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村!”“嗯?”“一起走吧!”“好。”“今天天气真好,阳光很漂亮,湿度也刚刚好,啊!感觉我皮肤都变好了呢。”“嗯。”“我们今天吃食堂?&r
“青村!”“嗯?”“一起走吧!”“好。”“今天天气真好,阳光很漂亮,湿度也刚刚好,啊!感觉我皮肤都变好了呢。”“嗯。”“我们今天吃食堂?”“嗯。”“青村是个安静的人呢。”“习惯了。”……青村,19岁,X大新生,短发,大众脸,扔人堆里爸妈都认不出的那种。青村出生在一个叫清湖的小村庄,也许这就是青村爸妈给她取名的灵感。对此青村从没问过是与不是。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也许有人觉得奇怪,怎么就开不了口了?代沟没见过这么深的!青村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就和爸妈不亲呢?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一个有爷爷奶奶的人?那天底下有爷爷奶奶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不见得都和爸妈不亲。难道自己天性冷漠?自觉心肠也是肉做的……青村常常思考这个问题。“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代沟,这不像是代沟,我知道的,这,不是代沟。但要说这是什么……”像这样不断建立起疏远父母的理由,又一一推翻,最后终于无果。青爸青妈在青村念小学的时候就回乡谋生,所以青村实在算不上是个留守儿童。可实际情况就是,青村对爸妈不是特别亲,对爸爸特别不亲,在家时除了一起吃饭看看电视,彼此交流基本为零,到外地上大学以后见面的机会更加地少了,青村也不打电话,说是没有这个习惯。漫漫寂寥中,无声在蔓延。偶尔青妈也会打来和她拉拉家常,她说,她便听着。青妈不止一次埋怨女儿的闷葫芦脾气,每每说完总要长长地叹一口气,以示一个老母亲的无可奈何。是啊,女儿远在外省,中间隔着山长水远,她不听便是不听,你能拿她怎么样呢?像小时候一样板起脸来教训她是不可能的了。由她,孩子好好的就好。青村不是没想过要改变这诡异的亲情模式,她还为此专门留心观察朋友与父母的相处方式并把它们暗暗记在心里,然后把主角换成自己在脑海里演示无数遍,直到找出自己认为可以实施的最好的方案。可惜青村做不来,这无关方案,她太敏感了,父母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可以让她退回原点,再按兵不动。她在拟定方案时就知道这点,只是总有些不甘,“总要试一下吧,万一做到了呢?”尽管从没成功过。父母在,不远游,这向来只是父母的愿望,而且是注定难以实现的夙愿。试问哪个孩子不憧憬远方?单单那自由的空气就足以销魂。只不过于青村,这自由却多了分别的意味:离家远了,也就意味着离父母远了,有关相处的问题自然淡去。“有人振翼而起,远飞白云之外;也有人作茧自缚,长眠方寸之间。远方以为壳,进退何如?不过掩耳,不过障目,不过一次彻头彻尾的自我欺骗。”青村喜欢文学,空闲时常写些小文章自娱自乐,也有过那样遥远的梦想啊。然而人生有时就像赶远路的人在车上打了个盹儿,醒来发现,除了自己,一切都变了。典型文科生青村阴差阳错地进了一所工科院校,就读于一门偏理科的专业,整天和各个数字与各式机器打交道。结果可想而知: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青村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别人学习之余玩转社团,青村一个社团都没有参加,还是被学习玩得晕头转向,熬夜完成课业成了家常便饭。每次的头痛都在提醒青村:你不适合,转专业吧。是啊,世间浮沉,谁不想各得其所?然而,天遂人愿终究只是少数。面对学校转专业那不近人情的条件,青村黯然,自觉离那本就遥不可及的梦更远了。梦虽远了,眼前的生活还是要过的。青村常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然而这上古箴言也有失去效力的时候。青村越是想要说服自己安下心来就越感受到内心的躁动,越是逼自己认命便越不甘心。“我铁定是要出走的。”“这算不算青春期的叛逆?”青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一些,开始自言自语,身旁传来舍友沉稳的呼吸声。青村永远是最早爬上床却最晚睡的那一个。枕边一个厚厚的小本,每天晚上都会新添几页,别人以为那是日记本,但青村清楚它的分量。那个世界,就藏在那里。每天晚上,她以笔为马,孤身前往那个世界。说孤身,讲的是青村的感觉。青村觉得没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没有一个人,因为自己从来不说。自己其实是个沉默的人啊!这种沉默不针对任何人,只是“习惯了”。除了自己,她未曾和谁推心置腹,互诉衷肠。若说性喜孤独倒也不是,只是感叹自己还没有那些好到可以吵到面红耳赤却彼此不生气的朋友,自己又受不了逢场作戏的虚伪。青村觉得人的交往就像树的交通,是需要时间来完成根的交汇的。树根彼此疏离时便急着用红线绕两绕把两棵树绑在一起,然后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见树即缠,缠完即走,所有的树木貌合神离。你可以为自己身后游走的红线自豪,但你不能说那是一片和谐的森林。很明显,青村在用沉默拒绝无谓的红线。“总有一天,我会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森林。”总有一天,青村会发现,可交通的树并不多。总有一天,青村会发现,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今天是学校拍毕业照的日子。晚上,青村枕边的小本上照例新添了秀气的小楷,只是字迹稍显缭乱:总有一天,我会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和谐的森林,总有一天,我要出走,这远方,这专业,这沉默……不如明天?都结束了吗……原来都结束了啊……世界上所有的阴差阳错,都不过是自己一步步行差踏错。虽然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但今天晚上一切如常。青村抱着本子躺下,伸手熄灭台灯,给自己拉好被子。唯一不同的是,青村没有像往常那样睡去。借着黑夜的掩护,青村哭了。然而这哭也是无声的。“青村?你没睡吧?”舍友辛临的声音从隔壁铺传来。“嗯。”青村把被子扯下来一些。当然,遮住了眼睛。因为眼角的泪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晚安,睡吧。”青村强作平静,主动结束了谈话。舍友辛临,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东北女汉子,却生着一副多少江南女子都自愧弗如的小巧玲珑的身材,“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这样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这样的女子初见便是惊艳,于同为女子的青村也不例外。第一眼,青村便迷失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那是一双人世间不该有眼睛,洞悉一切,俯视一切,怜悯一切,仿佛光是被注视着就能得到宽恕呢”。这是青村眼里的辛临的眼睛。拥有“上帝之眼”的辛临,每天都会和舍友一一道晚安,四年来从无间断。今天晚上,青村以为也一样,像四年来自己的生活一样,像直线一样,没有一点起伏,没有一点波折,单调得让人害怕。青村翻身朝里,将身子蜷成婴儿状,据说这样可以减轻痛苦。“青村,今天晚上说点别的吧。”“抱歉,我困了。”“青村……”青村皱了皱眉。不依不挠不是辛临的风格。“都说大学毕业意味着青春生活的结束,人们往往在毕业前夕感叹自己这没做那没做,白白蹉跎了美好的青春岁月。确实有人四年下来什么也没干,毕业了就哀叹一声“失足”,不知未来在何处,可也不全是那样。大学就像摇篮,有人奶水充足,成长得快;有人留恋奶水的香甜可口,选择不成长;更多的人想喝的是奶水却时不时地被提供凉白开,没办法,他们只能慢慢成长。第一种人的青春来得早,大学正好做了舞台。第二种人没有青春,更可悲的是,也许一辈子都尝不到青春是个什么滋味。对最后一种人而言,四年里观看,酝酿成长,解开了年幼无知犯错误的束缚,毕业时青春正好开始。其实每个人的青春最好由自己度量,一旦准备好了,你愿意自己的青春从明天开始,那明天就是你青春岁月的第一天。”沉默,但不压抑,无声中有什么破裂了,有东西开始肆意生长。青村不哭了。她颤抖着打开了台灯,在本子上郑重地写下:明天是我出走的日子。从明天起,是我的青春岁月。写毕抬头,发现室友辛临正靠在墙上看向这边。那是一个很舒服的便于长坐的姿势。今天,借着台灯的微光,青村看到了期盼已久的森林,双木林。“临,谢谢你!”灯下,两张年轻的笑脸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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