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父亲走后,思寒一个人在宿舍洗完了澡,穿好衣服之后,他顶着湿漉的头发走进教室,沿着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他安静地望着窗外,远处的天在夕阳余晖下变成酒红色,山阻挡住一半的红光,另一半映照在水面上,如同镜像一般继续染红着天,思寒知道:他的父亲,明天就要穿过那座山,去往另外一个城市了。
那天父亲走后,思寒一个人在宿舍洗完了澡,穿好衣服之后,他顶着湿漉的头发走进教室,沿着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他安静地望着窗外,远处的天在夕阳余晖下变成酒红色,山阻挡住一半的红光,另一半映照在水面上,如同镜像一般继续染红着天,思寒知道:他的父亲,明天就要穿过那座山,去往另外一个城市了。 教室里逐渐变得哄闹,那些老生聚在一起嬉笑、打闹,好不热闹。一个像思寒一样的新生站在教室门口,四处寻找座位,他环顾了很久,走向了前排的一个空位,准备坐下,旁边的人说:“这里有人啦。”他连忙起身,满是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他走向后排的一个空位,刚坐下去,哄闹的教室里传来一阵惊叹声,有人睁大眼睛说:“这是我们班老大的位子,等他回来你就死定了。”不安爬上了他的脸庞,他赶紧起身,准备离开,他忽然发现全班的同学都在看向他,后面的男生摇着头说:“真怂。”这时,他迈不出步子了,走与不走,这原本简单的问题在同学的干扰下,此刻仿佛成了世纪难题。他窘迫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思寒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到我这里坐吧,我这里有个空位。”他沿着那个看不见的台阶,走到了思寒旁边的空位上,他放下书包,从容地坐了下去。 “谢谢你,我叫国强。”他看着思寒,微笑地说。 思寒看到眼前这个大块头,方脸,浓眉,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他说:“不用谢,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一个中年男老师走进教室,哄闹的教室变得安静,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看着大家说:“同学们,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将教育你们往后的三年,直至你们初中毕业。所谓:传道,授业,解惑。没有好的品德,学不了东西,先做人后读书。你们的惑,我也会尽力为你们解。下面我给你们讲讲入学须知……” 班主任讲完入学须知之后,便宣布下课了。走读生提着书包奔向校门,骑着自行车赶回家去了;住宿的老生也都邀伴走向食堂和宿舍了;而那些住宿的新生,坐在教室里久久不离开,他们中有许多人和思寒一样,是第一次一个人离开家住进学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去学习和生活。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你们都是新生吗?” “嗯……”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班主任沿着座位,依次走到他们身边,和他们进行交谈之后,他们依次离开教室,走回了自己的宿舍。最后,班主任走到了思寒和国强身边,他问:“你们怎么还不回宿舍?” 思寒说:“我们没有认识的人,不想回宿舍。” 国强看了思寒一眼,点起了头。 班主任说:“你们多大了?” 思寒说:“我十三岁。” 国强说:“我也是。” 班主任摸着他俩的头说:“是男子汉,便得学会长大,快回去睡觉吧。” 宿舍里只有思寒和国强是新生,熄灯以后,老生们躺在床上聊天,东一句,西一句,嬉笑声不停。思寒和国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由于天气炎热,他俩的额头都不停地冒出热汗,汗水与泪水纷纷流在凉席上,湿了一大片。这是一个孤独又漫长的夜晚,老生们褪去好久不见的喜悦与激动之后,纷纷睡去,思寒和国强隔着上下铺的距离,各自品尝孤独,互不相知,互不相通。 早晨的第一节课,学生们全员到齐,无一缺席。当班主任推着眼镜走上讲台,介绍自己同时也是数学老师时,思寒竟然像遇见故人一般,出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满怀期待的、全神贯注地听着老师讲课,老师所讲的重点,思寒全都用红笔圈了来,留作课后复习。 放学后,思寒和国强邀伴去食堂吃饭,他们跟着人群走进食堂,墙上的黑板上写着:辣椒炒肉,红烧肉,水煮鱼,西红柿炒蛋,小白菜,炒豆芽……思寒很想点一个红烧肉,可是他爸给他的生活费不多,他想等到放假那天,如果还有剩余的钱,就点两份红烧肉吃。他对打饭的阿姨说:“阿姨,给我来一份炒豆芽。” 思寒和国强吃过饭,沿着校园逛了起来,他们走进操场,站在跑道上,看着在夕阳下奔跑的同学;他们站在篮球场边上,看着在场上挥汗如雨的同学,感觉每一个回合都十分过瘾;他们走到乒乓球台边上,看着同学们奋力地杀球,听着传入耳边的呐喊声。他们试图融入进去,但就是融入不进去,他们只能作为旁观者,以肉眼和耳朵去体验下午放学后的活动。 他们走回宿舍,思寒躺在床上,拿起数学书,对着画了红线的部分复习起来。国强趴在床上,把头伸下来说:“我休息一会,待会儿去上晚自习记得叫我。” 思寒点点头说:“我会的。”说完,接着复习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宿舍门口聚集了一群人,思寒感觉窗外的光线被阻挡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七八个人堵在宿舍门口,他感到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进来这么多人,当那七八个人围在他床边时,他的疑惑转化成了害怕。 “小子,你下来!” 听到这话,思寒和国强都坐起身来看向他们,思寒发现他们看向的是国强,心里松了一口气,国强看着他们,小声地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叫涂彪,我是这个班的老大,听说你想做我的位置?” 国强回忆起了昨天发生的那幕,他赶紧解释:“我是坐了你的位置,但我没想坐你位置。” “什么?你还坐了我的位置?” 国强百口莫辩道:“我是坐了你的座位,没想坐你老大的位置……” “我不管!不管你坐了哪个位置,今天都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瘦弱的涂彪想把国强拉下去,拉了几次没拉动,他恶狠狠地瞪着国强说:“别逼我这些兄弟动手。”国强看他们人多,只好乖乖爬下床,站着涂彪面前。涂彪张手给了他两个巴掌,他懵在原地不动,只听到涂彪说:“我再说一遍,我是这个班的老大,以后要是有别班的同学欺负你们,我作为老大,会帮你们出头的。” 涂彪带着那群人走后,国强爬上了床,他将头埋在枕头下哭泣。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平白无故就要挨两个巴掌,他心里的委屈无处消解,只能化作一阵阵哭声。躺在下铺的思寒听到这阵阵哭声,惭愧至极,他的惭愧来自于——国强在受人欺负时,他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庆幸受欺负的不是自己。 夜幕降临时,国强从上铺爬下去,无声无息地走向教室去上晚自习了。装睡的思寒微眯着眼睛看着这幕,当他看到国强已经走远时,他知道,因为自己的懦弱,就连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 在那之后,两个都还没有融进校园的人走散了,他们度过了形影不离的一天之后,便背道而驰了。尽管是同桌,但他们不再讲话,上课时,思寒认真地做着笔记,课后就坐在座位上复习,有不会的便跑去办公室问老师,他成绩越来越好,老师对他日渐喜爱。 国强和思寒分道扬镳之后,开始了自己拉帮结派的校园生活。有次,他在篮球场上打篮球,和别人起了摩擦,五个小个子冲上来锁住他,他没用多大力便把那五个人甩在地上,他想上前去道歉,那几个人以为他还要动手,赶紧往后爬,边爬边道歉。那一刻,国强突然不知所措,从来没有人向他道过歉,他手足无措地说:“没……没关系……” 自那以后,他一个人打五个的传说在同学间广为流传,许多所谓的帮派都来拉拢他,求他加入自己的帮派。还有几个帮派干脆请他当老大,让他当帮派的门面。一夜之间,他多了许多追随者,他们甘愿奉他为老大。 在他人的怂恿下,国强和一些高年级学生较量了几番,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国强的权威逐渐建立起来,每当有人说要去挑战国强,他旁边的朋友总会说:“自不量力。”只有那些几个人的小帮派,只是听过他的传说,没有领教过他的实力,所以对他依旧不屑一顾。 初二那年,一共考试了六回,思寒数学考了四次第一;国强一开始只是不及格,到后来连试卷都不写了,已经坐稳了倒数第一的位置。班主任走到他俩面前说:“你别关顾着自己学,带带国强,你也别光顾着玩,跟思寒学学。” 放学后,思寒躺在自己的床上,拿着书对照那张满分的试卷,他自言自语着:“还好自己复习了,有几道大题和老师划的重点一摸一样。” “是吗?”涂彪一把抢过试卷,用手指着思寒说,“把你的书给我,我看看是不是一样。” 试卷被抢过去之后,思寒紧抓着自己的数学书,不让涂彪抢走。涂彪试图抢了好几回,仍旧抢不过去,他瞪着思寒,不再抢书,而是把思寒推到一边,他一巴掌扇在思寒脸上,思寒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个巴掌印,他伸出手,用手捂着自己火烫的脸。涂彪一下把书抢了过去,把书抢过去之后,他随意翻了两页,又把书丢到一边。他走到思寒身边,用手指着思寒说:“我的话你都敢不听?” 涂彪的手指顶在思寒头上,他恶狠狠地说:“我告诉过你,我是这里的老大……” 话还没说完,国强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他一脚把涂彪踹翻在地,骑在涂彪身上,他举起拳头打在涂彪头上。涂彪赶紧用手捂着头,喊叫了起来:“你敢打我?” 国强一拳打在涂彪左眼上,涂彪捂着左眼说:“别打啦。” 国强停下拳头,对涂彪说:“谁是老大?” 涂彪坚定地说:“我。” 国强又一拳打在涂彪右眼上,涂彪捂着右眼求饶:“你你你……你是老大……” “涂彪,我告诉你,我不是我们班的老大,我是你的老大,以后你凡事都得听我的。我还是思寒的老大,我不需要他凡事听我的,但是如果有人欺负他,我作为他的老大,就会为他出头,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国强这才起身,他刚一起身,涂彪赶紧跑出宿舍,站着门外喊:“你们两个死定了,我现在就去叫人,你们晚上等着!” 宿舍里只剩下思寒和国强两个人,原本紧张的气氛消失之后,连空气都变安静了。过了许久,思寒说:“谢谢你。” 国强说:“没事,你也帮过我。” 思寒羞愧难当,他想起上次国强被欺负时,自己却视若无睹,就像个窝囊废一样…… 待羞愧消去之后,思寒说:“他晚上要叫人来……要不我们告诉老师?” 国强摇摇头说:“不用告老师,他们这群人我算是弄清楚了,他们就会唬唬人,没别的本事,就算要打,他们也打不过我。” “可是他们有七八个人呀。” “七八个也打不过我,越是害怕他们,越是被欺负。” 上晚自习时,国强收到了一张纸条,是涂彪让人传过来的,纸条上写着:晚自习后,操场见,不来是龟孙。 国强在字条上回复:等着爷,龟孙。 涂彪收到回复之后,气得直咬牙,他把纸条揉烂撕碎,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下课铃响之后,国强和思寒奔赴操场。深沉的夜色下,月亮藏在云层里,只有四盏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操场的四个角落。国强站在路灯下吹着口哨,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思寒躲在他旁边的黑暗处,企图逃避这场因他而起的群架。一群人从光明处走向黑暗处,当思寒听到涂彪的声音时,他战战兢兢地说:“他们来了……” 涂彪走到国强所站的路灯下,他后面跟着的还是原来欺负国强的那七个人,其中一个瘦高个走到国强面前,他用手指着国强说:“又是你这小子,听说你想搞事,想试试?” “那就试试。”国强把他的手打到一边。 瘦高个显然被激怒了,他后退一步,抬起脚使劲往国强身上踹去,那一脚踢在国强大腿上,国强纹丝未动。还没等他把脚放下,国强便用右手抓住他的脚,往上一抬,他立马失去了重心,国强一脚扫在他另一条腿上,他整个人悬在空中,国强接着把左手按在他肚子上,往下一推,他重重地摔在操场的水泥地上。前十几秒钟,他痛苦地躺在地上翻滚,发不出声音,十几秒过后,才传来一阵阵的哀嚎声。 涂彪和他身后的那些人都没有了声响,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当国强跨过躺在地上的大高个,走向涂彪时,涂彪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老大……你以后就是我的老大……你一辈子都是我的老大……” 国强轻轻地捏了捏涂彪的脸,对他说:“你的位置,我坐定了。” 涂彪他们把瘦高个扶起来之后,赶紧跑离了操场。待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操场之后,思寒才从黑暗处走向光明处,他刚才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幕,他想象不到,几个月前还别涂彪他们欺负的人,现在就已经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他站在国强身边,竟然对这个成绩一塌糊涂的大高个有了几分敬意。突然之间,他明白了一些规则,一些永远都搬不上台面,只能在黑暗处看见的规则。 “我刚刚捏脸的那个动作怎么样?我跟电影里学的。”国强笑着说。 “很好!”思寒说,“不过我更喜欢你打架的动作。” 国强大摇大摆地走回宿舍,思寒紧跟在他身后。涂彪见他们来了,赶紧从床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你先上床去,我没挡住你吧?” “没有。”国强一边爬上床一边说。 熄灯以后,漆黑一片的宿舍里,国强躺在上铺微笑,他觉得自己摆脱了窝囊和软弱,以后可以真正的抬起头来了。睡在下铺的思寒还在回味操场上的那次战斗,他觉得国强勇敢,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样神勇,这样就再不会受人欺负了。 住在隔壁的瘦高个,低声呻吟了一个晚上,他的呻吟声藏在室友的呼噜声里,没人察觉。天亮之后,其他室友都起身去上课了,只有他躺在床上,始终起不了身。上午的课程过半,他年轻的班主任气冲冲地跑来宿舍,气冲冲地说:“刘守高,你可真厉害,课都快上完了,你还不起来。”班主任见他没有回应,把他侧着的身子翻过来,看到他脸色惨白,嘴唇都没了血色,班主任心里一惊,慌忙地说:“你怎么了?” 刘守高虚弱地说:“老师,我头痛……” 班主任赶紧跑出宿舍,去医务室喊来了医生。医生见他这症状,摇着头说:“我只能看看发烧感冒,这个我看不了,得送医院去。” 班主任轻轻地晃了晃刘守高的身子,问道:“你能起身吗?” 刘守高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说:“可以……” 班主任跑出宿舍,把自己的电动车骑了过来。他艰难地扶起了刘守高,艰难地把他扶上了电动车,他一只手扶着刘守高,另一只手扶着车把手,往医院赶去了。 班主任帮刘守高挂了号,带刘守高去做了个全身检查,帮刘守高了办了住院手续……当听到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修养几天就没问题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到刘守高躺在病床上打吊针,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他想了一阵,突然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着:“都忘了给他父母打电话。” 刘守高的父母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冲进病房,刘守高的父亲喊道:“是谁?是***谁!谁打了我儿子!” 班主任赶紧迎上去说:“你们是刘守高的家长吧,这件事还在调查,你别着急。” 刘守高的父亲接着喊:“我别着急?我***弄死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杀猪杀到一半,接到你的电话,赶紧赶了过来。” 刘守高的母亲站在刘守高的床边,泪眼婆娑地说:“你别再喊了,儿子要休息,其他病人也要休息。” 刘守高的父亲把班主任拉到门口,他小声地在班主任耳边说着话,然后转过头对自己的老婆说:“我跟班主任去一趟学校,你到这里照顾儿子。” 刘守高的母亲点点头,不再说话。 刘守高的父亲了解大概的情况,他知道那个人在初二(3)班,那个把自己儿子打的脑震荡的人就在初二(3)班。他假装上厕所,把班主任甩开了,他在教学楼里寻找,寻找那个教室。当他找个那个教室时,他的怒气涌了上来,他一掌把教室的门推开,正在上课的英语老师疑惑地看着他,他不管不顾,冲上讲台喊:“是谁?是***谁!谁打了我儿子!” 全班学生和讲台上的老师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没人吱声。英语老师最先回过神来,她走到刘守高父亲的面前说:“这位家长,有什么事好好说。” 刘守高的父亲激动地说:“就是这个班里的学生,把我儿子打得脑震荡,现在都还在住院,你要我怎么好好说?” 国强和思寒相视一眼,他们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国强想要站起身,思寒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起身,思寒紧皱着眉头,使劲朝国强摇头。国强犹豫了一阵,打消了起身的念头,思寒也松了一口气。这时,涂彪突然站了起来,他指着国强和思寒说:“就是他们俩,就是他们俩打了你儿子,我亲眼看见的。” 刘守高父亲的目光转向他们两个,他问:“是你们两个吗?” 国强发现全班的同学都在看向自己,就像几个月前一样,他不想再当怂货,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像是宣告一般,说着:“就是我。” 刘守高的父亲朝他们走来,走了两步,他跑了起来。国强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准备承担全部后果了。刘守高的父亲越跑越近,跑到后门处时,思寒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砰”的一声,后门被推开了,保卫科的人冲了进来,三个人冲上去拉住了刘守高的父亲,保卫科科长说:“这件事我们已经在处理了,你这样只会把事情闹大。”刘守高的父亲不管不顾,依旧朝国强和思寒冲过去。保卫科科长见拖不住,反手一绞,把刘守高父亲按在地上,刘守高父亲涨红了脸,保卫科科长说:“你先冷静一会,对不住了。” 待刘守高父亲冷静下来,保卫科科长把他拉了起来,接着把他拉出门去。其他两个保卫科的人说:“国强,思寒,涂彪,你们三个人到保卫科来一趟。” 在保卫科里,涂彪他们七个人站在一边,国强和思寒站在一边,刘守高的父亲站在一边,两个班主任站在一边,保卫科科长站在中间,他说:”既然这事已经发生了,那就想办法把这件事解决,你们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该处罚的处罚,该赔偿的赔偿。如果解决不了,那就送警察局解决,该罚款的罚款,该拘留的拘留。” 涂彪先说:“昨天晚上,就是他把刘守高打得脑震荡,这人下手太狠了,完全不把别人当人……” 没等涂彪说完,思寒就气愤说:“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们,会发生什么这样的事吗?你这人讲话不凭良心,全凭一张嘴。” 保卫科科长说:“他们怎么欺负你们?” 国强说:“开学第一天,我就因为坐错了一个座位,他们就来找我麻烦,就是这个涂彪,无缘无故扇了我两个巴掌,我没有还手,任由他们欺负。这是第一件事,还有第二件事,你让思寒说。” 思寒说:“期中考试之后,我数学考了一百分,我拿着数学书在宿舍对试卷,涂彪就过来抢我试卷,他把我试卷抢过去之后,还想抢我的书,我没有给他,他对着我的脸就是两巴掌。” “明明是一个巴掌!”涂彪气急败坏地说,像是蒙受了巨大的冤屈一般。 “你先别说话。”保卫科科长说,然后他看向思寒,示意思寒继续。 思寒说:“那天国强也在宿舍里,我看到我被欺负了,就从床上跳下来帮我,打了涂彪几拳。然后涂彪说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让我们晚上到操场等着,说要收拾我们,我问国强去不去,国强说去。” “然后你们就去了?”保卫科科长说。 “我们去了,就站在操场上等他们。他们也来了,还是以前欺负国强的那七八个人。”思寒看着刘守高父亲说,“然后就是你儿子,冲上来踹了国强一脚,国强就跟他打起来了,打完就回宿舍去了。” 刘守高父亲说:“你们两个人打赢了他们七个人?” 思寒摇摇头说:“没有,他们都没有动手,看着你儿子被打之后,他们赶紧走了。” 刘守高父亲拍着桌子说:“这他妈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刘守高的班主任说:“第二天刘守高没去上课,我去宿舍找他的时候,发现他不对劲,赶紧送他到医院去了。” 保卫科科长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吗?有没有谁说谎了?” 保卫科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再说话。 保卫科科长对刘守高父亲说:“这件事你儿子也有责任,这样,医药费由打伤你儿子的人出,你这一环就算解决了。” 刘守高父亲摇摇头,低沉着声音说:“我书没读多少,道理我还是懂一些,是我儿子先动手打人的,这样的医药费收不得,我也没脸收。”他走到涂彪他们面前说:“以后不要再和我儿子来往了。”他又走到国强和思寒面前说:“对不住了。”最后,他走到班主任面前,把班主任垫付的医药费付清之后,埋着头离开了学校。 保卫科科长说:“他的事处理完了,你们的事还没处理完。涂彪啊涂彪,好的不学,净学一些这样的东西,别人坐错了一个位置,你就去找别人麻烦,你以为你在混上海滩吗?还有国强和思寒,你们有什么事得和老师说,老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来找我。明天升旗仪式,点名批评你们几个,让你们站在国旗下亮相,好好反思反思。” 第二天升旗仪式上,国旗手们完成了庄严的升旗仪式,保卫科科长站在国旗下说:“前几天,初二学生发生了打架事件,经保卫科调查,此次事件已完全解决。现在让参与打架者上台亮相,让他们站在国旗下,希望他们早日改过自新,听到名字的上来,初二(3)班国强,涂彪,思寒……” 在国旗下,思寒和国强紧挨在一起,涂彪他们六个人站在一起,他们两拨人中间只隔着一小段距离,但他们站在国旗下的神态全不一样。涂彪他们六个人埋着头,生怕别人知道他们一群人被两个人打得落花流水;国强站的笔直,抬着头看向远处的山,他是开心的——自己不再软弱,还有能力帮助思寒。思寒抬起头,冲着国强微笑起来,还使劲眨了眨眼睛。 升旗仪式结束了,思寒跟着国强走向教室,他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走到三楼时,思寒往楼下一看,看到有两个女生在指向这边,他推了推国强,说:“你看,有两个女生在指这边。” 国强笑着说:“那是在指你。” 思寒跑到一边,和国强打闹了起来,打闹的同时,思寒偷偷地看着下面那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在捂着嘴笑,另一个女生害羞地躲到一边。国强搂着思寒的脖子说:“你的脸都红啦。” 下课后,思寒和国强在走廊上讲话,思寒惊喜地发现那两个女生站在对面教室的门口。思寒故意弄大了动静,果然,那两个女生看向了这边,其中一个高个女生指向这边,另一个女生害羞了起来,追着高个女生打闹,高个女生一边笑一边后退。 上课时,思寒对老师所讲的课全无兴趣,他的心思全被那女孩勾了去。他在想:她是不是在指我?她是不是对我有兴趣?可是我们压根也不认识呀,她肯定不是在指我……等下课了,我不出去,她是否会寻找我? “思寒,这个问题你来回答一下,我看你双脸泛红,双目无神,想什么呢?”语文老师说。 教室里传来一阵哄笑声,国强开玩笑地说:“你思春呢。” 下课铃声响起时,国强喊他去走廊上,思寒摇了摇头,说:“我不去。”思寒站在靠窗的过道上,偷偷地看着对面的教室。过了许久,思寒没有看到那两个女生,他还在等,直到上课铃响了,也不见那两个女生出来。思寒失落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国强看到思寒这模样,问:“你怎么了?” 思寒说:“那两个女生不是在看我。” 国强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你还在想这个事啊。” 思寒失落地上完了一节课,老师讲的内容他都没有听进去。他低着头失落地走向厕所,走到厕所门口时,高个子女生拍了他一下,他抬起头看到高个女生,随即反应过来,他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另外一个女生。高个子女生说:“别看啦,她在教室,这是她叫我给你的。”说完,高个子女生递给思寒一封信,思寒欣喜地接过信,他点着头说:“我知道了。” 思寒把信踹在口袋里,上午的后两节课,思寒始终用手摸着口袋里的信,他在猜想,这信里到底写着什么内容。 刚放学,思寒起身跑回宿舍,顾不上和国强一起去吃饭。他躺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那封被手汗浸湿了的信。他打开信,一字一句地阅读起来: 你好,我是初二(1)班的张芯仪。今天升旗仪式上,我看见了你,你站在国旗下微笑的样子,很是迷人,当你转过头迎着朝阳时,我承认,我心动了。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想法,若你也有意,晚自习后,乒乓球台见。 看完信,思寒傻傻地笑着,全然不知国强已经站在他身边。思寒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准备放回口袋,这时,他才看到身边有个人影,他惊慌失措地坐起身。当他看到是国强时,才松了一口气,他说:“你干嘛呀,吓死人。” 国强笑着说:“你干嘛呀,躺在床上傻笑,你手里抓着什么,给我看看。” 思寒赶紧把信塞进口袋,他说:“这个你不能看。” 国强说:“又不是别人写给你的情书,有什么不能看的。” “就是情书。”思寒微笑着说。 “那我更得看看了。”国强好奇地说,“是谁给你写的呀?” “就是今天那两个女生里,个子小一点的那个。”思寒说,“不说了,我吃饭去了。” 吃过饭,思寒坐在教室里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下午,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时间走的如此的慢,四十分钟一节的课,他觉得上了四个小时。接下来是漫长的晚自习,他有些困,想着睡一觉应该就下晚自习了,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当他睡醒过来时,发现时间仅仅过了十分钟。 下课铃声响起时,思寒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教室,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该怎么表达,要是紧张起来什么话都不会说了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他一边往乒乓球台走去,一边在心里念叨:“千万不能紧张,千万不能出错……” 走到乒乓球台时,思寒看到那两个女生站在球台边上,他微笑着,缓慢地走过去。高个女生笑着说:“我先回宿舍,你们两个聊。” 思寒和张芯怡分别站在乒乓球台的两边,思寒看她一眼便赶紧低下头去,张芯怡小声地说:“刚刚那个女生是我的好姐妹,她叫张芝,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照顾我。” 思寒紧张地说:“那挺好的……” 沉默许久,张芯怡偷偷地看了思寒一眼,思寒也恰好抬起了头,俩人四目相对,思寒感到脸上一阵火烫,赶紧低下了头。张芯怡见思寒这样,赌气似地说:“我不好看吗?” “不是。”思寒摇着头说。 张芯怡接着:“那你抬起头来,好好地看看我。” 思寒缓慢地抬起头,看到月光下的她,双眸楚楚动人,发丝被风轻轻扬起,一副可爱模样。思寒感觉自己的心在加速跳动,他低下头说:“你真好看。” 张芯怡微笑了起来,她说:“我往前走一步,你也往前走一步,可以吗?” “可以……” 张芯怡往前走了一步,思寒也往前走了一步,张芯怡又往前走了一步,思寒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两步之后,他俩站在球网的两边,近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张芯怡伸出手,用指尖触碰思寒的指尖,这一碰,思寒脑子里像是划过了一道闪电,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张芯怡看着思寒说:“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喜欢就是喜欢,不能克制,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思寒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脑海里一直在回复想要说的话,可是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憋红了脸,紧皱着眉头,仍旧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芯怡见迟迟得不到回复,原本满是期待的脸,逐渐写满了失望。她转过身,朝来时的路走去,走到黑暗处时,她回头望,发现思寒仍旧呆站在原地。她用手擦去眼眶里委屈的泪水,又向思寒走去。 思寒再次看到张芯怡,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这一次,他不再沉默,他抬起头看着张芯怡楚楚动人的眼睛说:“我也喜欢你。” 张芯怡一把抱住了思寒,思寒感到一阵温暖,他清晰地听见了张芯怡的心跳声,他也抬起手,拥抱住了张芯怡。 往后的每天,思寒都在期待夜晚来临,期待和张芯怡单独相处的时间。他会拉着张芯怡的手,坐在乒乓球台上,看着漫天的星光,他会和她讲起过去的事,讲起自己小时候拉屎在裤裆里的经历,讲起自己险些被淹死的经历。张芯怡也会和他分享最近的趣事,讲起哪个老师讲课时最喜欢喷吐沫,讲起哪个同学常常穿错袜子。两个人在这乒乓球台上,讲诉经历,分享喜悦,无话不说。 直到有一天晚上,晚自习过后,思寒正想往乒乓球台赶去,国强拉住了他,国强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晚上陪我出去一下,我有事。” “什么事?”思寒疑惑地问。 国强说:“出去了再告诉你。” 思寒没再问,这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国强了,可是现在,此刻,张芯怡肯定在乒乓球台上等待他,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了,肯定会伤害她的心。他说:“你等下我,我去和张芯怡说一下。” 国强说:“你去吧,我到宿舍里等你,十分钟后出发。” 思寒火急火燎地往乒乓球台跑去,跑到乒乓球台时,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他四处张望,依旧没有看到张芯怡。他在那里等了九分钟,第十分钟时,他往宿舍跑去了。 见思寒回来了,国强拉着他说:“走,出发了。” “往哪走?”思寒气喘吁吁地说。 国强说:“你跟着我就行了。” 他们走到操场的围墙旁边,国强往后退了几步,开始加速,跑到围墙处,他一脚踩在围墙上,用力往上一蹬,爬上了围墙。他站在围墙上说:“我拉你上来。” 思寒犹犹豫豫地说:“我们这样会被学校开除的……” “一次不会的,再说了,学校也不一定查的到。”国强说着,朝思寒伸出了手,思寒握着他的手,爬上了围墙。国强纵身一越,跳下了围墙,他站在围墙外说:“你跳下来呀。”思寒一咬牙,也跳了下去。 夜已深,路上行人寥寥,他们走在路灯照亮的路上。一阵寒风吹过,思寒裹紧了衣服,他问:“你有什么事?” 国强笑着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学校里不能说吗?”思寒说,“为什么非得出来说?” 国强说:“学校闷得慌,咱们学校半个月才放一次假,不得把人憋死。” 走过一段路后,国强停在一个亭子下,他说:“休息会。” 他俩坐在亭子下,国强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包烟,他拿出香烟,叼在嘴上,点着火,然后抽了起来,整个过程看起来熟练无比。思寒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国强昂着头,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说:“就是那段和你没有交集的日子。” 思寒轻轻地推了他一掌,开玩笑地说:“书没读多少,讲的话还有点水平啊。你那个,我试试?” “这个?”国强指着香烟说。 思寒点点头,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他学着国强点烟,然后抽了一口,烟雾充斥在他的口腔里,呛的他直咳嗽,他把香烟丢向一边,说:“这东西有什么好抽的呀?” 国强说:“你现在不懂,等以后你懂了,你就知道这东西好抽了。” 他们在亭子里休息了一阵之后,继续走在大路上。整条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俩的身影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走过学校那段路,路上的车多了起来,车灯和店门口的灯交汇在一起,国强从小卖部里买了四瓶啤酒和两包花生米,他俩走到河边,沿着台阶坐下了。城市里一座座楼房和店铺沿着河边排开,居民楼里、店铺门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那光芒透过柳树映照在水面上,随着波纹不断摇曳。 国强举起酒瓶,朝河面说着什么,他喝了一口酒,说:“真舒畅,这里五彩斑斓的,比学校里好多了。” 思寒也喝了一口酒,他感慨地说:“我没想到我们这小县城这么美。”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国强笑着说。 他俩坐在河边,吹着秋天的风,看着五彩斑斓的小县城,喝着手里的啤酒,说着自己过去的那些事,切身地品尝着青春叛逆的味道。好不快活。 风还在吹,柳树还在随风飘动,只是那五彩斑斓的灯光渐渐熄灭,只剩下几盏昏黄的路灯。国强看了看手表,说:“已经三点钟了。” “已经这么晚了。”思寒说,“那我们回去吧。”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学校,翻过那道刚刚翻出来的围墙,进入了学校。原本藏在云层下的月亮出来了,向地面洒下月光,照亮了此刻寂静冷清的校园。他们穿过教学楼,走到宿舍楼门口,才发现宿舍大门已经锁上了。思寒试图翻过这道铁门,国强把他拉了下来,国强摇着头说:“宿管阿姨就在旁边的屋子里睡觉,你这样会把她吵醒的,再说了,里面有摄像头,这时候进去会被发现的。” “那怎么办?”思寒问。 国强说:“去教室里睡吧,天亮了我们再回宿舍。” 他们走回教学楼,走进了自己的教室。国强已经有些困了,他趴在自己的座位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思寒却难以入睡,他沿着教室走了两圈,走到门口时,他走向了走廊,他趴在走廊上,看着这寂静无比的校园,他心想:大家都睡去了,她也应该睡去了吧。于是,他走到张芯怡教室的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思寒不知道她坐在哪个位置,他从最前面一排开始,每走过一个位置便拿起桌上的书,看看是否写有她的名字。终于,在第三排第二个位置,他看到了张芯怡的名字。他坐在她的座位上,看着讲台,想象着老师喷吐沫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他拿起她的课本,看到她用红笔圈起的重点和清秀的字迹;他拿起她的语文试卷,看到试卷上写着九十五的分数和她流露情感的作文。此刻,他惭愧了,他想起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太放纵了,这样下去,早晚会和她渐行渐远。他拿起笔,在她的语文书首页写了一行字: 我会和你一起努力,晚安。 ——S H 思寒走回自己的教室,这时,国强已经醒了,国强将课本堆在一起,他看了思寒一眼说:“冷死了,你还有没有不用的书,拿来点个火。” 思寒说:“书不能烧,每本书都是有用的。” “那我烧我自己的。”国强说。 国强用打火机点着了那张零分的试卷,火焰在试卷上蔓延,他赶紧把试卷丢在地上,拿起课本,一页一页地撕碎,然后丢在火焰里。火焰越来越大,教室里火光漫天,烟雾弥漫在教室里,温度在持续上升。国强说:“这下果然不冷了。” 思寒捂着鼻子说:“冷是不冷了,可是我都快被熏死了。”说着,思寒走到窗边,想要打开窗户,开到一半时,国强说:“别开太大,要不然这火都白烧了。” 他们坐在书本点燃的火堆旁边,看着那火焰忽高忽低,国强把自己的试卷都丢进了火焰里,他说:“我可能就不是读书的料,这么多试卷,没有一张是及格的。” 思寒看着火光下国强的脸,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你想学,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就像这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国强将自己杯子里的水倒在火焰里,“嘶”的一声,火光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团浓烟,国强说:“早晚有一天会熄灭的。” 天空中出现了一丝晨光,晨光划破天空,将黑暗吞没,天空变得明亮。晨光洒在大地上,人们苏醒了,寂静的校园里出现了人声。渐渐的,学校热闹起来,学生们纷纷起床。操场上出现了晨练的人,食堂里站着排队买早餐的人,教学楼里有几个好学的学生,站在走廊上背诵英语单词。思寒摇醒趴在课桌上的国强,说:“我们该回去了。” 第一节课上,班主任捏着鼻子说:“一股什么味,是不是烧着了什么东西?”班里同学纷纷点头,国强把头缩在课桌下,冲着思寒偷笑。思寒赶紧把国强的头拉起来,眨了眨眼睛说:“班主任在看你。” 初三那年,班里同学都在为考高中努力,成绩一点一点地上去,思寒的成绩却变得不上不下,一方面,他想和张芯怡一起努力,一起考上重点高中,另一方面,他又整日和国强混在一起,他不想失去国强这个朋友。有几次月考成绩下来了,思寒看到自己那不上不下的分数,觉得考重点高中是没希望了,他黯然神伤地走回宿舍,发誓再也不和国强来往了,以后就一心一地念书。可是当他想起国强每次为他出头时,奋不顾身的模样,他狠不下心来。 很多个夜晚,思寒偷偷躲在被窝里叹息,他恨自己,总是左右徘徊,永远都做不了决定。 像往常一样,晚自习后,思寒和张芯怡坐在乒乓球台上,聊着最近学校里的趣事,全然不知一群男生走向了这里。当思寒和张芯怡拥抱在一起时,那群男生哄笑着说:“哟,在这里调情啊。” 思寒被吓了一跳,他赶紧抽出手,转过身去,看到对面的乒乓球台上坐着四个男生。张芯怡铁青着脸,拉着思寒走开,那四个男生朝着张芯怡吹起了口哨,其中一个男生说:“别走啊,再过来玩会。” 思寒气得全身发抖,他放开了张芯怡的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他们四个砸去。他们四个赶紧躲开,躲开石头之后,他们朝思寒冲过去,嘴里喊着:“我操***!” 思寒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也朝他们冲过去,嘴里喊着:“我操你们妈的!” 思寒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他举起石头朝他们打去,他们赶紧躲开,其中一个人绕到他背后,跳在他后背上,又上来两个人扯住他的腿,他们用力一扯,思寒被撂倒在地。他们用拳头砸在思寒身上,思寒也举起拳头朝他们乱挥,他挥的越凶,他们打的越凶。张芯怡在一旁急的直掉眼泪,她一咬牙,喊出了唯一说过的一句谎话:“老师来啦!” 那四个男生听到这话,赶紧收手,沿着漆黑的小树林跑的无影无踪。张芯怡把思寒拉了起来,她眼泪汪汪地说:“你没事吧……” 思寒拍了拍身上的灰,面无表情地说:“我没事。” 没等张芯怡说话,思寒接着说:“你先回去,我也回去洗个澡。” 说着,思寒往宿舍走去,张芯怡跟了他一段路,然后担心地说:“你不要再惹事了……” 思寒朝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走去了。 走进宿舍,涂彪第一个看到思寒,看了几眼,他背过身去偷笑,然后对思寒说:“你被打啦。” 思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冲过去扇了涂彪一个巴掌。涂彪懵在原地,不知所措,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国强迷迷糊糊地爬下床,看到鼻青脸肿的思寒,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思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国强,气得国强直咬牙。国强二话不说,从床底下拿出两根木棍,递了一根给思寒,他说:“你知道他们在哪个宿舍吗?” 思寒点点头,他把木棍丢在一边,从床底下摸出一根铁棍,他握着铁棍说:“走。” 走到他们宿舍门口,思寒一脚踹开了宿舍的门,里面的人同时看向门口。思寒的目光四出搜寻,他看到那四个人坐在靠墙的那张床上,他直接冲过去,举起铁棍朝他们打去,铁棍打在床架上,“嘣”的一声,他们四个人赶紧跑散。国强冲了过去,他一脚踢翻了一个,又一拳打倒了一个,其他两个人见势不妙,想要跑出宿舍,国强一把拉住了一个,又举起木棍打倒了一个。国强把他们四个拉到一起,用手指着他们,恶狠狠地说:“向我兄弟道歉!” 他们四个人也瞪着国强,其中一个人说:“你牛,别让我下次在外面看到你……” 还没等他说完,国强抢过思寒手里的铁棍,一铁棍打在那人头上,那人应声倒地。国强继续用手指着他们说:“道歉!” 剩余的三个人吓得直哆嗦,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 国强和思寒走出了这个宿舍,他们没有走回自己的宿舍,而是走向了操场。他们坐在操场的路灯下,国强抽起了烟,他说:“这事不会就这么完的,到时候这事就我担着,和你没有关系。” 思寒半天说不出话,只看到烟雾在路灯下缓缓飘散,消失不见。 他们走回宿舍,一辆救护车停在宿舍楼下,鸣笛发出的光照亮了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班主任急匆匆地跑过来说:“你们怎么惹了这么大的事呀?” 他们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个西装革履的光头走到他们面前,问:“是你们打了我儿子?” 国强抬起头,说:“是我。” 西装革履的光头问:“是你?” 国强毅然决然地说:“是我。” 西装革履的光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突然,他转过身来,举起铁棍打在国强的头上,“嘣”的一声,把国强打在地上。他咬着牙,发了疯似的继续举起铁棍打在国强身上。保卫科科长赶紧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他涨红了脸,把铁棍朝国强砸去,他用手指着国强,咆哮着说:“我他妈弄死你!” 国强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头,他感觉手缝间有湿热的液体流出,他一看,发现满手的血。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下来,流进了他的眼睛了,他捂着眼睛说:“思寒,我头晕……” 这时,思寒才将目光从西装革履的光头身上移出。他看到满脸是血的国强躺在地上,瞬间红了眼眶,他嘴角抽动着,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没事吧……” 国强缓慢地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救护车的鸣笛声响了起来,被国强打的头破血流的人和头破血流的国强都被送上了救护车,在学校师生的目送下,救护车驶离学校,在暗淡的月色下,驶向医院。 思寒黯然神伤地走向操场,一个人坐在那盏路灯下,他双手捂着脸,不愿再去回想刚刚发生的事。路灯熄灭后,他没有走回宿舍,而是走到那堵围墙边,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冲刺起来,他一脚踩在围墙上,往上一蹬,爬上了围墙。他站在围墙上,伸手捞了一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跳下了围墙。 他走上了那条空无一人的道路,他孤独的身影在路灯下忽明忽暗,他走进了那个亭子,坐在他曾经坐过的位子上,他用手轻轻地推了一下,接着走上了那条大路。 走过学校那段路,小县城里热闹了起来,他走进那家小卖部,买了两瓶啤酒和一包香烟。他走到河边,沿着那个台阶坐下了,城市里五颜六色的光依旧映照在水面上,随着波纹不断摇曳。 他举起酒瓶,一口喝了大半瓶,他把没喝完的半瓶酒丢进河里,河面溅起水花,转眼就恢复平静了。他点上了一根烟,猛吸一口,烟雾穿过他的肺,直击大脑,他感到一阵眩晕,他晃了晃脑袋,又吸了第二口。 酒喝完了,烟抽了六根,五彩斑斓的灯光也熄灭了。他起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学校,翻过那道刚翻出来的围墙,进入学校。他走进教学楼,走进了自己的教室。他从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一堆试卷,他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张写着一百分的试卷,火焰在试卷上蔓延,烧到用红笔写着的分数时,他把试卷丢在地上。他把其他的试卷揉作一团,纷纷丢入火焰里,他又从座位上拿来书本,一页一页地撕碎,也纷纷丢入火里,火焰不停地往上爬。炽热的火焰外,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身影。烟雾弥漫在整个教室里,他红了眼眶,他把窗户开到一半,又坐回了火焰旁边。他把杯子里的水倒在火焰里,火焰瞬间熄灭,一团浓烟扑面而来。他用双手捂着脸,靠在课桌旁痛哭。眼泪从他的指缝里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袖。他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自言自语着:“早晚有一天会熄灭的。” 他沿着冷清的走廊,走进了张芯怡的教室,他坐在她的座位上,拿起了她的语文书。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在书上,他提起笔,在尾页写上了一行字: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努力了。 ——S H 他走回自己的教室,趴在国强的座位上,他把头缩在桌子下,满是泪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拿出笔,在国强桌子上刻下了:你是我的老大,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大。 天亮时,学生们纷纷从宿舍走进教室,他穿过人群,从教室走回宿舍。他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红肿的双眼,他刷了牙,洗了脸,走进教学楼。他走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班主任正在吃早点,问:“你有什么事吗?” 思寒说:“国强打人那件事责任在我,是我叫他去的。” 保卫科的人来了,调查清楚这件事之后,说主要责任在思寒,经学校领导开会决定:思寒给予开除,国强留校观察。 思寒在教室里收拾课本时,他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的天,暗红的夕阳下,那座山依旧耸立着,而他的父亲,明天就要穿过那座山,赶回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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