着美妙名称的睡胡杨谷,望见那庞大的睡胡杨的家族,或坐,或卧,或耸立,或扭曲,那千奇百怪的姿态,那静默如雕像的树的尸骨,已干枯到没有一滴眼泪的胡杨心,我依然禁不住的肃穆。

  越野车在林中穿行,腾起阵阵烟尘。游人纷纷,在每一具姿态奇异的胡杨树旁,留下多角度的影像,彩色的衣衫与灰白的树干,生命的盎然与死亡的凋零。

  仰望胡杨,你也可以任意的想像,想像成一切你能想到的物体,你也可以任意的攀附,摆出各种你认为优美的姿态,合影,留念,它都会沉默的接受。

  它是沉睡的胡杨,死而三千年不倒。

  偶尔一株艰难生长的胡杨,因了缺水,叶片厚窄,以手触及,触感却极佳,金黄的色泽如革质,光滑冰凉。

  你给我一滴水,我还你千丛叶。胡杨之精魂。

  我望见,睡胡杨谷外,新的胡杨家族蓬蓬勃勃,绿色与金色的叶片,交织成一片斑勃的树海。

  四、塔河

  塔河汤汤,浩浩奔流。

  这是我理想中的塔河,河水当如诗人笔下描绘那般狂野,纵情奔腾。

  这是一个秋日的清晨,没有风吹过,只微微有些凉意。一行人穿越滨河大道,走近塔河。

  站在潮湿的河岸边,脚下的泥土如橡皮般回弹,调皮的孩子当作蹦床来回跳跃,兴致勃勃。父母们含笑而视。

  塔河就在眼前。

  遥遥远望,河床宽阔,几幢民居在晨曦中缈然如烟。然而,不见传说中的激流不息,唯有河水冲刷沟壑蛇行,几缕蜿蜒的水流汇成一条弯弯的小河,河水清澈,透明如水晶,沿河岸缓缓流  淌,逶迤远去。#p#分页标题#e#

  清晨的阳光和煦地照耀在塔河,河床并没有干涸龟裂,阳光下依然呈现黑亮的泥土色,空气中散发着湿润的河水气息。

  这是枯水的季节,塔河断流,昔日的无缰野马温顺如幼驹,安静如许。然而,这遗留的河床冲刷痕迹,我们仍然可以想见这条中国最大的内流河在夏时丰水季节的嚣张跋扈。和田河、叶尔羌河和阿克苏河这三大水系汇流成浩荡的塔里木河,每到盛夏,上游融化的积雪、冰川水又悉数汇入河水,枯瘦的塔河便一日日丰盈,河水渐渐覆盖河床,直至汇聚成滔滔洪流,灌溉沿河农田。

  哺育生灵,滋润禾苗,塔河当无愧母亲河之称!

  我遥望断流的塔河,河床洁净,淤泥细滑,无比安宁,静谧。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正如塔河水,丰水时节河水咆哮,席卷万物,然而,河水过往,万物无迹,唯有葱郁的农田和眼前裸露的河床及河水淌过的沟壑证明,它曾来过。

  塔河汤汤,河水默默,容天下,而无怨。谁,有其浩大?

  2019年10月15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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