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没有爱，尤其不能没有所爱。不能被爱固然可怕，但如果你爱的本能无以寄托就更可怕。

　　假如不能被爱是一条黑暗的小路，燃着爱的心还可以照耀着你前行，但倘若全无所爱，便如那绵绵的秋雨，把你的生活打得僵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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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早恋》

　　文丨于 宋 于 清 

　　1

　　我出生的那天特别冷，地理位置处于南方的家乡居然也象征性地下了一场小雪，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后来我爸经常在我面前炫耀他那天的壮举：“当时我灵机一动，一拍脑袋就取好了你的名字，看看！多么应景！”

　　我每次都拆他的台，“我宁愿你不要那么‘机灵’，哪有人会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甄冷’的？既然都下雪了，不是应该叫‘甄小雪’之类的吗？”他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因为这个名字被别人吐槽嘲笑过多少次。

　　好在我是个大大咧咧不计较的人，倒是从来没有把那些小屁孩的话放在心上。

　　而且，我还是大院里最没有人情味的。隔壁孙婆婆家的孙子淘气弄坏了我的玩具，我连守三天，终于逮住了准备钻狗洞避开我的小屁孩，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结果他的哭声引来了大院里的其他人，还是我爸把墙凿开了才救出被狗洞卡住的他。

　　虽然后来被我爸揪着耳朵拎到孙婆婆家赔礼道歉，但从那以后，我一战成名，无人敢惹。

　　久而久之，我其实反而挺愿意接受大家给我塑造的人设。人如其名，甄冷的周围自带一股高冷的气场，十米之内能被这股寒气震伤。

　　可现在有人偏偏要撞进这十米的危险区来。

　　2

　　今天是3月8日妇女节，本来也只是个普通的日子，可学校非要搞个什么青年教师联谊会，让资质尚浅的年轻老师们多交流交流教学上的问题，其实就是个变相的大型相亲现场。

　　相亲我算是见得多了，早些年七大姑八大姨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也够组一个班了，一个个地，看照片都说我温柔可爱，可一旦见面，分分钟被我散发出的寒气吓跑了。三番五次之后，亲戚们再也不提相亲之事，逢年过节见了我还要躲。

　　我对现在闯入我视线的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只是开年级大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此刻他正拉开我对面那张椅子，准备坐下。

　　“喂，这里有人的。”我嘴里咬着吸管，用手指了指他拉开的那张椅子，漫不经心地说。

　　他毫不在意此刻的尴尬，反而冲我笑了笑，“对啊，不就是我嘛。”随后又叫服务员送了一杯姜乐过来。

　　“甄老师，我观察很久了，从级长说完开场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45分钟，一堂课都结束了，你对面这个位置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你有意见？”

　　他看着我，又笑了笑，露出他左侧的酒窝，“没有没有，我是高三十班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我叫温南见。”

　　奇怪，我居然没有反感他的搭讪。

　　那天温南见跟我说了很多话，原本以为是相亲的老套路，可他除了向我请教了一些教学上的问题，其他多余的倒是一句都没有，整个聊天过程也十分轻松和舒适。

　　3

　　联谊过后马上开始高考倒计时，整个高三组忙得不分昼夜，我因此也没有把温南见放在心上，倒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在办公室总是贼兮兮地看着我，有一次我刚改完模拟考的试卷，她凑了上来，“你和十班那个温老师进展怎么样了？”

　　女人对八卦的热衷从来不分年龄职业。

　　我揉着熬过夜的双眼，回答她：“我和他哪有什么进展，他就是向我请教了一些教学上的问题，比如如何管理班级什么的，毕竟在这方面我还是有经验可谈的嘛。”比温南见大三岁，多出来的这三年教龄居然成为了我骄傲的资本，此刻我感到很满意。

　　英语老师不依不饶，“骗谁啊？自从你来到这个学校，我认识你这几年来，你和异性聊天的时间就没有超过十分钟的，而且啊，联谊结束后，某人的的桌面可是时不时会多出一些水果来呢。”

　　“我和他聊那么久，主要是......因为他有酒窝，所以才不知觉多看了几眼，至于这些水果，想也知道是学生送的呀。”

　　“嘿，你倒是真敢说，你不知道你在学生中的口碑啊？一中四大魔鬼老师，你，甄冷，位居榜首。也就只有人家温老师，刚毕业啥都不知道，傻乎乎凑上来，你啊，都快三十岁了，多为自己想想吧，虽说你长得一般身材也一般，人家温老师是有点吃亏，但是——”

　　“但是”之后，她从头到尾扫视了我一眼，又“啧啧”了几声，最后借着自己有课拿着教案就溜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消化那一大段话。

　　结果我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眉目，索性趁着大家都还在上课准备去食堂大快朵颐。

　　4

　　距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我守在窗口等阿姨把热菜一一端了出来。档口的玻璃因为回南天被雾气一层一层地侵袭，令人迷乱，我大致看了一眼，最后指向了位置最偏的那盘菜，“阿姨，给我来个鸡腿。”

　　阿姨还没有出声，有人先作答，“那不是鸡腿，是一整块姜，我记得甄老师你不近视的啊。”

　　是温南见。他站在汤锅旁。

　　真是冤家路窄，本来我还觉得没什么，但是刚刚听英语老师那么一说，再见他，我居然不知如何自处。我尬笑了几声，打完饭赶紧选了一个比较偏的位置坐下，看着温南见熟稔地往自己的碗里装紫菜蛋花汤，心里祈祷着他不要过来。

　　毕竟现在整个食堂只有我们两个人，这种感觉太过于诡异。然而心想事总难成，温南见还是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自然而然。这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气氛怪异。

　　“甄老师，你们班有学生和我们班的在早恋，这事你知道吧？”温南见给我递纸巾的时候随口说起这件事，不等我问，又说，“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那个，最近我看见他总往你们班跑，回来还一副心满意足春心荡漾的模样，快高考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留意一下？”

　　“居然还敢在这种时候早恋，是作业不够多还是单词不够记？知道是谁吗？”我惊呆了，在我如此严格的监控下，我们班有人早恋我居然不知道。

　　“现在还不是特别确定，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现在这种时刻，相信他们也不会乱来的，我们暂时也不要找他们谈话，毕竟孩子们的情绪很容易受到影响，要不这样吧，你加一下我微信，我要是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苗头也好随时跟你说，你呢就先观摩一下。”

　　我一想，温南见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虽然我教龄长，但温南见胜在了年轻，可能和学生的想法更贴近，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万一刺激到学生也不好。欸，三年隔一代啊。

　　5

　　加了温南见微信后，他倒是真的很认真地跟我讨论学生早恋的事情，直到二模结束，我并没有看到班里有哪个学生成绩有明显起伏，这才安了心。

　　我是个翻篇很快的人。经历此事，像是同一个战壕里取得了胜利，温南见和我都是开心的。下一次再在食堂单独碰见他，我也没有之前的尴尬，只是性格使然，终归不算热情。

　　我们闲聊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他制造话题，我负责“聆听”。温南见虽然是个物理老师，但一点儿也不枯燥，从他的言语中，我能感受到他是厚积的。

　　我和温南见熟络了之后，有时候他经过我的办公室会探进头来跟我说“甄老师，我帮你拿了一个快递”。偶尔我早上起晚了一点，他也会跑到我们班帮忙维持纪律。

　　很多个“有时”，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就算是再愚蠢，我也感受到了温南见的心意。

　　对我来说，向别人坦露心迹好让别人进入自己生活，是比教书更难的事情。只是又不得不承认，在我28岁的这一年，遇见温南见后的日子，我心中的指针开始出现了摇摆。

　　温南见青春又活力，他就像是我大学时期遇到的那些男孩，在绿茵地里带着足球不停地往前冲，好像不知疲倦似的，而我呢，我是早就枯老的野草，我的人和我的名字一样，没有一丝热血。我习惯按部就班地生活，也没有打算在自己将要30岁的时候去打破常规。

　　6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与温南见的错位，十句信息挑两句回复，最后一个去吃饭，把快递收件人改成英语老师的名字，等等。

　　有一次他连发了十句信息问我为什么不回他，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回了一句，“我不回你信息不是我高冷，是我手冷。”我依然不想承认是自己对他产生了情愫以至于无法直面他，扯东扯西自说自话。

　　我以为，三番五次的“暗示”，温南见一定会懂的。

　　然而没想到，他这个人啊，脑子里好像只有一根筋，我刚说完手冷，他居然立马从网上下单了七双手套寄到学校，还在晚自习把我堵在了办公室。

　　“诺，你不是说手冷嘛，戴上这个就不冷了，总共七双，一个星期不带重复的。”他是一如既往的心大，开口之后脸上的肌肉互相牵动着，露出他左侧那个，迷人的酒窝。

　　我哭笑不得，“戴上手套怎么写好看的粉笔字啊？会影响我上课进度的。”

　　“距离高考就剩下半个月了，又没有新知识，需要板书的内容并不多的，亏你还是个教龄比我长的教师呢，这都不懂？”他一说话，酒窝又开始迷惑人心了，“我明白你的顾虑，只是不确定你拒绝我的心。”

　　我看着他那少年般的眼睛，却又很快败下阵来，“你知道我们学校传说中的四大魔鬼老师吗？我是第一名。”我双眼无神，全身无力。

　　温南见的眼里却增加了光彩，”那你知道学生们还评了一中四大天使老师吗？我也是第一名。在物理学上，正负极总是同时成对出现的。”

　　我承认，我是被他那该死的酒窝迷住了，最后才落入了他设计好的陷阱里。

　　7

　　恋爱之后，偶然的一次，我跟他说起那一届学生早恋的事情，“喂，当年我问过你们班那个成绩最好的学生，他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早恋，还说你造他的谣。”

　　温南见黑瞳上移，微微一笑，“成绩最好的学生？其实我高中也是在一中读的，当年我的成绩在我们班是最好的。再说了，一个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难道不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吗？”

　　“我靠，还有这样的操作？”

　　“甄老师，为人师表，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除非——你想辞掉老师这份工作，当全职温太太。”

　　编辑：小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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