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雎鸠,真是遗憾。可我又不想隔着《诗经》想象你的模样。只想模样也便罢了,可你那一串串“关关”的鸣叫声却早已穿透纸背,撩动了我的心房。痒啊,真痒。我知道,那定是你用云朵般的羽毛在撩我,一下,一下。好吧,我决定——去看你。翻出一本书,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雎鸠,真是遗憾。可我又不想隔着《诗经》想象你的模样。只想模样也便罢了,可你那一串串“关关”的鸣叫声却早已穿透纸背,撩动了我的心房。痒啊,真痒。我知道,那定是你用云朵般的羽毛在撩我,一下,一下。好吧,我决定——去看你。翻出一本书,很老很老了。打开,还来不及反应,你已扑噜噜地朝我飞来,穿越千年的《关雎》,像一片云,款款落在了我的双眸上。嚯,你真是要惊艳我的眼球吗?!白羽黑冠,那可是王者的风范呢。再看,有人却把你归在了猛禽之列。读了,吓得心里一惊。一查,没想到,说这话的竟是陆机与郭璞。我想,他们一定是搞错了,指不定是抱着酒壶得出的结论。诗人呢,哪能不喝酒?酒话,谁信!再说,一想你那清瘦的样子,我便想笑。你大概连一条肥鱼儿都抓不起吧?肥鱼儿都抓不起,那怎么可能会是猛禽呢?你踹我几脚,我都不信。我以为,还是朱子说得对,“雎鸠,水鸟,一名王雎。生有定偶而不相乱,偶常并游而不相狎。”不相乱,亦不相狎。呵,看吧,你无疑是美貌与贞洁的化身。捧起书,往后翻,一不小心就把目光伸进了你家。着实没想到,你居然住在树洞里!真是别致呀,不像别的什么鸟儿,只知道从荒野里衔几枝枯枝乱麻,呼啦啦来,又扑噜噜去。忙活一大阵,搞出一头汗,也才捯饬出一粒小小的巢来,乌七八糟,简直不成体统!这些都是机灵的鸟儿呢,至于那些糊涂蛋,该把乱麻绕到鸟腿上呢。哪像你,衣袂飘飘,顶着王冠,一抬脚便住进了王宫里,真是潇洒啊!不过,转念一想,你是有资本潇洒的。王雎啊,其他哪些鸟儿还有这般待遇?我歪着脑袋,想了好久,也没想到。书上说,你常常出没于沙洲那儿。有沙洲的地方,必定有水。于是就想,有水的地方该是有荇菜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长长短短,高高低低,匍匍匐匐生长着的荇菜,想是要花费好姑娘的不少功夫吧?嗯,我想,这是一定的。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人,相互间,天然地就有某种吸引力吧。荇菜,有好几个名字,莕菜、水荷叶、水镜草。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名字特接地气——驴蹄莱。驴蹄吆,小时候,我家就有一头灰毛驴。那会儿,只顾得贪玩,竟没顾上多看几眼驴蹄。嘿嘿,扯远了,大概是我想念那些旧时光了吧。旧时光,哪能不想?荇菜的叶子要小于荷叶,状似睡莲,花是金灿灿的黄,挺挺的。打小,我就对荷花和莲花情有独钟。起初,我并不知这里面的缘由。后来,偶然的一个机会,我跟着父亲去礼佛,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每个人的心里早就盛开着一朵荷,一盏莲啊!再想,这荷,这莲,一定是生命的原点。不然,它们怎么能穿越茫茫光阴,踏遍千里红尘,又让我怦然心动呢。还是说荇菜吧。时常想,为什么要叫荇菜,而不是荇花什么的?读了《关雎》,才懂。荇菜,采摘去,是要吃的,给小黄鸭,给大黑猪。哦,差点忘了,还有扑扇着膀子撵人的大白鹅。你以为荇菜只能给家禽吃,那你就有点寡闻了。唐代药学家苏恭说,“荇菜生水中,叶如青而茎涩,根甚长,江南人多食之。”于是就想,江南人可真下得去嘴,这样美丽的植物也要拿去吃!可是呀,万物之灵的人哪管这些呢。有一道粥,唤作荇菜绿豆粥。做法极简,取荇菜花三十朵,粳米一百克,适量绿豆、白糖。用温水浸泡洗净的绿豆,粳米洗净备用,荇菜花去梗、柄。哦,还有花瓣也要备用。做好这些后,将绿豆放入锅里加水,煮,直到绿豆开花为止。如果你喝绿豆粥时不是狼吞虎咽,你定会记得绿豆花的模样。反正,我是见过。等绿豆开了花,这时便可下入粳米,再加水,改用大火煮沸,然后转小火到绿豆和粳米烂透为止。接着,放入荇菜。最后,依各自口味加入适量白糖即可。我没品过这粥,只能在脑海里想象一二。即使这一二画面,只是想想,嘴里也有甜甜的味儿呢。很羡慕古人,尤其是才子佳人。在我的印象里,才子佳人都会有一个小院儿。观风,听雨,赏月。当然,小院里绝不会少了红红绿绿的花儿。听说,荇菜是点缀水景的佳品。我虽没见过,可我却知晓它的脾性。若是植在水池里,里面放很普通的塘泥即可,越普通越好,料要是肥了,花开的反而少。因为,你要记得,荇菜不是花,是菜。是菜,就没那些花儿娇嫩。花儿呢,上厅堂,还行,下厨房就免了罢,它们可食不了人间烟火。你若不信,大可往厨房里扔一盆花试试,我相信,它坚持不了几天,必定焉头耷脑。荇菜却不。它既能配得上才子佳人,又能让朴实的农人采了,拿去喂猪填鸭,也能让美食家熬成一碗粥,暖心,养胃。更能让妙手圣医们丢进药罐,祛病除痛。这样的荇菜啊,简直让人找不出不喜欢的理由。雎鸠,荇菜。要是把它们绑一块,会有怎样的情景?想着,想着,竟有了一个离奇的想法——采一朵荇菜的黄花儿,悄悄地别到雎鸠的脑门那儿。哈!白羽、黑冠、黄花,要多美,有多美。也想,这鸟儿会戴着那花儿返回它的王宫,打着盹儿,呼呼噜噜,偎着另一半,甜甜地睡去。第二天一早,等鸟儿们双双睁开眼,呀!一朵金色的荇菜花!我想,雎鸠们定会目瞪口呆。或者,雄鸟儿的脑袋瓜儿够活泛,借机捧花示爱也说不定。然后,眨着眼皮,叼着嘴头,卿卿我我一番。呵,做一只鸟,也够幸福的。于是啊,很深很静的早晨,旷野里定会响起一串连一串的“关……关……”的声音。这声音会插了翅膀,飞向那田田的荇菜。水皱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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