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的脚步匆匆,有的愁容满面,衣着五花八门,口音南北杂陈。有人说:有三个地方可以让人反思与清醒,监狱、医院和火葬场。监狱除了集体参观外,我没有去探视过人,感触不深。火葬场参加追悼会时会有不少的感慨,这一辈子的辛劳与追逐,最后就被那短短的一页半的悼词给总结了,有些话
医院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的脚步匆匆,有的愁容满面,衣着五花八门,口音南北杂陈。
有人说:有三个地方可以让人反思与清醒,监狱、医院和火葬场。
监狱除了集体参观外,我没有去探视过人,感触不深。火葬场参加追悼会时会有不少的感慨,这一辈子的辛劳与追逐,最后就被那短短的一页半的悼词给总结了,有些话放到其他人身上亦无不可,就感觉死的时候有些草率,不如初生时隆重且喧闹。
如果说医院里也有欢笑,那一定是产房外欢迎新生命的笑声。人们从医院出生,又在这里离世,人间的一个轮回这里既是起点又是终点。期间,当身体的某个零件不好好工作的时候,还要返回这里维修、保养。医院就像一根线一样,可以将人这一生联结起来,有欣喜也有悲伤,有绝望也有庆幸,有痛苦也有感动,有失落又重燃希望,一部人间悲喜剧在这里多彩上演,每天都有不同的故事,背后又有千姿百态的悲喜。
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当年是没有机会在医院里出生的,每个村里都有经验丰富的中老年妇女帮助接生,俗称接生婆。她们不懂医学常识,纵然是懂也是缺医少药。用来消毒的是草木灰化的水,用来催奶的不过是几碗红糖水或者加了白糖的鸡蛋花水,用来防月子病的方法就是将大人严严实实地捂起来,而孩子就是给放到土布袋里,随便地拉尿。土布袋是用老粗布缝制的一种肩膀上带襻的“兜子”,里面装了大约一半的用火炒过的沙土,拉过、尿过的沙土倒出来太阳下一晒就可以重复使用了。
写跑题了,拉回来吧。
纵然我不是在医院里出生,我对医院还是有很深很复杂的感情。2000年,在我军校毕业之后三个月的时候,每天早晨都会吐出血块或者血丝,晚上睡觉不管天冷天热都会满身出汗,一开始还没注意,正在将军校里攒了两年的激情与抱负全面地开花绽放。但经不住过嗑血啊!去医院查一下吧,肺结核已经发展的很严重了。这个病,虽不是清朝或者民国时会死人的绝症,但也挺折磨人,它有两个特点,一个是有传染性;二个是恢复的慢。
住进聊城胸科医院时大夫就说了:住院最少半年,康复最少一年。我的小心脏啊,肺还没看好,心脏拔凉拔凉的,恰是意气风发的年华,正满挥斥方遒的激情,却被判了离开工作岗位去医院里“服刑”,对一个年轻的军校毕业生来说是何等的打击!
因为是传染病医院,也很少有人去医院里看我,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呆呆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那种孤独与挫败感又岂是一句话两句话所能形容。刚刚,欢迎毕业的接风宴尚未消静,现在,却只能一个人面对冰冷的针头、没有笑容的大夫,静静地看着没有滴答声的点滴从输液瓶里落下,实在无聊了就数每分钟会滴多少下,预测多长时间可以输完……
正是在这种无聊的等待中,爱情却从这里茁壮地成长,肆意地蔓延开来,再也无法阻挡。媳妇儿那个时候在另外一个医院工作,偶尔的去看我,却发现了一个形容枯槁、毫无生气的我,生病且不怕它,也死不了人,只是那样一个青春火热的年龄却要忍受孤独与寂寞是最大的苦衷。且,我听说单位在我离开之后进行了全方位的消毒,宿舍、食堂、办公室,甚至连会议室也没有放过,一时又让我觉得自己已经被单位所嫌弃、抛弃。开始还有战士给我送饭过来,后来,我也不敢让人送了,不是担心单位,而是担心这个战士担心自己。
实际上,我们那个时候对这个病的认识都是肤浅的。我还问那些大夫护士他们本人采用了什么防护措施,一如很多人会问我们消防兵消防车里加了什么灭火剂一样,隔行如隔山啊!
但单位上采取任何措施都是不为过的,一是真有预防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对战士心中起个安慰的暗示,只是当时的我还理解不了。
心生怜悯心的媳妇儿遇到了我热烈且渴盼的眼睛,懂得了我对陪伴的渴望,但那个时候,除了她没有人敢去结核医院待着,或者说:除了她别人也不能在那个时候带给我积极的心理治疗。后来,我们在谈起那个时期的时候,她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爱,只是看到我当时那个可怜的样子,心疼加上怜悯,一个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的王老五是那样的弱小与无助,所以才会拿出来时间去陪伴。
而我们重逢的上一年,恰恰也是在医院,那一年,我从天津徒步回来,到聊城的时候,小腿都走肿了,叔叔让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开始我还推托,后来实在拖不过去了,才溜溜达达到了医院。本来就想随便逛一圈就回去,却不想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仅仅是一个背影),我从来不曾听人说过媳妇儿在这所医院里,但我确定无疑这就是她……
本来已经失去了联系,但人生的缘分真的无法解释,假如我不从天津徒步回来,怎么会去医院?假如她没有医院实习,怎么会遇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逃也逃脱。但,医院真的就是一个起点,不管是相遇还是我的生病,都不过是爱情的肥料,给爱情更多的土壤与水分,让它在逆境中茁壮地成长。
急于出院的我,离开医院后又不能坚持按时吃药,病拖的更不好治了,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又去了济南,住在了省胸科医院,在那里一住就是两个月。普通人住医院一个星期,恐怕都会又烦又闷,而我在二十三四岁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却陆续的住了半年的时光,在那个半年里,我真实地认识到人身体的脆弱和生命的无常。每天躺在病床上,无聊的时候就是在遐想,追问一些为什么?总结自己过往失败的地方,规划自己明天的路,审视自己的缺点与问题,反省生命与工作与生活之间的关系……
假如,不是那年住院的经历,我肯定不是现在的我,要肤浅的多、浮躁的多、轻薄的多、狂妄的多……虽然,我现在也不好,但已经是改良后升级好多版的了。
再后来跟医院的联系,就是儿子的出生。那个时候,我正在培训第一期的消防员,差不多200人的队伍,我主抓训练与管理。在儿子出生前媳妇最需要照顾的那个月,我将我的时间用在了照顾我的队伍上,仅在媳妇临产住到医院之后,我才匆匆地跑过去陪了一天多的时间。
当那个有点黑且皮肤皱皱的小屁孩啊啊地哭着被抱过来的时候,我内心既欢喜亦怀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我感觉自己都还没有长大,就要当爸爸了吗?摄像机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那一刻,全家人都洋溢着由内而外的笑容,媳妇儿的脸上是幸福与满足,父亲脸上每一寸的皮肤都绽放开来,母亲大声地跟人夸着自己的孙子,就连护士也过来说“恭喜恭喜……”
我时常在想,如果一个大夫能有时间,写一写发生在医院的故事,肯定比蒲松龄老先生在大树下摆个茶摊要丰富的多,但我媳妇说大夫哪里有时间写这些,天天忙都要忙死了。好吧,这样一说,搞得我天天写东西就跟是个闲人似的。
这两天在医院,每看到一个人,都想去探究人家背后的故事,聊一聊、写一写,在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会有多少背后的利益交换?在这个生命出生与消亡的地方会有多少个欢笑与泪水?那些曾用健康换取财富与官位的人来到这里是否也有后悔?那些弥留之际回忆一生有太多遗憾的人是否会还想重来一回?
有没有在医院工作的朋友乐意从各个侧面一起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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