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暄向来是厌恶人们直接从车里往外吐痰的。当暄是个卖电机的业务经理,她前两天出差到外地,刚签了一个大单,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她跟着收...
当暄向来是厌恶人们直接从车里往外吐痰的。
当暄是个卖电机的业务经理,她前两天出差到外地,刚签了一个大单,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她跟着收音机哼着小曲儿,只是没哼两句就腻了,随手关了收音机。现下又嫌这匀速向前驶行的狭小空间里太过寂寥,她暗下低声骂自己“太麻烦,真是个事精”,又重新打开收音机,仍是先前那首歌曲,骂了句“还有完没完”后便调了台。这个频道正在放《红楼梦》的音频书,正读到夏金桂在薛蟠面前得了势,愈加无法无天,聚众搏赌,令人宰鸡杀鸭,将肉赏于众人,留下骨头炸至酥脆再配酒,吃出兴来,嘴中便嚣骂道:“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么不乐?”
听到这里,当暄也随口附合着骂道:“可不正是这话,别人能乐,我为什么不能乐?大家都找兴子来乐总好过找由头来哭好罢。”说着也往车窗外吐出好几口痰去,又觉着得了趣,便在那里“呵呵”发笑。正在此时,只见前面有个淡黄色的影子一闪,她慌了,急得又是刹车又是转向,车子向道路旁的林地冲过去,听见“嘭”的一声,弹开的气囊将她的整张脸罩住,只感觉一口气上不来就短了呼吸过去。醒来时,收音机里的音频书仍在播放,看了时间,也只不过睡过去二十几分钟而已。右边的额头发暖发痒,用手探了探,只不过是个丁点大小的皮外伤,大概是方才气囊弹出时碰擦到了。她下了车,前方有一排齐整的石柱栏,车头正是卡在那里才没掉到山下去。
此时下起了极为细琐的毛毛雨,远看竟成了雾,轻浮得很,攀附在人的身上,叫她从头到脚生出了一层黏腻的霉来。她四处找寻,并没有任何受伤的动物在附近,那究竟是什么呢,细细想来,既像只山羊,也像只麋鹿,之前隐约听到下面的山谷传来枪响,大约是有人在下面打猎。她拿出手机来查询,此处仍属于岸央国家公园,只是这附近是被私人承包了的,有草原、沼泽、针叶林、雪山、温泉及静水湖等景观,据说是镜都的某个大富商在下面的谷地盖了庄园,用于常时的休闲消遣。
“竟然打起猎来,真是造孽!人家又不靠你养育,什么都不欠你的,凭什么要在你枪口下流血?只不过是为了一时开心欢兴就害了命去,做的可不是无理无据的伤天害理的事么?”她嘴里唠叨着,正准备开车回去,看见稍偏远的那个石栏柱底下有几滴血迹。她走过去瞧,见那血迹沿着路下的石梯落散着,便直接跟了下去。
针叶树下层层交叠的蕨类植物,发出清新的草香味。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穿出针叶林,原来的血迹早已失去踪影,过了条大约半米宽的沟渠,便来到一个肉眼见不到尽头的谷地,通野漫原都是发黄的高过脚踝的管状枯草。远处又有两声枪响,她反射性地扑趴到草地上,十分后悔自己的鲁莽--人生地不熟的,在这样广阔的荒原乱行胡闯,万一被这四处混放的瞎眼枪仔打到了,曝尸于荒野,又没人发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了影踪,岂不是白来这世上一遭,岂不可惜了?毛毛细雨虽停了,但谷地里的风更大了,枪声终于没了,但她仍趴在地上,“嘤嘤”哭着,并不敢起来。
一个臭哄哄的干瘦牧羊狗跑过来,不停地舔舐她的头发。当暄推开狗坐起来,看见前头有个穿米色多层雪纺裙女人站在她身前,那女人的头发乱糟糟的,披着一条沾满污渍的白色羊绒线织成的毯子,端着猎枪指着她,问道:“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来这里做什么?可有见到易闪灼?”当暄觉得的自己的脑袋被风吹得爆胀胀的疼,全身里外都灌了糊般使不了劲,好不容易才开口问那女人道:“什么易闪灼难闪灼的?那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或者只是你的另一只狗吧?”
那女人走上前,将枪口对准她的喉咙正中:“你妈才是狗呢!该答的话不答,倒问些不该问的!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放枪吃了你!”当暄吓得哭嚎出声,又坐回地上:“你好好说话吧,我不是坏人,又穷,杀了我你也赚不了什么去,还浪费子弹呢,可不值当的!”
“既这样,你好好说话罢。”女人在她面前坐下来,把手支楞在下巴上看她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刚才问你的那些,你都一一答了才好。”
“刚才你都问了什么了?”
站在旁边的狗对着当暄吠叫几声,她吓了一跳,突然转身抱住女人的双腿哭道:“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部手机,你要的话就拿去吧;那边的山顶公路上停的黑色越野车也是我的,你要的话都一起拿去吧,房子也没买,现在住的房是租的,房子钥匙给你也是没什么大用处的。我是好人,我真的是好人,只求你别伤害我!我怕死得很哪!”
女人“噗呲”一声笑了,收了猎枪,蹲下来仔细观察着当暄,又问道:“那你可有见到易闪灼?”
“易闪灼?”
“对,我丈夫易闪灼。”
“没有。从那公路下来,只见到一只麋鹿,我见它漂亮,才跟着下来的,现在也跟丢了。”
女人站起来,用枪管轻拍自己的腿,“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照原路回去。”
“天快黑了,大概你赶不回山顶公路去。到我那里住一晚吧,明天我送你回去,从庄园口的大路开车去。”
“原来你就是这岸央园的主人?”
“我不是,我父亲才是。况且我也不住在庄园里,住的是谷地里水头的马仓呢。”
女人说自己名叫严点利,在这谷地里的马仓住了七个多年头,她在等他丈夫回家。七年前的某个周末,易闪灼进谷地打花斑四脚鸡和棕毛兔子,从此便失去音信。严点利叹道:“有人说在雪山附近见过他,也有人说在温泉那里见过他;前几年,我们把整个岸央国家公园都找遍了!”随后又苦笑道:“这样大的国家自然公园,怎么能找得尽呢?又担心万一我出去找了,他恰好回来,见不到熟识的人又走了可怎么好呢?所以只能在家里好好等着。”
当暄只觉得风势更猛了,呼呼作响,吹得她耳朵生疼;她便犯起糊涂来,随口说了一句:“大概是出了意外,死在哪里也未可知呢。”严点利即刻发起狂来,猛力摇她道:“你竟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既知道,都告诉我吧,他死在哪里?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快带我去!带了我去!”当暄吓得声颤人摇:“我不知道。我只是随口混说而已!你饶了我吧,下次再不敢的。”严点利这才松手,叹道:“你不知道就不该混说!多伤人的心哪,也是损阴德的。他不仅有我,还有女儿,都盼着他回家; 他也知道我们都在想他、等他,自然是舍不得死的,是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的!我看你也是无心才说这些混话,也不知这里头的原故,就算了;下次再犯混说被我知道,定是不饶你的,说不请你吃几个枪管子哩,可都记住了!”当暄点点头,全身仍抖得厉害,又问道:“这样大的风,你冷么,你冷吧,我却是冷的。”对方突然叫道:“鹤医生,鹤医生!”这情形唬得当暄四张探望,四周并没有见到其他人,不过却见到那只外形潦草邋遢的牧羊狗是跑回到它主人的身边,甩头甩身,散出一股浓重的马粪味。原来她叫自己的狗为鹤医生。
未完待续,欢迎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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