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竹筷,辗转腾挪,在两根修长的手指间上下翻飞,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店小二已经看得花了眼,也忘了掺茶倒水,只是傻傻的站着,似乎魂魄都尽被飞舞的竹筷吸去了一般。“咳,咳。”不大的咳嗽声,却让小二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神渐渐清晰了起来,穿堂风一吹,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早已涔涔而下。
一双竹筷,辗转腾挪,在两根修长的手指间上下翻飞,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店小二已经看得花了眼,也忘了掺茶倒水,只是傻傻的站着,似乎魂魄都尽被飞舞的竹筷吸去了一般。“咳,咳。”不大的咳嗽声,却让小二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神渐渐清晰了起来,穿堂风一吹,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早已涔涔而下。他回过头,只见邻桌一个矮壮的人正定定地看着他,双目似有神光流转,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赤身裸体站在那个人面前一样,顿生无处可藏之感,哪还敢再与之对视,赶紧一哈腰转过头来,却发现那双竹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地躺在了桌上。只听得一个清脆富有磁性的嗓音道:“小哥,我都点东西了,你为何还站着不动?”小二这才看清,修长手指的主人,竟然只是个年纪轻轻的秀才,只是这秀才生得却是十分俊俏,薄薄的嘴唇凝若红脂,一双丹凤眼看似漫不经心,但顾盼流转之间,竟有异彩闪过。小二毕竟是久在江湖之人,过往商客见了不下万千,也有万百,一眼便看出此人与寻常过客绝不相同。只见他眼珠一转,赶紧面带笑容,点头哈腰地应承道,“公子稍安勿躁,小的这就去,嘿嘿,这就去。”秀才倒是不急不躁,“那我点的东西,你可记清楚了?”“呃,这个嘛……”小二心头一虚,才想到,刚才一过来就被那双飞舞的竹筷所吸引,竟是没听清客人说什么。秀才微微一笑,倒也没有生气,可目光却仿佛不经意般,从店小二身上缓缓移到了那个矮壮汉子身上。只是片刻,他便收回目光,对小二说道,“一壶米酒,一个馒头,再切二两熟牛肉,劳烦请快一点,在下还要赶路。”“客官稍候,马上就来。”小二说完,便忙不迭地往厨房走去,生怕再被那勾魂夺魄的竹筷迷了心窍。小二一走,矮壮汉子头也不转,嘴唇嗡嗡有词,似在自言自语,可秀才却是清楚地在耳边听到,“后生好功夫。”“先生好内力。”秀才竟也是眼帘低垂,若无其事地回应道。“不敢当,只是我行走江湖多年,未曾见过如你一般年轻的女子,便有如此深厚的摄神功力,敢问师出何门?”“山村野妇罢了,哪有什么师门。”“既从山中来,想必是苗人之后吧。尊师可是黎婉?”“正是。”“唉,人生苦短,期年何罪。以你之能,既敢独自出山,可见你师傅对你很有信心啊,”汉子一顿,“看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啊。”眼中电闪而过,“你可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看在前辈跟了我大半天的苦心上,晚辈也不敢有所隐瞒。但晚辈只是过路人而已,前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前辈突然如此问起,却让我如何回答,真是折杀小女子了。”说完,秀才对着矮壮汉子嫣然一笑,竟真是个娇媚万分的妙龄少女。而说到最后一句,那声音突然一转,变得酥媚入骨,与之前所发声音全然不同。此话一出,矮壮汉子竟有了一瞬间的错觉。面前的少女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眼角含笑,洒在脸颊的阳光映出那色若凝脂的肌肤,一道淡淡的金边勾勒出脸庞那完美的弧线,虽身着宽大的男服,但一眼看去,那柳腰藕肢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了了。一笑之间,似有万种风情,举手投足,竟有绝代风华的倾城之美。她幽深的双眼似古井深潭,只一眼便似乎要让天下男人尽数沉溺进去一般。只是汉子毕竟绝非寻常之人,略一定神,便回复了平静,只是那突然加快的两下心跳,却是如何也无法否认了。“巫媚之术果然有其独到之处,小姑娘,你年纪轻轻就练成此等高深邪术,看来黎婉果真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心血啊。哪怕不为那件事,若就此让你入我中土,以姑娘之能,也必将掀起天下无妄之争,我岂能坐视不理?”汉子略一沉默,接道:“姑娘可敢与我赌一局?”少女眼神一变,此人其貌不扬,但她刚才所施巫媚之术,竟是对此人毫无作用,心中暗自一惊。但脸上神色全然不变,似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怎么个赌法?输赢又如何?”“就以十弹为限,你若能走出大门,便算我输。”“赌注是?”“十年内不准踏过南黎城。”少女微微一凛,“十弹之间,却要左右十年光阴,这赌注实在太大。晚辈虽有斗胆,却也不敢造次。”汉子摇头,“今日赌局实非我所愿,然那件事关系太大,我不容任何变数。”“听先生的意思,晚辈想不赌也不行了,只是前辈功力深厚,晚辈哪是对手,未免太不公平。”汉子正色道,“你虽年轻,又是女流之辈,但以你师傅之能,却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山,必然是对你寄予厚望,可见你实力不凡,定有过人之处。我虽是无名之辈,可也敬你家师三分,若觉不公,我让你三步。若不愿赌,我哪怕就此永留,也要全力阻你。姑娘可想清楚了。”“既如此,晚辈若是再敢推辞,只怕便是对前辈不敬了。”少女却是毫不造作,说完便站起来就朝门口走去,体态轻盈,婀娜多姿的身材在长袍下若隐若现,旁人看到,也大都发出了惊叹之声,看来已都看出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妙龄少女了。汉子微一皱眉,此人以书生打扮进城,必然是为了不露声色,掩人耳目,如今却自曝其女儿身引人注意,不知这古怪少女心中到底作何算盘。只是他思索之间,三步却是转瞬即至。“一,二,三。” 少女回头,眼神流光转,贝齿轻张,对着汉子说道,“前辈,三步已到,晚辈就此告辞。”话音未落,身形已瞬间消失在原地,只见一道残影掠过大堂,转瞬即到了门前,眼看就要冲出大门。只是她虽快,一抬眼,汉子却已是立在了门前,矮壮的身躯看上去竟如山岳巍峨,岿然不动。少女面色一厉,秀眉竖起,眼中杀机大盛,五根纤细手指径直朝着汉子当头抓下,破空之势如鹰击长空,玉手见风就长,似要将汉子全身均笼罩其中。汉子抬头,微微一叹,“两弹。”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随着少女一抓之势,轻轻抬手一拨。“嘶……”二人之间的空气竟有电流闪过,嗞嗞作响。少女倒飞而回,轻盈落地。白皙的脸颊上一抹嫣红一闪而过,更添娇媚之色,可话中已是如临大敌:“拂风雷!你是左……”不等少女说完,汉子立马低喝道,“住口!”少女不置可否,却又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既然你都已经在这里了,想必当年的那些人也都快到了吧。既如此,我岂能被你挡在此处!”话音未落,少女身上袍袖已是无风自动,一抹紫气瑞然升腾,聚于眉心,瞬间游走全身,如万千灵蛇一般绕身而出,紫气灵蛇狂躁地扭曲交缠,直欲择人而噬!少女一声轻叱,“破!”刹那间,灵蛇翻滚,如狂浪飓风一般冲向面前的汉子。一时间,酒馆内狂风大作,少女竟似身立于风暴之眼,席卷八荒,小小的酒馆哪里能承受如此狂野霸气,立刻人仰马翻,客人四散奔逃,场面一片混乱,内力稍差者,已然是倒地不起。然而立于风暴之前的汉子,只觉得这少女携天威而来,所施功法强悍无匹,竟是要与自己以硬碰硬!然而他再次轻叹,“五弹。”却是随着话语向前缓缓推出了一拳。一瞬间,风停,蛇息,无边黑暗如黑洞一般,悄无声息地吸收了所有光亮。那黑暗如有实质,似远古寄生之物一般,缓缓地爬过地面,爬过桌椅,如深黑古潭,湮灭了一切所经之物,缓缓爬上了少女的身体。只是身在黑暗中的少女,却感觉自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挤压而来。一股窒息感缓缓地从她的喉尖扩散到全身,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并不是因为这无尽的黑暗,而是因为她一身修为,放眼天下已是寥无敌手,但在这小小的茶馆里,竟挡不住这矮壮汉子毫无花哨的一拳!她张大了嘴,想大声呼救,可声音到了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但少女终非凡人,知道这已是生死之际。带着绝望、不甘、愤怒、羞耻,她的眼神犹如毒辣狠厉的困兽,决绝地咬破舌头,喷出了一口血雾!血雾见风即长,竟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弥漫了整个空间,黑暗一触到血雾,便似被吸收一般,越来越淡,越来越轻,到最后,已是完全湮没在红色之中。血雾环绕,黑气断绝,她一声断喝,“八弹!”血雾竟是凝结有质,如惊涛骇浪,带着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气势,冲向了立于门前的矮壮汉子。由始至终,汉子都站立在门前,连脚步都未移一寸,然而他眼见少女喷出血雾的那一刻,瞳孔一缩。他终于动了。他双手一分,五指箕张,双臂高高振起,斜指向天,两腿一分一沉,大喝一声:“雷!”双掌重重拍下!以他双掌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为中心,万道电光激射而出,咆哮着,带着毁灭一切的天地之威,迎着面前无边的红色血浪,决然斩下!“嘭!”小小酒馆终于是承受不起这霸道无匹的神功斗法,轰然坍塌。一袭黑衣站在低矮的城墙之上,身后一杆杆大旗矗立在走马道前,迎风猎猎作响,红底黑字,以隶书写就“南离”二字。黑衣人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小酒馆坍塌后卷起的漫天烟尘,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左三通,黎黛……嘿嘿嘿嘿,终于是要来了吗。”他抬头望向逐渐被乌云遮蔽的天空,啧啧叹道:“不愧是曾经的天下无敌啊,一招之威,竟能卷云聚雨,强至此境,大可逍遥天地,无拘无束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呵,却仍逃不掉一个情字。”“天下第一?哼,我看天下第一蠢蛋还差不多。”“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才能成为最后的大赢家。”黑衣飘摇,下一瞬间,竟凭空消失在原地。这一天,“雷神”左三通在十年前那一件彻底改变江湖格局的大事件之后昙花一现,再次渺无音讯。这一天,苗疆大巫女黎婉遣大徒弟黎黛入中土,一路斩杀中土武林高手十七名,最终在南离城停步,不知所终。这一天,中土大地开始广为传颂一段偈语:“天启八荒,神降四方;三六之时,魔侵大江。仙佛抚顶,鬼渡魍魉;雷霆一怒,黑羽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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