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原本是不打算参加这次同学聚会的,毕竟一个独身的离婚女人,看到满堂的成功人士,打扮得再光鲜亮丽也会不由自主地自惭形秽起来。刚进门,我就看见挂满水晶吊灯的酒店大堂里拉着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上书一排大字:欢迎N大2004届商学院0416班同学前来参加聚会。呵,原来我们毕业已经十年了,想起当年在学校
1我原本是不打算参加这次同学聚会的,毕竟一个独身的离婚女人,看到满堂的成功人士,打扮得再光鲜亮丽也会不由自主地自惭形秽起来。刚进门,我就看见挂满水晶吊灯的酒店大堂里拉着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上书一排大字:欢迎N大2004届商学院0416班同学前来参加聚会。呵,原来我们毕业已经十年了,想起当年在学校里的时光,这十年的时光还真是白驹过隙,匆匆而已。聚会在本市唯一一家五星级大酒店,自助餐的形式,目之所及都是佳肴美馔,各色糕点更是鲜艳诱人,然而我却无心品尝,右手端起一杯红酒,手指摇动,目光逡巡。我希望见到一个人,这次同学聚会的主办人和赞助人,是我的初恋——黄虎成。大学毕业后我们分手了,他去了美国,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很俗套的剧情,但我心里还念着他,一念就是十年。所以收到询问是否参加同学聚会短信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回了“参加”两个字。聚会晚上七点开始,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我依旧没有等到他,心里开始有些焦急。这么想着,我便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有侍应生从身边走过,托盘里有新的一杯酒,我刚准备拿,却有另一双男人的手几乎同时伸过来,一不小心,酒便洒了,落在我的胸口,红色的酒在白色的晚礼服上晕染出一大片妖冶的山茶花。我绝望地闭上眼,这件礼服可是租来的……咬牙切齿地回头,正准备开骂,对方磁性而清冷的声音却率先涌入我的耳朵, “啊,实在不好意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白手帕要递给我擦拭。这年代,竟然还有男人会用手帕,我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可就只敢看一眼。是黄虎成!我被惊吓得准备转身离去。正准备走得更远一些,却分明听到一句温柔却迟疑的呼喊——“刘研,真的是你吗……”无奈之下,只好回头。黄虎成还是那样的黄虎成,依旧是简单的白衬衫和水洗蓝的牛仔裤,笑起来也是人畜无害的泰迪熊模样,时光仿佛在他的身上停止了,他的一颦一笑还是那么熟悉,叫我忍不住怀念起旧时的青葱岁月。2时光流转,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黄虎成比现在还要再瘦那么一点点,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受欢迎。大学时我却是人人追捧的院花,年轻漂亮是女人最值钱的资本,追我的人能从学校排到市中心。我想黄虎成一定是在我的身上施了什么法,让我轻易就委身于他。或许,或许仅仅是因为他是学霸,而我痴迷于“才子佳人”这样俗套的标配戏码。然而他是学霸,我却是妥妥的学渣,毕业时他拿到了公费出国读博的名额,我不仅考不过托福,家里自然也没有那么多钱供我去念。当时黄虎成如果去的话,一去就要好几年,他因为我而有所犹豫,那时出国机会比现在珍贵百倍,我自然不忍心他为了我而耽误前程,就在我犹豫之际,他给我写了一份邮件,说我没有前途重要,要跟我分手。我当时那个气,便一狠心,索性跟他说我爱上了别人。那个别人,就是我的前夫林新星,当时也对我穷追。节骨眼上我被甩,我和黄虎成死杠,不愿意再见黄虎成。黄虎成出国后,我终于答应了林新星,和他在了一起,我们结了婚,过了几年,生了个儿子,毕业后计算机系毕业的他选择了创业和经商,也算赶上了好时候,他的公司业务红火,生意越做越大,但人也越来越轻浮。后来,林新星在外面有了其他人,他的猎物是一个漂亮而性感的小姑娘。我们的感情基础本就不深,我自然无法忍受,最终选择了离婚。最后的一次交谈中,我问他,你当初缘何而追我,他说,因为你当初漂亮呗。望着镜子里渐渐失却光彩的那张脸,我貌似懂得了一切。离婚的时候,我几乎什么都没要,只要了儿子。按理说,他们家传统观念严重,应该不会答应才对,然而当时他在外面的那个已经生了一个,再加上我别无所求,他稍作犹豫,便同意了,最终我们没有过多纠缠。缘起缘灭,好聚好散,我的青春华年,也就这样消散。只是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当我再次见到我的沧海时,内心依然忍不住地泛起了波涛阵阵。谁能想到,当年的穷小子黄虎成会变成英俊潇洒的多金海归呢?不,谁都能想到,当年的穷小子有可能变成英俊潇洒的多金海归。只是,我想亲眼见到这一幕,好证明自己当年没有抓住他是多么错误,同时也给自己一个继续打击落败人生的勇气。3那一瞬我们四目相对,我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我自己,和我自己那藏了十年的不曾诉说的渴望。他看着我身上的红酒渍,右手已经开始准备掏钱,“真的不好意思,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你的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我回过头,冲他笑了,阻止了他,“不了,黄总,我不缺钱。”说完,我径直冲向门口,从侍应手中取过外套,走了出去。出门前特意看了一眼,黄虎成早已经被老同学们团团围住寒暄。我冷笑一声没有再眷恋。宁城的早春清冷,凉风一阵阵地灌进我的胸口和脖子,刚才被泼了红酒的那一块凉凉的,我忍不住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没走两步路,就有点头发晕,脚下的高跟鞋又细又高,一个没走稳,差点摔倒。好在有一双手及时地从身边扶助。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到底还是出来了。是放不下我吗?不,凭我对他的了解,是没有嘲笑够。当年我一道高数题做不出来他都要数落我二十分钟才愿意开始给我讲题目。耳边传来黄虎成的轻笑,“刘研,你当初不就是嫌弃我穷么,怎么现在给你钱你还不要了?多年不见,现在倒是喜欢扮演贞洁烈女了?”呵,十年,原来和黄虎成皮囊一样没变的,还有他那倒霉催的性格。恰好路口的绿灯还有五秒要转成红灯,我拔腿就开始跑。然而还没走两步,一辆车就急刹车停在了我面前,里面的司机摇下车窗,对着我的骂骂咧咧。不知是事发突然,还是刚才酒喝多了。我一下愣住了。黄虎成追过来,又把我拉回去,跟对方道歉。随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地址告诉我,我送你回家。”今天是周六,儿子刘又知被接到前夫家去了,我不想一个人回去,独自面对冰冷空荡的房屋。于是我摇摇头。黄虎成拉我下了出租车,回到了大酒店,给我开了一间房。他把房卡交给我,见我晕晕乎乎的,似乎又不放心,主动送我上楼。全程,他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我收回了自己的手,瞪他一眼,“你是故意的。”黄虎成却,“不,我是真心的。”“刘研,你醉了。”“不,我没醉。”我依旧在争辩。黄虎成从一旁的橱柜里新开了一瓶波尔多,倒在高脚杯里,晃了晃,递给我,“那就再多喝一点。”透过高脚杯里红酒好看的色泽,我打量着黄虎成的脸,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地……想要犯罪。更要命的,是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渴望。黄虎成,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我的克星。4晨光熹微。我被闹铃吵醒,宿醉令人头痛,按掉手机闹铃,我眯起眼睛,开始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只记得我后来又拉着黄虎成的手,然后我们又喝了很多酒,接着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我们度过了消魂的一夜,他的功夫比十年前更好了……我赶紧甩甩头,打了自己两巴掌。呵,这算什么。两个中年男女的one night?对过去的缅怀?刘研啊刘研,你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黄虎成还在熟睡,沙发上摆着干洗好的礼服裙,我走过去,慢慢地穿好,便准备离开。想了一会,我又走回房间,在黄虎成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很轻的吻,蜻蜓点水一般。我拉上了窗帘,关上了房门。就好像隔绝了我和黄虎成的世界。这不过是与初恋阔别十年后的一次露水情缘。仅此而已。我回家换好衣服,坐公交车去前夫的家中接刘又知。前夫家住在郊区的一栋别墅里,别墅的客厅很大,黄头发的英文老师正在教儿子口语,这也是我同意儿子每周末被带来这里的原因——我那点微薄的工资自然无法支撑起高昂的课时费。大约是为了避免我的尴尬,前夫和他的新婚妻子都不在,远远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刘又知在外教的引导下露出明朗的微笑,也由衷地感到幸福。如果当初我和黄虎成没有分手,是不是会更幸福呢,他这么有才,留在国内未必没有出路,又或者我再努力一点,也同他一起出国留学了,应该也会不一样吧……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刘又知已经下课了,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仰起一张稚嫩的小脸,“妈妈,上完了,我们走吧。”我点点头,从往事中将自己拔出来,牵着他的手出了门。公交车上,因为昨晚没有睡好,也因为连日来的连续工作,我有些昏昏欲睡。“妈。”刘又知忽然叫我一句。“嗯?”我半睁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嘛。“I love you.”五岁的刘又知忽然一把抱住我,嘴巴故意夸张地张得很大。我笑了,右手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这个小鬼灵精。“I love you,too.”5那本该是一场露水情缘。但我们的人生,缺的往往是“本该”。没想到再见黄虎成是在我的工作单位——小红花幼儿园。离婚之后,我重新找工作,三十几岁,没有工作经验,还要求可以有时间早回家带孩子,条件低要求却高,这天下间又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最终费了好大力气考了个教师证,然后在朋友的帮助下在一所私立幼儿园谋得了一个幼师的职位。里面都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只有我这个老阿姨。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幼儿园也不例外,但也许正因为我是老阿姨,所以反而不会去参加她们年轻小姑娘那些乌七八糟的团体战,而只是专心于好好做工作,也许因为自己也是妈妈的缘故,身上自带了母亲的光环,孩子们都还挺喜欢我。大约是人做喜欢的事情总是会感觉时间飞快,这么一来,在这家幼儿园便一做就是两年。不久之后,新学期开学,黄虎成牵着一个小女孩过来报名。黄虎成这次换了一身运动装,显得更加年轻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小女孩很漂亮,扎着两个小辫,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蛋糕裙,脚上套着的白色蕾丝袜,看起来无辜又可爱。女孩的眼睛明亮,眉毛浓密,一看就知道是黄虎成的女儿。女孩的嘴巴小小的,下巴也是尖尖的,想必母亲也是个美人胚子。果然,黄虎成指着女孩说道,“这是我的女儿黄媛媛。”我便笑了,“尊夫人也真是好福气,你这么忙还主动送孩子来上学。”黄虎成无奈地笑了笑,“她已经过世了。“我沉默了。带黄媛媛办理好手续后,黄虎成又带着黄媛媛来找我,“梅梅就交给你了,拜托啦,刘老师。”我点点头。正准备牵着黄媛媛的手回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叫喊,“刘老师,校长找你。”我回过头,看见刘又知躲在了我的身后,小手拉着我的裙摆,好奇地露出半个小头,瞅着对面的小姑娘。黄虎成歪着头,问我道,“这是你的学生吗?”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子。”黄虎成点头,“长得很像你,很漂亮,孩子的父亲也很有福气。”我的目光黯淡下去,“我们离婚了。”刘又知听到黄虎成打探他,不知是胆子大了还是来了兴趣,从我身后走出来,问黄虎成,“那你是谁?”黄媛媛抢先答道,“他是我的爸爸,我叫黄媛媛。”刘又知点点头,忽然走上去主动拉住了黄媛媛的手,“我叫刘又知,以后在小红花幼儿园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我和黄虎成都忍俊不禁。这孩子,把妹的时候倒是颇有几分黄虎成当年的英姿。真是人小鬼大。就这样,黄虎成离开了,我则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进了教室。黄媛媛恰好和刘又知一样大,我担心黄媛媛怕生,便把他们两个安排在了一张课桌。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黄媛媛听话而懂事,相比较之下刘又知简直跟得了多动症一样。不过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上英语课的时候,我分明从窗外看到黄媛媛在教刘又知英语,大约是在国外长大的缘故,黄媛媛的口语很好,两个小家伙对答如流,很是融洽。意外发生在放学后。傍晚,黄虎成说要晚点才能来接黄媛媛,我便带着两个孩子在学校门口等他,倒也没什么。黄媛媛没等一会就哭得不行,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说爸爸不要他了,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刘又知作为一个男孩,在旁边开始安慰着黄媛媛,给她擦着泪。晚风清凉,两个孩子在教室里读书,我坐在钢琴旁弹奏着安眠曲。终于,她不哭了。静静地趴着桌子上睡着了。我停了下来。揉揉已经发酸的肩膀。走到外面的小花园里,伸了伸懒腰。不远处响起了皮鞋的脚步声。转角处走来一个人,是黄虎成。“刚才的琴声,是你弹的吗?”我点点头。他看着我,忽而笑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你却还是这么文艺。”听到这话,我刻意打趣道,“当初你喜欢的,不就是文艺的我吗?”一句话,轻易地就勾起了从前,我们四目相对,久久无言。我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一夜。那一夜之后,我没有联系他,他也没有联系我,我们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我知道,他跟我一样,肯定在无数个夜晚回想起那晚激烈的酣畅淋漓。良久,黄虎成终于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抱歉,今晚上去参加了一场比较重要的饭局,这才耽搁了。”我说道,“没事。”我起身,准备走回教室,他也转身,却突然低声叫了一声,“该死。”我问,“你怎么了?”黄虎成无奈地解释道,僵在那里,“刚脖子突然扭转不过来了,怕是颈椎病犯了,以前读书落下的老毛病了。”我指着小花园里的石凳,对他命令道,“坐下。”黄虎成还真就乖乖地坐了下来,一动没动。我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两侧,他读书一向刻苦,以前念书的时候常常一坐很久,准备托福的时候更是。那时候他就常常叫痛,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这么熟悉。按着按着,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触电似地,我赶紧把手收回来。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个问题: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我不知道答案,即便我们现在都单身,但这十年的过往又不是匆匆的流水。各自的经历早在彼此之间形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偶尔玩玩可以,至于一生,我不敢想。我叹了一口气,“回去吧,孩子还等着呢。”刚走到教室门口,我就看到刘又知正站在讲台上用肢体动作比划着什么。他的手时不时举在头顶,又时不时地伸展开来。讲台下的黄媛媛撅着小嘴,一脸懊丧,“我猜不出来。”刘又知叹了一口气,蹦下了讲台,走到黄媛媛面前,又把所有的动作重新做了一遍,随后解释道,“小笨蛋,是l-o-v-e-,love,爱。”黄媛媛歪着头,似是恍然大悟,又似是依然什么都不懂,“什么是爱呢?“刘又知继续解释道,“爱,就是男人和女人。我爸是男人,你妈是女人,那爱不就是我爸,和你妈?”黄媛媛一拍手,“对啊。”这个不孝子,乱说什么话,我简直要被气死。一旁的黄虎成却噗嗤笑了,“你儿子还挺有趣。”6黄虎成开始追求我,每周一束鲜花不间断。这周白玫瑰,下周粉百合,到了第三周又成了桔梗花,他知道我喜欢出乎意料的惊喜,和当年一样变着法哄我开心。只不过十年前他是一支一支地送,如今却是一大束一大束地送。到底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而且还都是让他的女儿来送,我都没有办法拒绝。我一开始出于礼貌,还会接受,但他一直这样,办公室里的流言蜚语开始乱窜,我只好明确地拒绝。不是没有感觉,而是害怕结果不好,那不如一开始就拒绝。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尽量避免和黄虎成接触。我们班级有个微信群,我将黄虎成拉了进去,知道他单身后,那群无聊的全职妈妈纷纷忙不迭地要给他介绍对象,黄虎成说自己心有所属,不必大家挂念。我默默地关掉了对话框。开学没多久后,学校举办了一场亲子运动会。那时我再度见到黄虎成。运动会上玩着传统项目,要爸爸妈妈一起玩,班上只有我和黄虎成是单亲父母,便被分配到了一起,我们的脚被绑在了一起,两个小孩手拉手,黄虎成的手也伸了过来。我好胜心强,便率先迈出了脚,然而这活动更讲求的是通力合作,我的膝盖都摔破了。他赶紧解开了绳子,撸起袖子,将我抱到了医务室,医务室的医生正好出去了,他一时着急,开始拿出碘酒和药水给我处理。皮都蹭破了,露出碗口大的伤,我滋滋地叫着疼,黄虎成一边用一只手唬着我,一边用另一只手继续给我擦拭。我本来就怕疼,见他手不停,便直接抓着他的胳膊啃咬起来,可他依旧纹丝不动。过了好半天,黄虎成终于放开了我,抬起头,冲我笑笑,“好了。”我的膝盖处被他涂了好大一块紫色,好是好了,但他的胳膊也被我咬了一大块,两排大牙印在上面,有寄出已经红了。黄虎成放下袖子,大手一挥,“我没事,倒是你,还能走吗?”我看着他,难免有些动容。那认真而关切的眼神,还是和多年前一样,除了眼角的那一尾皱纹,那一刻我有点难过,原来我们就这样生生地错过了那么多年。我正准备站起来试试,电话响了。来自前夫。“喂?”听着前夫的话,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挂了电话,黄虎成问我,“你怎么了?”我的双手垂落两侧,手机也垂落了下去,“我的前夫,他要争孩子的抚养权。”7世事讽刺,原来林新星新娶的这个老婆生的儿子并不是他的,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生育能力,如今他来要儿子。我自然不愿意给。林新星说我除了一份幼儿园老师的工作,根本没办法其他收入,每个月四五千无法提供给儿子相应的教育。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理。离婚之后,林新星每个月会寄一定的钱来,但我把大部分的钱都存了起来,打算以后给刘又知用,我和刘又知的消费大不如前,一块钱要掰成五块钱用,又因为上的是私立幼儿园,各种费用开支简直吓死人,最近我甚至还动了想要给他转到公立去的念头。但是怎么办呢?这就是生活呀。相反,林新星的名下有三四家公司,他完全可以让孩子念国际学校,将来还可以供应孩子出国念书,而且他以后不再有生育能力,他承诺会给刘又知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一切。但我也只有这一个孩子,我怎么肯放手呢?就这样,林新星把我告上了法庭。一场诉讼打得我心力交瘁。更火上浇油的事在于,因为我常往外跑,幼儿园给我发了警告通知书。通知书上说,如果我再连续旷工这么多天,将会毫不留情地解雇我。那天下午,我抱着通知书,站在洗手间里,崩溃到大哭。[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黄虎成早上对我说,“不如我们结婚吧,我的经济实力应该足够养得起刘又知。”[if !supportLists]第三天,[endif]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if !supportLists]第四天,[endif]黄虎成一把将我抱在怀中,“傻丫头,你需要一个丈夫,我需要一个妻子,我们各有所求,不是正好?”[if !supportLists]第五天,[endif]见我不说话,只顾着抽泣,他继续说道,“今天是5月20号,是个好日子,我们去登记吧。[if !supportLists]第六天,[endif]“我忍不住又哭了。黄虎成继续说,“结婚以后,我睡书房,你睡主卧,我保证半分不逾越。”[if !supportLists]第七天,[endif]我点点头,把头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只说了一个字,“好。”8我们没有举办婚礼,只是拍了全家福,然后很简单地吃了一顿饭,最开心的反倒是两个孩子。饭桌上,黄媛媛拽着我的手,怯生生地问,“以后,我可以叫你妈妈吗?”我把黄媛媛抱在怀里,“当然可以呀。”刘又知也主动跳到了黄虎成的怀里,也不害臊地问黄虎成,“以后,我可以叫你哥哥吗?”黄虎成一头雾水,“为什么要叫我哥哥呀?”刘又知很是正经,“因为这样,我就能娶梅梅了呀。”黄虎成:“……”我成功地保住了刘又知的抚养权。但我和黄虎成的关系却没有继续单纯下去,两个曾经相爱过的人共处一室,自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们开始重新熟悉彼此,熟悉彼此的喜好,熟悉彼此的习惯,熟悉彼此的存在。离婚之后,我几乎每天都要依靠褪黑素才能入睡,但是和黄虎成结婚之后,我却不再需要吃药,没晚睡得香甜而安心。那年年中,黄虎成丢掉了一笔大额生意,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之前有笔生意合作方是我的前夫。黄虎成回来没多久,凭着积攒的国外人脉,在宁城做外贸生意,虽然起步还不错,他刚回来,脚跟还没有站稳,丢失掉了这场生意或许是小,但树立了林新星这个商业敌人委实算不得高明。黄虎成一向待我很好,平时带我出门见各类朋友,给足我面子,可我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我向他说了这些,他拍拍我的肩膀,宽慰我道,“没什么,我们还有很多以后。”没过多久,他带我去参加一次饭局,碰到了我的前夫。锦绣辉煌的大厅里,听说他又离婚了,这回他的身边围满了莺莺燕燕。的确,就算没有生育能力又如何,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想做母亲。林新星走过来,他本来就瘦,如今经历了一大遭,更是皮包骨一般,他的眉眼露出深深的倦怠。我看得出来,他累了。林新星冲我敬了一杯酒,上下打量我,一饮而尽,语气有些酸,“看来你这黄夫人当得不错啊。”林新星忽然一把抱着我,声泪俱下,“敏敏,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好,她们都想让我请吃米其林,只有你,会给我煮一碗阳春面,可是这么多年,我总是想一个问题,你说,当初如果不是我黑了你和黄虎成的邮箱给对方写分手信,你是不是根本不会跟我在一起……”等等。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黄虎成说什么我嫌他没有钱的事情,原来如此!我抓住他的肩膀,几乎要抓狂,“你说什么,你黑了黄虎成的邮箱……”难道,我和黄虎成之间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误会?!林新星冷笑一声,“是啊,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更恨我了?所以最讽刺的,其实还是我不是吗?我现在的一切,也许就是个报应!”林新星看着我,双眼通红。罢了,罢了。我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一时之间愤怒和无奈一齐涌上心头。“钱总,别来无恙,只是您这样趴在我家夫人身上算怎么回事?”没多久,开始有了围观的人群,黄虎成也走了过来,只见他推开林新星,轻轻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揽着我离开了。刚出门,黄虎成的脸色就挂了下来,他看着我,气呼呼地说道,“你现在是我的黄夫人,不准跟别的男人牵牵扯扯,知道吗?”原来黄虎成吃醋了。我低下头,抿嘴笑道,“知道啦,大醋坛。”呵,黄总也是护妻狂魔一枚。9我决心有所改变,报名了托福考试,打算弥补当年的遗憾,出去留学,黄虎成不仅给我提供了强大的后援支持,主动花更多的时间照顾两个孩子,还“强迫”我每天和他用英语交流,简直拿出了当年在大学里教我学习的架势。可惜我天生不够聪明,只好以勤补拙,慢慢地,竟然也摸出了一些门道。解开心扉之后,黄虎成告诉了我另一桩故事——他出国后不久回来找过我一次,只不过他恰好看见了我同林新星在一起,于是又悄悄地回去了,后来,他在学校的图书馆里遇到了黄媛媛的妈妈,因为比较相像,他将对方误认成为了我,还闹了不少的笑话。黄虎成说,一开始是因为相似而爱上,但久而久之,他却被她的睿智与聪慧所吸引,两个人便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听黄虎成说这些故事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我没有觉得嫉妒或者难受,相反,我的心态很平和,甚至为过去的岁月中他曾有过一段完美的陪伴感到知欣慰。说完那些,黄虎成因为工作太累,倒头便睡着了,我为他捏了捏被角,然后悄悄地去看两个孩子。刘又知睡得四仰八叉,而黄媛媛还在看小人书,我抱着她给她念了一会书,念着念着,小家伙便在我的怀里睡着了,她的呼吸清浅,嘴角上扬,我想,她如今定是徜徉在一个美丽的梦境之中。结婚周年日那天,也是托福考试出分的日子,黄虎成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查分,我颤巍巍地点开网站,捂着双眼,不敢看,揪着黄虎成,让他帮我查。黄虎成看了半天,在我的耳边阴惨惨地说道,“没过。”我放下双手,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么久的努力竟然还是付诸东流了,“真的?”黄虎成戳戳我的鼻梁,“没过才怪。”我瞪他一眼,随后高兴得将要跳起来。申请学校也很顺利。申请的是两年制的教育学硕士项目。临走那天,我把行李都给他们打包好,摸着孩子们的头。我不放心肖肖,要带他去,黄媛媛也要一起,结果成了我这个高龄研究生带着两个娃去异国赴学。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中有太多异地难熬的艰辛,但我们最终抵挡过了岁月洪流的考验,回来之后,我在宁城开办了一家自己的私立幼儿园,与传统幼儿园不同,我注重培养孩子的创造性思维,许多家长都愿意送孩子来,幼儿园一时间红红火火。后来也收到了林新星的结婚请柬,两年他在商场上被黄虎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现在学乖了,他这次结婚的对象,是多年来一直陪伴他成长的事业助手。结婚典礼上,林新星说着他们一起奋斗的故事,满堂宾客皆为之动容。蓦然回首,原来我们都曾经错过了那些真正爱我们的人。婚礼上,我对林新星说,“祝你们幸福。”我们都安安稳稳地过起了日子,对我来说,这已然是最好的结局。而且,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黄虎成的手了。我回过头,黄虎成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也真是神奇,多年岁月过去,他竟然还是当初那个白衣少年的翩翩模样。黄虎成的手在我的眼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我歪着头笑,“我在想,我现在这么笨,是不是因为当年你的那个球把我给砸傻了呢?”十几年前,我拖着行李箱,抱着大娃娃独自来宁城上大学,只不过我的大学校园太大了,我转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报到的地方,说也奇怪,九月初的时候,秋老虎还在肆虐,燥热的天气下,篮球场下竟然还有十几个热血少年在挥洒汗水。我走过去,刚准备开口说话,一个比我脸还大的篮球就砸了过来。我倒在地上,耳畔传来温柔的一声呼唤,“同学,你没事吧?”我抬起头,看见了穿着白色T恤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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