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住一个财主,前几年靠倒卖河里挖出来的沙子攒了一大笔钱财。近水楼台,他干脆在河边买了两百平米地皮建了个车库,挖掘机,铲车,越野一应俱全,还买了个运油车,专门给那些大家伙加油。饮水思源,财主没什么文化,但是觉着这条河让他发了财,自己干的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就在村东头花七八十万修了座桥,十米
村东头住一个财主,前几年靠倒卖河里挖出来的沙子攒了一大笔钱财。近水楼台,他干脆在河边买了两百平米地皮建了个车库,挖掘机,铲车,越野一应俱全,还买了个运油车,专门给那些大家伙加油。饮水思源,财主没什么文化,但是觉着这条河让他发了财,自己干的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就在村东头花七八十万修了座桥,十米高。村里人可乐坏了,通路的那天,镇上的书记亲自来讲话,镇上的中学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那天黄土飞扬,咚咚的音响鼓噪的格外热闹。后来财主有了儿子,儿子有了儿子,儿子也干起挖沙的行当。仗着家里财大气粗,儿子在外边得罪了不少人。尧哥就是其中之一。这条河是分段的,上游是尧哥的地盘,几年来财主和尧哥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两相无事。可他儿子不听这套,他想着“这么下去沙子迟早挖完,到时候谁先挖完,另一边就会趁对方断了财路的时候趁机找茬低价收购了他们的挖掘机,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他总是带人去上游挖沙,跟财主的老一辈怕尧哥都没去,只有几个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光着膀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尧哥的人跟尧哥说过他们来偷沙的事,尧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政府那边一纸通文下来。整修河流,建河坝。这是好事,他们有装备,可以作为修河主力军,也就意味着可以光明正大的挖沙了。但是政府给他们两家划分的地方是各修河的一岸,这就让原本的平衡关系打破了。当年财主发家之后几乎谁都瞧不在眼里,但是尧哥那边有个支流交汇口,里边源源不断的产好沙,财主一直觊觎这块地,但是又不敢怎么样,只好忍着。下游这边又因为财主过狠的挖掘,能卖好价钱的沙子已经不多了。通文下来那天财主跟儿子说“我早就相中了那块地方,一直没动手,现在你带人,先修那块地,咱爷俩先赚它一笔再说。”尧哥看他开始越过底线了,派人拦了下来。儿子表面上好好答应“尧哥,你误会了,支流这边上头让加固加固,防止水大的时候不好控制,既然您这么在意,我走,我走。”晚上,尧哥被一阵挖掘机声吵起来。从窗户往那边看的时候,十几辆大型货车装的满满的排着队走了,儿子光着膀子站在铲车顶上,甩着衣服扭着屁股。尧哥咬咬牙。第二天,儿子在从省城回家的路上出车祸死了,三辆黑色越野找了个没有监控的路段把他挤到了路边的沟里。交警一来,酒驾。之后,尧哥短短几个月狠狠地挖干净了上游的沙子,贱卖了家伙事,把钱分了,远走高飞。河坝修好之后,国土资源局的人来到财主家说他违法破坏国土资源。财主带着孙子溜之大吉,剩下儿媳妇一个人在家。“你们不能抓他,我儿子已经没了爹,不能再没有爷爷了。”儿媳站在铲车顶上,声泪俱下。好长一段时间路上看不见挖掘机的履带压过的痕迹了。儿媳也走了,家里只剩下财主和他孙子。财主在儿子死后立刻买了一辆浑身上下都带气囊的越野,说是怕自己造的孽太多,死了就算了,别连累着孙子。大年初一那天,我看见他和孙子站在门口前,孙子指着来来往往的拜年的人问他“爷爷,他们都有爸爸妈妈,我爸妈呢?”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抱着孙子“乖啊,你要什么爷爷都满足你,爷爷有的是钱,但是,我可上哪再给你找个爸爸妈妈啊。”……孙子渐渐长大,皮实的很。财主也渐渐老去,再给他拜年的时候,他拄着拐杖对我们讲“这么些年,我最怕的就是他问我要爸妈。”老头眼里含着泪水,一点不像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小伙子了。今年夏天,雨水很足,可见政府修河坝的决定很正确,但是因为尧哥和他的偷工减料,河堤被冲垮了,村子成了孤岛,镇子上的开学时间都延长了好多天。这天夜里,我正吃着饭看电视。忽然轰的一生,紧接着,全村里亮着的灯一下子全灭了。那座桥塌了。压断了总电路。据说当时他孙子骑着摩托带着媳妇刚走到河边,媳妇突然觉着不对劲,叫住了丈夫。轰然之间,前方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洞。他骑在摩托上,腿都吓软了。天明的时候,村子里所有人都围到桥边,面对着这座四十年的老桥,方便了两三代人的老桥,唏嘘不已。老财主拄着拐杖眼泪都留下来了,他捡起地上的青石“我的桥啊!我的儿啊!造孽啊!”夕阳染红了村庄,万人空巷,就跟桥通路的那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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