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寄奴,多么美的名字,和你真是匹配极了。大家闺秀,温婉的性子,却被春愁折磨得苦闷,寂寞。 你的泪水是津绿色的,在草长莺飞之时,混于其中,然后在光阴中悄然成长,直到花开子落。你不是爱风尘,只是前缘已定,今生难以摆脱。所以你等风来,风来,花期就开得盛,
一
寄奴,多么美的名字,和你真是匹配极了。大家闺秀,温婉的性子,却被春愁折磨得苦闷,寂寞。
你的泪水是津绿色的,在草长莺飞之时,混于其中,然后在光阴中悄然成长,直到花开子落。你不是爱风尘,只是前缘已定,今生难以摆脱。所以你等风来,风来,花期就开得盛,如烟火,一刻倾心。
寄奴,当真是要送出去的吗?仿佛是薄情人,短命鬼。你的日子也不长久,虽不至于如蜉蝣,飞蛾,生命忽然而已,但也无法做到执子手,携白头。
终究,你只是一味药材,身不由己。
从山野间被采出,那里流水丰腴,娇花相映。你就是在那里起步,开始流落天涯。最开始,你被放着,时间日以继夜地偷食你的汁水,一点也不放过,等到枯萎褶皱后,你再被裁成一段段,扔入石碗中,用捣臼研磨成粉。最后拿一个个小盒装着,投放入每家药店,与秤砣盘子,治病方子朝夕相处。
人家讲,“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情深中,更有着苦闷欲说还休,你倒好,只管服服帖帖就是。就这样被碾作飞絮,待在角落,你疼,却不叫唤,从此深锁药阁,我为你不平,却无能为力。
某一刻,我恍惚间似看见你回眸,眸里,有着一抹笑意。那笑意是深邃的,从生命尽头传来,像方程式一样,一段一段,扑朔迷离。
二
小时候经常腹胀,肚痛,妈妈就喂我喝中药。那味,是讨厌极的,苦涩,湿热。我那时恨这药,无论哪里都能遇着,路旁,田边,甚至就连最爱去的山坡和湖边也都随处是,它们像驱不走的恶魔。后来遇着这般模样的植物,我就用木条子,抽断它们的茎,蕊和叶子,这样就无法入药了,我兴致昂昂,一路摧残这些没有还手之力的植物,然后再大摇大摆离去。
雨后的山间向来是最美丽的模样,鸟雀呼晴,枝头含苞。那里是我们的小约定,是不能和大人言语的小秘密,也是童趣的天堂。那里,充满神秘和惊奇,是探寻未知和遇见新事物的最佳场地。
同行的一位小伙伴,在林间寻找鸟窝时摔倒,磕在石头上,大腿血流不止,哭啼阵阵,其他伙伴吓坏了,不知所错。那里离家太远,发生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就看着他哭,看着那血染红脚下的泥,看着寻着气味的蚂蚁愈来愈多。
我也被这么多的血给吓着了,以为大祸临头,企盼着有人路过。眼睛到处瞧着,就看见长在斜缝的那株植物,很像经常吃的那味中药,胃里莫名翻起一阵苦水。可突然想起妈妈告诉我的,它不仅治腹痛,腹胀,还能止血化瘀。以前伤口划伤,妈妈就是把它给嚼碎了,敷在伤口上,伤口马上就不流血了,而且还有一股清凉的感觉。看着伙伴痛苦呻吟的样子,我一下横心,拔起“它”,把叶子放在嘴里,一通乱嚼,然后吐出来,混着口水,敷在伙伴的伤口上,很快就不流血了,大家都感到神奇。
后来,大家轮流把伙伴背了回去,找大人,医生。医生夸了我一顿,说是幸亏及时止血,不然很危险。至于我的嘴巴,麻麻地,一股腥味,可看见自己救了小伙伴,或者说那株草药救了他,就感觉很值得,心底像吃了蜜糖。突然觉得,遇见“它”幸福极了。
那幸福像发了芽,从此在心田四处生长,绽放,样子就是那株救人的草药。
三
从此见你的模样,爱不释手。翠叶子,白心蕊,近处嗅着,有股草本植物的清香,很淡。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你的名字。
你叫“刘寄奴”。大人们说,你是神仙药,是一个叫刘裕的将军射蛇得来的治病药方子,那将军字寄奴,所以你就叫了刘寄奴。我想那蛇是个仙子,遗落凡尘,故意将此物传授而出的。所以你应该是个柔弱女子,表面的温苦仅仅是你自卫防身,你的涵养和风华就像春天的风,无影无形,却随处都在。
在林野中,你自由,娉婷开着。便是山花烂遍,也无法遮掩你的身姿。你齐腰,矗立在水一方,被余晖映出,一卷淡黄的纹眉。你藏在光阴的角落,风过时,无香流出,但岁月赐予的温柔,在静谧的日子中,融入你的每一瓣肌肤。
大抵你的每一个同伴都是女子吧,蕙质兰心。将一颗初心交付时光,又以一生作为回报。从不曾犹豫,后悔。
你虽是一枚药,却不隐匿于深涧雪原,也不委身在铜臭朱阁里。风尘中尽是你的影子,灯火阑珊处,你款款伫立,有着一份深邃,也有着我看不懂的蓦然回首。
所以你的名字定不是这般简单,寄奴,是要寄给谁呢?我猜,你是还想着一个人的,那个人,风雪都不曾掩埋,他就在晨光微熹处,朝着你,乘马而归。而你,千帆过尽,执伞等待……
世上是有轮回的,你相信吗?刘寄奴这一枚药,也许是你百啭千吟,诗意山水中的知己,她跨越红尘,在这一世,只为了治你余下的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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