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碎片就如同一根根羽毛。我的头脑里，也有一两根这样的羽毛，只不过它不再新鲜如初，甚至有点破损。

　　虽然有点破损，但是我希望它的确是自己的，而且它还保留着一点自由飞翔的梦想。饱食终日，偶尔，我想到更多的是梳理，有闲暇也会认真地梳理，哪怕我只有一根这样的羽毛。

　　这就如同一杯茶水可以让时间变得多余，但是喝茶的感觉永远存在。有人随茶入禅，一片叶子的沉寂，逐渐淡去，好似一种人生的境界。我没有这样的人生境界，很多时候，我喝茶是为了解渴。

　　有一次，被朋友请去闲坐品茶。我端起一杯，一饮而尽。朋友停住手里揉搓的一对核桃，盯住我温暖地瞧着，没有发表评论。我懂，就慢慢说道：走在半道上，我就感觉渴了。此杯，就允许我饮了吧！朋友一笑，道：随你。下午，斜阳里，这棵树下，就让我们仨，一起安静安静。说完，他继续揉搓那对核桃。我知道，那对核桃，在他手里已经转悠了好几年，它们浑身发出幽幽之光泽。

　　解了渴，我的目光漫无目的，围绕茶杯一圈又一圈转悠。茶水散发着热气，热气消散在空气里。未来的日子，那些热气可能会乘坐云彩，然后变成几滴雨水，再从云中跳将下来，也许会落在什么人举起的伞上，轻轻地响一声。

　　另一个朋友一声不吭，啜了一口茶水，自顾自，把玩着右手里的石头。偶尔会皱皱眉，嘴里道：我说很像，你咋就看不出来呢？他冲揉搓核桃的朋友说，顺便瞟了我一眼，道：你的答案呢？我笑笑，摇头。

　　这个朋友好玩奇石，每有所获，会立刻打电话叫朋友去观赏。他习惯于分享。而我愚钝，看他手里的石头，怎么看，都是石头。对我的表现，有时候他会生气，道：仔细瞧瞧，石头上面是什么？我道：是石头的表面。他没辙，只好说，喝茶喝茶。我们坐下喝茶，他拿眼睛盯住我，道：不对，不对，你家的书橱里不也有块石头吗？那上面活生生开满梅花！我笑答：那不是梅花，是一种死去的植物，是化石。朽草无迹，可它，倒是幸运，留在石头里了，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我的右手里，也曾经把玩过一对黑色的珠子，可是好景不长，给弄丢了。有一段时间，我老觉得它还在我手里来串门，一看，却像梦。

　　相对于两个朋友的爱好来说，我的手里更喜欢有一只小小的酒杯。有时，我用它饮下惆怅和迷茫；有时，我用它畅饮快乐和幸福。当两个朋友来我家的时候，我首先拿出的是几只酒杯，然后才去为他俩冲茶。

　　没错，那是一个小小的茶屋，在半山腰，俯瞰山下的马路，显得很细长，马路上移动的人和车辆，很渺小。马路上的噪音传到这里，我们的耳朵根本听不见。

　　我们在半山腰，静享时光，红尘好像在山下弥漫着某种忙忙碌碌的幸福。谁知道呢，谁知道那忙碌里是否还镶嵌着我们没有发现的思想宝石。

　　往往，当我们仨离开这样的小茶屋的时候，他俩手里，各自依旧，握着幽幽之光的核桃，握着摩挲了许久的奇石，而我，只想把空了的小酒杯留在原处，毫无负担，不论是苦还是甜或者是那种让我留恋的芳香，其实我都一饮而尽。他俩把曾经放在手里，和时光一起耐心打磨，让欣赏和期待牢不可破；而我却把曾经留给了记忆，怀揣着一种新的期待，只想欣赏语言丛林里的新鲜断喝。

　　下山后，我们各自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去吃各自家里的晚餐。我知道，我家的那锅土豆已经煮熟了，最后只需要端上来一碟咸菜。

　　羽毛原本是用来飞翔的。它最需要变成翅膀里的一份子。它需要虚怀若谷。和竹子的空茎相比，羽毛的与众不同显而易见。

　　竹茎的空心是为了更好地适应环境，竹子的空心结构省材料不说，还可以由此获得较强的支持力。仔细想想，竹子的空心结构确实十分科学。站在生物学的角度看，竹是草，不是树。草茎结构中有髓，多年生草本植物几乎全是空心的。站在文学的角度看，竹的空茎象征虚心和有节。

　　羽毛的空管生来就是为了实现飞翔之梦，它减轻自身重量。羽毛保暖，让鸟儿的外形呈流线型，减少飞行时的空气阻力。由它装备成的翅膀，上下扇动，豉动气流，就会发生巨大的下压抵抗力，使鸟体快速向前飞行。或者，那对翅膀，还用来在空中消除震颤、噪音，好静静地盘旋和滑翔。

　　是的，我有一两根破损的羽毛。有了它，我就能联想青春岁月的梦想，我就能想象未来簇新世界的模样。

　　是的，有一种心灵深处的羽毛，它需要减去多余的负担，在羊年的春天，抵达一片青草地，等待春风，盼望花开，梦想飞翔。

　　作者：马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