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胖女人在河边洗衣服 其中两个把脚浸在水 里另一个站起来 抖开衣服晾在石头上 水是清水 河是小河 洗衣服的是些年轻人 几十年前在这里洗衣服的人 已经老了 那时的水 如今不知流到了何处 离河边不远 几个孩子向她们跑去 唉 这些孩子 几年前还呆在肚子里 把母亲穿在身
三个胖女人在河边洗衣服
其中两个把脚浸在水 里另一个站起来
抖开衣服晾在石头上
水是清水 河是小河
洗衣服的是些年轻人
几十年前在这里洗衣服的人
已经老了 那时的水
如今不知流到了何处
离河边不远 几个孩子向她们跑去
唉 这些孩子
几年前还呆在肚子里
把母亲穿在身上 又厚又温暖
像穿着一件会走路的衣服
鸟群落在树上
树叶落光之后 使我有机会
清楚地看见鸟群 它们落在树上
从一个树枝跳向另一个树枝
一会儿也不老实 像一群孩子
集体逃学那么高兴
光裸的树枝上
一群大鸟中间夹杂着一些小鸟
两种鸟 长尾巴和短尾巴
发出不同的叫声
有时树枝上只有一两只鸟
从别处飞来
叫一阵 又飞走
在鸟迹消弭的远方
积雪的山脉上空泛着白光
几片薄云回到了天顶
这些落在树上的鸟
不是来自山后
它们飞不了那么高 那么远
它们只在树上玩耍 做巢 下蛋
不像掠过上苍的星星 从不停留
也不在人间留下阴影
乌鲁木齐
零点从喀什起飞 往东五十分钟
地上出现了灯火 先是星星点点而后
连成一片
这一定是神不在的时候 人类统治了世界
把村庄改建成一座大城
我从天上经过 俯瞰这片灯火
认定它就是乌鲁木齐 除了它
谁敢睡在天山的身旁
此时正值子夜 飞机在下降中拍打着翅膀
夜空并不太暗 隐隐透出幽幽的天光
我认出七颗星星混杂在灯火中
七颗 嘘 小声点 别惊动它们
我敢肯定 乌鲁木齐一定有神秘的人物
在房间里私语 或是背着手 在大街上
闲逛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不凡的地方
走下飞机的时候 我看见天上
出现了密集的灯火和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乌鸦飞行
九只乌鸦 在天山的斜坡上飞
这究竟是什么用意
天山再大 我一手就能遮住它
但我遮不住乌鸦的叫声
斜坡下滑几十里 秋刚顺势溜向低谷
乌鸦借助气流在虚无中飞行
九只 我数了数 是九只
它们飞得不高 不散 像是在空中开会
或在戈壁上空视察 偶尔发出议论
哇 哇 它们惊叹
除了惊叹 它们好像没有别的语言
天山养育了这些黑客 必有用意
九只乌鸦与秋风搏斗 似乎都是胜者
那么究竟谁会败给命运
在天山仰望长庚
长庚已经出现 但丈量天空的尺子还未造出
大意的人们忽视了这个傍晚
可是长庚确实已经出现 在天山南坡
原野微微倾斜 已经接受了它的光环
天空垂挂着星星索 却无人能够攀援
我不能劝它低一些 也无法劝它暗淡
白昼沉沦了 天山在黄昏中躺下来
而一股沙尘暴却陡然立起 越过一道斜坡
消失在视野的边缘
在戈壁 夜色最早是飘忽的
而后稳住 凝固
有把我涂黑和抹去的意思
幸亏我不是好惹的
通过土地 我可以算出天的位置
通过天 我可以找到星星和它成群的伙伴
长庚已经出现 但走向天空的脚还未长出
既然如此 我愿意孤独地呆在某处
任凭时间摩擦 直到闪出内部的花纹
太行山已经失守
这是无法阻挡的事情
当傍晚运行在高空里的西风
把太行山上空漫过的透光卷积云
吹成细碎菲薄的鳞片
紧跟着天就凉下来 转瞬波及几千个村庄
一旦太行山失守 整个华北平原就无可凭依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些村野问的树木开始交出它们的叶子
而乌鸦和麻雀们还没有准备好过冬的衣裳
我缩着脖子站在路口
看见阳光退出原野 与此同时
束腰的蚂蚁正在翻越土粒和草根
返回自己的家乡
我也该回去了
我跟在放学的孩子们后面
听他们说说笑笑 他们什么也不怕
就是凉风吹进墙缝 天空拔高一万里
他们也不在意
而太行山不行 它必须坚持住
它必须在西风闯下山坡以后 等待星星出现
以便顺着它陡峭的峰脊向上攀升
老街所见
从前有一条老街泥泞而陈旧
小店铺排成一溜
唯独一个卖花生米的老头 又弯又瘪
比晒干的豆角稍长一些
他把摊子摆在铺外 像个不听话的学生
下雨的时候 老头是如何躲避的
我从不知晓 但雨后他总是呆在那里
而且二十多年不死
世界的其他地方 也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可是哪儿有那么多的花生米
从往年一直卖到今天?
雨落在他的头上 他缩起了脖子
雨也落在我的头上 老街一片慌乱
我转过身 看见了二十年前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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