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把身体和灵魂献给工作吗?|单读

发布时间: 2019-10-13 16:55:48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经典文章 点击: 112

1月13日,第四届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在杭州谢幕。在那个真挚的下午,我们颁出了多个奖项,向所有心甘情愿为文字工作的作家、译者、批评、编辑们致敬。他们的坚持是我们前行的陪伴,而我们对他们的关注也从未因任何奖项的结束而终止。在文学奖后,年度文学翻译获奖者孔亚雷给单读编辑部发来了一篇在他看来“

你愿意把身体和灵魂献给工作吗?|单读

  1 月 13 日,第四届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在杭州谢幕。在那个真挚的下午,我们颁出了多个奖项,向所有心甘情愿为文字工作的作家、译者、批评、编辑们致敬。他们的坚持是我们前行的陪伴,而我们对他们的关注也从未因任何奖项的结束而终止。

  在文学奖后,年度文学翻译获奖者孔亚雷给单读编辑部发来了一篇在他看来“最适合发给单读”的文稿,选摘于近期他翻译的阿根廷作家塞萨尔·艾拉的短篇小说集《音乐大脑》中的短篇《雅典娜杂志》。在这篇短篇里,二十多岁的主人公阿特瑞和“我”仗着“青春无畏”,投身进从未涉足过的出版业,他们带着青春的热情和狂热的使命感,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献给了杂志写作,每日纠结于排版,印刷,以及发行的种种难题,绞尽脑汁地发明关于出版的“小伎俩”(多么单读!)。

  即使在经费最为困难的时期,《雅典娜杂志》中的主人公们也从未想过放弃他们的杂志,只因在这场反复学习和修正的漫漫长路之中,“对诗歌与知识的爱永远会复活”。毕竟,爱,大概是所有文字工作者的原动力。

  ▲第四届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年度文学翻译孔亚雷《光年》

  《雅典娜杂志》导读

  孔亚雷

  对阿根廷作家塞萨尔·艾拉的描述包括:被广泛视为继博尔赫斯后最具独创性的拉美小说家之一;诺贝尔文学奖博彩名单上的新热门人选;其铁杆粉丝包括波拉尼奥和帕蒂·史密斯;迄今已出版八十多部小说,每部长度都绝不超过七万字;虽然其小说题材和风格——从书信小说到科幻小说到侦探小说——几乎包罗万象,但无不散发出精美而奇异的文学性;每天上午在咖啡馆写作,从不修改,一意孤行,犹如孤绝的隐士,或永远即兴的神秘爵士乐手,或者,用他自己小说中的话说,“缓慢而安静,就像颗星,从未犹豫或停止。”

  《风景画家的片段人生》

  [阿根廷] 塞萨尔·艾拉 著

  王纯麟 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

  下面这篇奇妙的作品选自塞萨尔·艾拉的短篇小说集《音乐大脑》(即将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它事关一本名为《雅典娜》的文学杂志:“带着青春的热情和一种狂热的使命感,我们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献给了这份杂志:写作,排版,印刷,以及发行……”很难想像还有谁比《单读》——地球另一端的另一份充满狂热的文学杂志——更适合发表这篇小说的中文版。

  这部短篇小说集的中文版由我从克里斯·安德鲁斯的英文版转译。虽然此英文版评价甚高(其中《音乐大脑》和《毕加索》两个短篇曾发表于《纽约客》杂志),但我仍有某种几乎本能的愧疚。我曾经开玩笑说,转译犹如出轨,都是情不自禁。请体谅我对塞萨尔·艾拉的情不自禁。

  雅典娜杂志

  (阿根廷)塞萨尔·艾拉 著 / 孔亚雷 译

  二十岁时,阿特瑞和我办了份叫《雅典娜》的文学杂志。带着青春的热情和一种狂热的使命感,我们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献给了这份杂志:写作,排版,印刷,以及发行……或者至少是对这些活动的详尽规划。我们安排进度,编制预算。我们对出版业一无所知。我们觉得自己对文学无所不晓,但很乐于承认对具体要怎样将文学传输给读者,我们几乎完全空白。我们从未涉足过出版业,对于出版前后必须要做什么没有丝毫概念。但我们边问边学。许多人给了我们许多有用的建议、警告和指导。有长期自助出版经验的诗人,出过十种知名短命杂志的编辑,书商,出版商,他们全都特意抽出时间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我猜对他们来说我们显得如此年轻,只是两个孩子,又如此热切地学习和追寻梦想,他们想必被自己那种父亲式的关心打动了,或者希望我们的天真能如炼金术般转化他们的失败,为诗歌、爱情和革命带来期待已久的胜利。

  ▲塞萨尔·艾拉在布鲁克林的绿光书店看书

  自然,一旦我们收集全所有必要的信息,开始计算费用,便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最大的障碍是经济上。其它问题我们都可以解决,总会有办法;这方面我们不乏自信。但我们必须有钱。而我们很快就意识到——当我们最初那羞怯的请求遇到无法逾越的屏障——没人会二话不说就给我们钱。那时也没什么资助机构可以申请出版补助。幸好,我们的家庭经济宽裕,对我们也很支持(在一定程度上)。我们还有另一个优势:青春无畏,没有负担或责任,不考虑遥远的将来。我们准备押上自己所有的一切,毫不犹豫。实际上,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干的,因为我们基本上是过一天算一天。

  我们设法先凑足了钱支付第一期的费用。或者说我们希望,当要去印刷厂提货的那一刻来临时,我们可以拿出合适的数目。消除了财务上的疑虑,我们便开始着手对稿件进行整理、组织和评估。由于我们的观点和品味很一致,所以没什么争执。我们任由自己的想象力天马行空,发明新的刺激,发现新的作者,为被遗忘者正名,翻译我们钟爱的诗人,起草自己的宣言。

  ▲参与绿光书店文学活动的读者

  虽然被这项计划的文学性弄得心醉神迷,但我们从未忘记钱的问题。没有一刻忘记。不可能忘记,因为一切都要靠它,不仅是杂志的存在与否,还有它的外观形象,我们要放进去的插图(那时候,印刷文字以外的任何东西都要用上昂贵的金属制版),尤其是杂志的页码,都对预算至关重要。在印刷厂他们给了我们一份针对各种尺寸和用纸,不同组合的临时“价目表”。在用纸上,我们发现,区别很小。可以是三十二页,或六十四页,或……印刷厂是按“印张”多少算的,我们从未真正搞懂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仁慈的是,他们简化了给我们的选择。然后我们自己再将其复杂化。

  关于杂志的出版周期,我们苦思冥想了很久:月刊?一年两期?一年三期?如果纯粹由我们做主,单靠我们的热忱就行,我们会把它做成周刊或双周刊。稿件和热情我们都不缺。但一切都取决于钱。最终我们采纳了西格福瑞德·兰德利——我们的军师之一——的看法:文学杂志可以不定期出版。对此任何人都会接受;文学本来如此。当我们自己也接受了这点,我们发觉不定期出版并不会迫使我们放弃杂志征订的想法。我们只需将订阅方式从一段时间(“年度”)改为发行期数(“六期”)。

  ▲塞萨尔·艾拉在绿光书店举办文学活动

  如今再重新审视所有这些细节,它们显得幼稚得近乎荒谬,但它们是一段学习的过程,也许新一代也在重复这些教训,必要的修正,正如对诗歌与知识的爱永远会复活。杂志拥有订户的前景,以及,更简单地说,把这份工作干好的欲望,将我们带入了一个更为错综复杂的领域。普通的零售也很重要:我们觉得,无论我们的读者是否订户,他们都有权得到一件会长期持续的产品。当然,订户就更有权了,因为他们要预先付款。持续性对我们也很关键。一想到我们的杂志可能越办越差,一期不如一期,我们就心烦意乱。但对此我们也没办法。事实上,我们连能不能凑够钱出第二期都没法保证。本着一种可敬的务实精神,我们决定对销售额忽略不计。甚至更进一步,对于全力以赴地向亲朋好友借钱这点,我们也预计到自己会渐渐松懈。基本上,问题就在于:我们能否把《雅典娜》出到第二期?然后第三期?然后源源不断,从而创造一段历史?答案是肯定的。只要能办出第一期,我们就一定能把它接着办下去。

  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互相把对方催眠了,或是对文学的狂热献身让我们不管什么都信,总之我们最终说服了自己。一旦确定冒险会继续下去,我们就觉得可以享受一下微调的乐趣。我们的指导原则是要达到一种均衡。每一期杂志在所有数量上都必须对等,页码数,稿件的量,以及“比重”。怎样才能确保这点呢?我们想到了一种极为奇妙的解决办法。

  ▲塞萨尔·艾拉和新方向出版社的编辑

  我们注意到文学杂志经常会出“合刊”:比如,在第 5 期后,他们会推出 6-7 期合刊,页码是平常的两倍。他们常常会在时间落后时这样做,而我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我们已经选择了不定期出版。但这给了我们一个灵感。为什么不换个做法?那就是,以两期合刊作为开始,1-2 期合刊,但没有双倍的页码,还是我们已经定好的 36 页。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保障:如果我们不得不让第二期薄一点,那么就可以出单独一期:第 3 期。另一方面,如果我们能保持同样水准,那么就再出个合刊,3-4 期合刊,只要杂志能成功,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继续下去,既有充分的可能随时减少页码,又不会显得丢脸。

  我们其中一人必定想到了“双期”并非合刊的上限:它也可以是“三期合刊”(1-2-3),“四期合刊”(1-2-3-4),或者任何我们喜欢的其它倍数。三期合刊倒还有例可循:很罕见,必须承认,但的确有。可我们没听说过有任何超过三期的合刊。但对我们来说没有理由因缺乏先例而止步。正好相反,我们杂志的全部目标,就是完全彻底的创新,发扬时代精神,创造出非同寻常和闻所未闻的作品。同时,双期方案之所以没有得到我们的立即认可,也有现实方面的原因。从严格的逻辑角度看,如果我们必须削减页码,谁说我们一定只能削减刚好一半?要是那样反倒很怪。我们很可能会因缺乏资金、通货膨胀、精疲力尽,或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而导致办刊能力下降,所有这些情况在严重程度及发生概率上都不可预测,从而我们完全有可能不得不砍掉超过一半的页码……或者更多。因此,以三期合刊(1-2-3)开始就给了我们更多灵活性:我们可以砍掉三分之一,或三分之二,于是第二期可以是双刊(4-5),也可以是单刊(4)。但假若一切如愿,我们能设法保持冲力,那么第二期就将还是三合刊(4-5-6)。这种投机取巧颇为独特,它如此简洁而无懈可击(就前提而言),让我们既兴奋又着迷,甚至跟文学创作本身的神奇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书店里展出塞萨尔·艾拉的书(左)

  我们只想把事情做好。我们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疯狂。毕竟,编一份文学杂志,以我们当时采取的方式,是一种毫无理性的行为,其游移不定的灵光乍现,更像是艺术或玩耍,对我们而言,它似乎在未来与我们刚逝去的童年之间搭起了一座桥梁。虽然,从我们那理论上的完美主义看,这是如此典型的儿童游戏,说明我们的童年还未完全逝去。举例来说……

  三期合刊排除了削减正好一半篇幅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我们已经确定,由于其严格的对称,不太可能切合现实,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很伤心被剥夺了这种可能。特别是因为,我们根本无需让自己被剥夺任何东西:我们只要以四期合刊(1-2-3-4)开始就行了,那样我们就仍然有砍掉一半的可能性(接下来可以是两期合刊:5-6),或者如果我们的资金减少得不那么厉害,我们就可以只砍掉三分之一(那么四合刊之后就是三合刊:5-6-7),或者如果由于懒惰或缺乏远见或不可抗力,逼迫我们不得不采取严重的减支措施,第二期就会是单刊:5。但如果,要是老天有眼,我们便将推出正常的新刊,也就是四合刊:5-6-7-8。

  我们一刻也没想过,要让第一期出得比我们最初设想的厚三四倍。最早的那些想法仍然保持不变,它们既理性又适度。我们从未想过要把它做大;正如早就设计好的,第一期三十六页,这对我们来说似乎很完美。稿件几乎已经全了,打印得工工整整;只有几个关于排序的问题还有待解决(应该把诗和散文分类放还是穿插着放?),以及要不要发某个短篇小说,要不要加上或拿掉一首诗。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我们确信它们会自行解决。假如不行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希望《雅典娜》稍稍有点自发、凌乱的感觉,这样才像一份地下杂志。而且,既然没人在后面盯着,我们便悠哉悠哉地继续筹划未来。

  ……

   文章系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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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丨是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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