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程颖头都要炸了，心里想，不管怎样，必须找到乔安了。

　　他总得对孩子负责吧，不过，找到了他会负责吗？或者，乔安也像他父亲一样呢。

　　…

　　乔安是个私生子，据说父亲是个画家。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很多画家到杏镇采风，还驻扎了一阵，都在乔安的外婆家吃饭。

　　乔安的外婆，程颖还记得她的样子，灰白的头发一尘不染，虽然也有苍老的痕迹，但是面部却干干净净的，没有老年斑，甚至皱纹都很少。

　　但是阿婆的眸子总是灰暗的，常常坐在自家大门前叹气。

　　那不是一个好命的阿婆，五六十年代相继生下了一男一女，儿子就是乔安的舅舅乔明。

　　舅舅乔明小时候很聪明，但是一场小儿麻痹症后，留下了后遗症，说话嘟哝不清，走路一瘸一拐。

　　妹妹就是乔安的妈妈乔娟。

　　长相很漂亮，从小不爱学习，一直和追求她的男孩子们在杏镇边上的护城河旁谈着各种罗曼蒂克的恋爱，但是都没成功，二十五岁的时候，还住在娘家，是小镇的大龄女青年。

　　所以，当时画家团来杏镇的时候，是乔家揽着要他们吃饭的，因为每位有7元的餐标，这在当时不是一笔小数。

　　乔娟那一阵总是很勤快的去送饭，甚至他们写生时候她也会自愿去递送茶水。但是后来人们都猜不出来，她当时的情郎到底是谁。

　　她像是一只花蝴蝶，翩翩而至，轻轻待在画家们的身边一言不发，却光彩亮人。

　　画家们走了以后，乔娟就有一些魂不守己，不久后，就病了一场。等到她病好的时候，肚子已经有些明显了，怀上了乔安。

　　乔安的外婆外公当时数次想去城里上访，找乔安的亲生父亲，把乔安还给他。

　　但乔娟死不开口，只是死死攥着一枚戒指，戒指是银质的，很光滑，什么标记也没有。

　　再到后来，乔娟不知道是真疯了，还是装疯卖傻，逐渐变成了小学生们口中的”盘子精”“疯女人”。

　　她喜欢在杏镇下拿着一个圆圆的盘子，弯着腰，露出她深深的乳沟，蹲在地上一边走光一边捡杏子，有人走过去，她就咯咯笑起来，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乔安的外婆外公两个老人，几乎要抚养他们三个人，乔明只会瘸着腿去替当地镇政府运送一些垃圾，拿一些微薄的工资，中途有人给他做过介绍，介绍了一个外地离异女人，乔安外婆外公以为儿子下半生有了着落，喜出望外，甚至攒出一大笔钱给了那个女人家以作彩礼，但是很快女子就拿着彩礼消失了。

　　乔安的外婆在那以后就大病一场，不久后去世了。只剩下一夜苍老的外公，常常送乔安去上学。

　　乔安走进校门口了，他还会在校门口伫立很久，手总是颤抖着，揪在校门口的铁门上，看着乔安的背影，走进教学楼。

　　乔安从来不回头，乔安从小比杏镇本地的男孩要高出一截，单瘦单瘦的，总是穿短了一截的衣服。

　　但是他像是一个心地很硬的男孩，并不像人们希望的那么懂事。

　　有时候还是会和外公生气，说自己没有新书包，还说不想穿已经洗得发白的裤子，想要穿一条湛蓝的牛仔裤。

　　那是程颖小时候对乔安的印象，她家吃饭的时候常常说起乔安。

　　程颖的妈妈宋春梅是她和乔安的数学老师，同时也是乔安妈妈乔娟的同学，两个人关系不大好，程颖的妈妈长相一般，不太喜欢漂亮的女同学。但是她喜欢乔安。

　　乔安长得很好看，他并不是很像乔娟，或许像他不知名的父亲，皮肤白皙，单眼皮，不出声的时候看起来很孤傲，笑起来脸上有猫纹，很有少年感。

　　而且他成绩特别好，宋春梅每次在黑板上写下难度很高的题目，班上鸦雀无声无人应答时，她就会点名，乔安，你来吧。

　　乔安总是拽拽的在黑板上把题目一清二楚的解答出来，最后有些小嘚瑟的把粉笔头一扔。宋春梅总是春风得意，似是名师出高徒的表情。

　　黑板下的程颖就总是白眼一翻，看不惯似乎是水乳交融的师生二人。

　　程颖虽然是数学老师宋春梅的女儿，但是数学成绩烂的一笔。特别看不惯宋春梅和乔安的嘚瑟以及在家里对她的说教。

　　初中的时候，乔安的外公也去世了。程颖记得当时母亲还拿出了一大笔钱，给她曾经的得意门生乔安做生活费。

　　那时候他母亲乔娟的情况好了一些，只是间歇性的捡盘子了，乔娟不捡盘子的时候，又恢复了打扮的习惯，她年纪不大，打扮一下依旧花枝招展，很快就带着乔安嫁给了一个县城里丧偶的老头。

　　后来宋春梅还陆续说过一些乔安一家的状况，据说老头的孙子和乔安差不多大，老头总是怀疑乔娟偷他的钱，对她家暴，让她又精神病发，就直接送去了精神病院。

　　乔安呢？程颖其实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虽然乔安上学的时候和她关系不怎么好，但是她记得一个清晨，她在教室里面晨读，乔安经过她的身边，虽然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但是身上有好闻的肥皂味道。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乔安站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去把窗户关上了。

　　那时候教室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程颖突然有一些脸红红的，耳根子发热。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她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讨厌那个拽拽的乔安。

　　所以好多年以后，程颖在自家小区附近的公园里遇到乔安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他样子和小时候几乎没差，虽然年近三十，但是还是少年感的样子，表情却很孤傲，站在公园里，似是感觉到很多人在看他，一言不发。

　　程颖当时很犹豫要不要与他打招呼，她甚至感觉她如果率先和他打招呼，他可能会装作不认识她。

　　虽然他不可能不认识，乔安的记忆力是极好的，程颖知道。但是，也许，认识她就意味着会要想起年少时候那么多不痛快也不光彩的回忆。

　　程颖犹豫着的时候，波姑突然从她手上冲了过去，顺着乔安的眼神方向，和附近的一条拉布拉多玩耍了起来。

　　程颖这才走过去，没有想到，乔安却稳稳地喊她：“程颖！”

　　程颖那天只是和乔安简单的聊了几句，程颖那时候做一份不好也不坏的工作，她喜欢看动漫，怕孤独又有社恐，养了一条金毛叫波姑。

　　可以说是波姑把她又带到了乔安的旁边，让他们叙旧了一会。只是很简单的聊天，比如说，他在哪儿工作，怎么会来这个公园等等。

　　乔安还是像过去一样，有一些清冷，但是笑起来猫纹又让人觉得他很幼稚。他说他和女朋友也住在附近，经常出来遛狗。

　　他指了和波妞扭打成一团的拉布拉多，大声的叫了一声：“二毛，不要这样！”

　　程颖听到他说和女朋友的时候，心中竟然想，真好，两个人，一条狗。心里没来由的有些落寞。

　　果然没有多久，一个时尚风情的大波浪卷发女郎走过来，乔安介绍说，这是家乡的同学，他偏着头问程颖：“咱们是小学同学吧？”

　　程颖说：“小学还是初中，我也忘了。”

　　乔安又笑了起来，大概是找了女朋友，感觉他比小时候爱笑。

　　他说，应该是小学吧。

　　他女朋友似乎并没有对他们的渊源很有兴趣，随便与程颖客套了几句，就牵着他和拉布拉多走了。

　　只是一次普通的偶遇。

　　可是，两个月后，波姑一口气生了8只小狗崽，虽然是杂交，但是明显更像拉布拉多……

　　程颖真的要疯了，明明还未婚，却有当外婆的既视感，波姑的身体不是很好，一口气生那么多后，虚弱得更是奶水不足，程颖拿着小奶瓶给小狗们一只只喂奶，几乎一夜没睡，打了个盹，悲伤的事情就发生了，狗崽们太多，压死了一只小狗崽。

　　所以程颖想找到乔安。

　　她必须告诉他，他家二毛当爸爸了，必须负一些爸爸的责任。

　　程颖问了好几个小学同学，几乎都没有乔安的联系方式。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她焦头烂额之际，她妈妈宋春梅女士竟然打电话来催她去相亲。

　　宋春梅说，她觉得这次这个男生很不错，俗话说，三岁看老，小时候就很聪明，现在肯定不错，颖颖你可能还认识……

　　程颖突然心里一倏地，问宋春梅，谁啊？

　　宋春梅洋洋得意的说，你想都想不到吧，你的小学同学，乔安啊！

　　宋春梅刚刚打算给程颖做心理建设，说服她去相亲，没想到程颖大声地吼叫起来，你赶紧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宋春梅喜出望外，一股脑报出乔安电话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她，你矜持一点，不要那么急吼吼地和别人联系。

　　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他，但是你不能表示出来，让中间人给你们牵线，约个你们工作中间的西餐厅喝杯咖啡吧……

　　程颖直接把她电话挂了，马上打电话给乔安。她自报家门后，迫不及待地对乔安说，咱们找个地方谈一谈吧！

　　程颖走到咖啡厅的时候，看到乔安站在收银台处点单。

　　他在看招牌上的咖啡，告诉收银小妹的时候，收银小妹甚至有一些红脸。

　　程颖突然有一些意乱情迷，心里想，如果有一个这样的男朋友，也许真的是极好的。但是她很快从幻想中挣扎出来，想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

　　她告诉乔安，她家波姑一口气生了8只小狗，而且，不幸压死了一只。

　　现在，他至少得给她负责三只小狗崽，并且，她希望收养人是有经验，而且喜欢狗的人。拒绝随随便便卖掉。

　　乔安听着程颖一股脑的说话，突然没头没脑的笑了起来，他说，宋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是让你和我相亲的。

　　程颖气急败坏，大声嚷嚷，咱们先说好抚养权的事情好不好！

　　送咖啡过来的小妹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明显误会了。程颖想解释，乔安却抬起头，说：“二毛是我前女友的狗，可是我不想联系她……”

　　“前女友？”程颖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

　　乔安冷淡地说，见过父母后，因为家庭情况，分手了。

　　程颖哦了一声，突然心里也有一些难过，她忍不住再问他：“你妈妈还好吗？”

　　乔安说，还是老样子，每年都很讨厌过年，过年别人家都是一家团聚，他却是去精神病院。

　　程颖几乎要脱口而出，想问他，为什么不去找爸爸呢？但是乔安自带的疏离感与她的自尊心阻止了她。

　　乔安去看了一下小狗崽，看狗的时候，他两眼发光，似乎说不出的慈爱。他和程颖说，要不，他们两一起养吧。

　　程颖听这句话内心悸动了一下，但是再看乔安，明明人家说的只是一起养狗。

　　程颖忍不住问他：你不用工作吗？

　　乔安不出声，过了一会，他说，失恋的时候，也离职了。

　　程颖问他：为什么？

　　乔安说他之前也没有想到，只是接受公司一个师姐的追求。

　　随后师姐说年前去见家长，把他们的事情定下来，却没有想到师姐的家长竟然是公司的一个BOSS。

　　本以为是普通青年在大都市中奋斗的恋爱故事，却没有想到女朋友是隐藏白富美。但是白富美之所以要隐藏，或许是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是无望的。

　　果然，BOSS不满意他作为女婿。乔安没有过多的去纠缠与争取，分手后不久，他选择了辞职。

　　程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分手就分手好了，为什么要没有工作呀，你又不是富二代……那最近不去找工作吗？

　　乔安说，不去找。我一直都想有一些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程颖问，比如说。

　　乔安突然眼睛亮了起来，说，画画呀…

　　程颖心里觉得乔安很不靠谱，想起儿童时候听过的他父亲的传闻。

　　却有些不忍心打击他，毕竟，这个满地是六便士的时代，谁还会抬头去看月亮呢？

　　乔安似乎看出了程颖的想法，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说：“前不久，我见到我爸爸了……”

　　未完待续。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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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公唯一的优点就是擅长滚床单”》

　　本儿心的P.S：祝所有读者宝宝们新年大吉，今年第一天就是未完待续，我也很抱歉。无奈我必须要去拜年了呀。我会尽快把下集写出来的，宝宝们稍安勿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