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嫁给我好吗?月儿!”“好呀,兵哥哥!”“月儿真乖!幕……嘛”苏小月肤如凝脂的脸上被狠狠印上一副唇印,红晕像朝霞一样从脖颈爬上脑门。李兵将野花编制的花冠轻轻放在苏小月头上,炙热的眼神让少女赧
“长大了嫁给我好吗?月儿!”“好呀,兵哥哥!”“月儿真乖!幕……嘛”苏小月肤如凝脂的脸上被狠狠印上一副唇印,红晕像朝霞一样从脖颈爬上脑门。李兵将野花编制的花冠轻轻放在苏小月头上,炙热的眼神让少女赧羞地低下了头。
在这山花烂漫的山坡上,所有渺小的生灵都在见证少男少女美好的一刻。洒落的阳光将女孩有些蓬乱的发丝全都镀染成了金色的麦穗,身上洗的有些发白的衬衫,竟也成了最浑然天成的嫁衣。“真美……!”李兵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挑起女孩酥软的下巴,就像一位画家将要扯去覆盖在自己最完美作品上的画布,收货那惊心动魄的一刹那。“诶呀…你真讨厌”苏小月终于厌烦了李兵的挑弄,一巴掌拍掉放在下巴的手,跳起来,似乎只有这个动作才能摆脱这种奇怪的气氛。“咯咯咯”的像彩蝶在山野间飞舞,这才是原来的她,山村孩子的野性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两个孩子在夕阳下开始追逐,惊起了一地的蝶舞蜂喧,玩耍的人儿不曾在意,惊扰的昆虫更已习惯,它们已经熟悉了这样热闹的下午。苏小月和李兵是同班同学,两家也是邻居,邻里和睦,自然孩子更是形影不离,从他们记事起,就是对方陪伴着自己,天真的脑袋里理所当然的觉得,像这样的陪伴应该会很久很久。
孩子们生活中在一片群山中,村落稀稀散散的不大却散落了一大片。靠山吃山的山民们从很早的时候就懂得如何利用这延绵不绝的山脉。炸山,碎石,成了当地人主要的经济来源。在这百十来户的小山村,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采石,不少都是手艺过硬的石匠。而李兵他爹不同,是为数不多懂得爆破的人才。这其实还要归功于早年当过一段时间民兵的经历,简陋的理论再加上一颗勇敢的心,让他爹成了十里八乡数得上的爆破能手。相对高额的收入,让李家一时成为村里有数的几个富裕户,在其他孩子还在穿着浑身补丁不怎么合身的衣服时,就他跟苏小月的身上永远是那么整洁得体,在那群泥猴子的眼中,无异于高贵的王子和骄傲的公主。家境一般的苏家,没少受李家接济,苏父苏母寒酸谄媚地接受李家恩惠的一幕幕,让小月过早的成熟,很小的时候就在别人眼里,打上了李家童养媳的标签。可长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李兵他爹在一场事故中废了。一次爆破中,由于李父对火药用量的错误估算,以及对当时需要炸毁的山脉结构不了解,导致爆破失败。躲在山坳处,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李父直接被活埋,等被刨出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面部被挤的面目全非,身上多处粉碎性骨折。拉到医院后,抢救了半个月才捡了一条命回来,眼睛瞎了,半个肾被切除了,最惨的就是脊椎骨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瘫了!在医院又躺了一个月后,矿上的人扔下几万块钱就直接不管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下,李家天要塌了,这是村里人心照不宣的事。哀痛,压抑,迷茫笼罩着苏李两家,李兵辍学,接替父亲,去了矿上,他别无选择。可是苏家有,在表达了短暂的同情后,从惶恐和失落中挣扎出来的苏父苏母,决定举家投奔市里一位远房亲戚。
临行的那天,李兵没有送苏家一帮人,他坐在那个留下他们最多美好记忆的山头,目送坐在货车里面的苏月一家远去,车轮卷起的漫天尘烟,渐渐淹没了眼里的那个目标,渐行渐远,直到山路再度清晰。李兵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向山下走去,步履有些蹒跚,那个时候他知道,他和小月,从此天各一方,人生再不相同。
夜晚,李兵屋里的灯很久都没有灭,静谧的夜里只有李父痛苦的喘息声,那次事故,回家不久后他爹肺部就出现水肿。已经无钱就医的家庭,只能看着这个曾经如铁塔一样的汉子在炕上痛苦呻吟。母亲蹑手蹑手的来到李兵门外,将门推开一条缝隙,不放心的往屋里偷瞄,看见儿子傻傻的看着墙上挂着的小学毕业照。她知道儿子在看谁,李兵和小月甚至都没有一张合影,因为他们都觉得不需要,孩子们一直都挨得那么近,无论白天黑夜,一句呼唤就能见到彼此。心里一阵酸楚,李母用手紧紧地将嘴捂住,悄悄地又回了屋。“唉,瞧见没,那个就是李家小子”“哪呢,我怎么没瞅见”“眼睛长腚眼上了?就是那个黑黑瘦瘦的那个小孩,搬石头那个”“奥——看见了!啧啧,可惜了,他爹那一身本事没传给这娃,不然也不用出这傻力气”“哼,他爹那手艺有啥好的,那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也就是他爹命大,要是他也干那行,保不准现在比他爹还惨!命都………”“嘘…你他妈小声点………”落井下石的人总会挑你麻木的时候重新撕裂你的伤口,正在将一堆石子装车的李兵累到有些虚脱,没有多余的我力气去管那些闲言碎语。他想到了课堂上描写山民纯朴的一篇课文,现在无比确认的一件事就是:那些人物都是虚构出来骗人的。父亲出事后半年,都没有一个亲戚踏他家门槛,以往接济的那些街坊邻居,看见他都躲着走,生怕他张嘴提起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更想月儿了,不知道她在城市里过得怎么样,是否像自己一样想念着对方。苏小月走后,李兵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那个山坡,只有那里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他非常迷恋那里的空气,总是忍不住吸上一大口,似乎这样就能够收集起曾经溢散在这里,那些清脆的欢笑声。他要学会长大,孤独坚强的长大。时间是个刽子手,永远不会给你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当李兵嘴角的绒毛开始变得坚硬时,父亲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差,那些喷溅在被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如同死神恶趣味的画作,让他知道父亲恐怕没几年好活了。当李家人开始变得听天由命的时候,村子里传来消息,苏家人发达了,要回老家祭祖!李兵一直麻木的眼睛开始洋溢出喜悦,就连他爹听到这个消息,萎靡的身子似乎有了些许生气。老邻居的回来,似乎向这死水一样的家庭,投入一块石子,荡起了复苏的涟漪。深冬的山上,再也不是那些葱葱郁郁,半人高的荒草只会让人有一把火烧尽的冲动。李兵早早就矗立在那里,翘首以盼,盼着日夜思念的那个人儿,遐想着那个俏皮的身影是否已经亭亭玉立了?冬日的晨风依旧凌厉,李兵却从未觉得胸膛如此火热。远处一条灰线开始升腾起来,近了,近了,轿车白色的漆面首先被他捕捉到,李兵开始局促起来?第一句话该怎么说呢?还是拥抱?哦 不,我们不是孩子了 ,握手?那…只是微笑呢?他开始为自己的笨拙懊恼,当车子再近些,李兵开始慌乱的整理自己的衣服,虽然这身已经是他最好的衣服了,可现在依旧觉得寒酸。车子快要进村时,他早已等在路边,露出自认为最合适的笑容,不讨好,像个老朋友一样,快到身边时,挥动手臂对车子招手。当看清车标是奔驰时,手上有了一些迟疑,他在震惊和怀疑,震惊见到了传说中大人物才有的座驾,在这闭塞的地方无异于玉皇大帝的双龙座坐辇,他在怀疑车上是否坐着月儿。手停止了摆动,像个该上发条的钟摆,样子滑稽搞笑。白色奔驰没有停,绝尘而去车停在了苏家旧址,一行人下来,有老有少,他眼睛只锁定一个身影,一头褐色的波浪卷发,紫色妮子大衣,黑色长筒靴,在女人回眸的一瞬间,李兵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从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依稀能找到小月的影子,没错!月儿回来了。
他要跑过去,将她拥在怀里,虽然她变得漂亮了,时尚了,但月儿依旧是我的月儿,心里依旧有兵哥哥,不是吗?可是一个中年男人最后从车里钻了出来,苏父卑颜屈膝的给那个人开门,那个样子让他熟悉,一如当年对父亲那样。苏小月很自然的上前挽住男人粗壮的手臂,这是谁?跟小月什么关系?李兵的心一阵绞痛。暴发户式的男人用最直接的办法告诉了所有围观的人,他狠狠的地在小月满是粉底的额头亲了一口,爽朗的大笑起来。苏小月很自然的向男人怀里依偎过去,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如何讨好男人。李兵懵了,准确的说,他的心死了,比当初父亲出院的时候还要绝望。两只手狠狠的抓住裤腿,然后攥紧。他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但手上的力气渐渐流失,裤子又重新耷拉到脚腕以下,转身,他要逃离这里。“李兵……”时隔多年,小月的声音变了但依旧清脆。李兵站住,慢慢又转过身,脸上很平静,漠然的看着拉着男人走来的苏小月。他在观察男人的肚子,白色的衬衫纽扣,绷紧往外拉扯着,狠狠的贴在肚皮上,随着男人走动,一个频率摆动着,这让他想起了自家正在哺乳期的老母猪肚皮上的奶头。四目相对,小月不自然的撩了一下刘海,很有味道,李兵想去摸一下那张熟悉的脸袋,男人略带微努的咳了一下,手停在半空,气氛尴尬无比。“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家最好的朋友——李兵,李兵这是我老公!”李兵还是浑身震了一下,无处安放的手向小月老公伸去。中年男人只是瞥了一眼跟前的土老冒,头轻点了一下,就转身向人群走去。小月好像已经很习惯了这样的事情,略带歉意的对李兵笑了笑,就追向男人。一村子人开始簇拥着苏家众人往村长家走去,没有人在乎这个曾经苏家最好的邻居。是夜,村长家喧嚣声持续到很晚,可李家的灯比那里亮了更久,李父咳嗽的比以往更厉害了。李兵将墙上的照片取下来,用刀子在上面划着什么。“姓苏的一家子都是白眼狼,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了!咳咳咳…”李兵的我母亲不断的给丈夫拍着后背,她明白自家男人多么的心寒,但她更可怜自己那位傻儿子!在李父恶毒的咒骂声中,她小心的从柜子最底层翻出了一个玉镯。这本来是要给小月的,到她这一代已经传了五辈,充满老茧的手不断摩挲着光滑的釉面,最后在深深的叹息中又将它收好。衣锦还乡的苏家在闭塞的村子里被奉为上宾,在中年老板许诺给村子投资新建一个沙石料厂时,村民简直将他看做救世主般的存在。但村里有一波人,心里不那么舒服,那人叫刘三,与村长是世仇,当初为争夺开采权的时候跟村长一群人发生了械斗,最后村长人多势众赢得了胜利,还废了他一条腿。后来刘三在村子里开了一家地下赌场,苟延残喘着,苏家一行人引来的投资无异于让村长如虎添翼,这就更让刘三寝食难安。被利欲熏心的山民,这几天过得如同梦里。没人注意在这暗潮涌动的深夜里,一个诡异的身影悄然来到了刘家,叩开了大门。村子里不像城里的灯红酒绿,男人在吃腻了山间野味后,觉得很是乏味,只想找点乐子,爬山无异于对他是一种折磨,再说这个时节,本就没有什么景色可言。这个时候总会察言观色的人出现,有人领着老板来到了刘三的赌场,在这穷乡僻壤竟然有这种地方,让男人很是技痒,打算试试手气。小试牛刀的他,头一天大胜,第二天又赢了不少,纵使他再久经赌场,但赢钱的诱惑也不是他能抵抗的。这位大老板在那里厮混久了,突然觉得这里就是他的福地,一个小小的山村让他有种呼风唤雨的感觉,不大的刘家赌场无论白天黑夜都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们看着大把的钞票被男人赢走,刘三额头直冒冷汗,那条断腿似乎哆嗦的更厉害了。村长一群人一开始不放心总是跟着,但是时间一久也就由着那个人去了。那天夜里,已经输到山穷水尽的刘三慢悠悠拿出了一块翡翠玉镯,男人用眼神扫过时就再也舍不得离开,见多识广的他认得出来那是块极品水种的翡翠,呼吸有些急促。“老板,你看这块玉镯怎么样”“很不错!”男人想拿起来再确认一遍,伸出去的手却被拦下了。“那咱们玩把大的,我拿这块玉跟你赌”刘三眼里迸射出精光“怎么赌?”老板还是禁不住诱惑“赌你从我这赢的所有钱!”“好……!”过度自信的人总是狂妄的,男人根本就没多想就应了下来。结果,输了情况有变,这时有人通知了村长,可他来不了,矿上也出事了,好几台挖掘机开采时,发生塌方被乱石埋了,其中有一位是他亲弟弟,矿上乱成一锅粥,根本没时间伺候这位财神爷。男人一直输,已经输急了眼,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输进去了。当赌徒将眼神在小月身上色咪咪的扫射时,尚存的理智让他觉得不妙。拉起小月要跑,众人哪肯放过,苏家老俩没走两步就被人追上乱刀砍死。杀红了眼的人们紧追不放,更因为事先他们听到确切消息,这个远方来的土大款车上都大量现金!目光短浅的山民,知道这比什么都来的刺激。“追,一个也别放走”一不做二不休的刘三,已经打算把事做绝,阴狠的指挥小弟杀上去猪猡一样的男人带着自己的娇妻,在生死面前,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竟然落下后面人一大截。白色奔驰放在村长家门口,借着月色,朦胧中见到两个黑乎乎的影子,当两人跑到车前发现只有一个人趴在车轱辘下面不知道在摸索着什么。“谁?!”惊弓之鸟一样的男人一把拽起地上的人,当看清样子后,再也控制不住怒气,一拳将男人打飞出去。“兵哥!怎么会是你”苏小月也看清了那个趴在地上被打的满脸是血的男人是李兵,正想上前盘问,后面的人眼看就要追到。小月被强行塞进车里,男人紧随着跳进驾驶位,打着火,车子飞驰出去。“月儿,不要……”李兵的声音追着车子出去,回荡在山路上,但不久一个更剧烈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呼喊,车子扎进山涧引起了爆炸!邮箱的汽油瞬间点燃,将二人淹没。李兵泣不成声,手指间划落出一枚钢钉,在水泥路上碰得叮当作响,似乎在嘲笑这个傻子,他做得一切都是徒劳,事情一切都按着它该发生的方向走去。追来的众徒,望着熊熊烈焰,嘴里直骂晦气,这次一口气死了四个,是个大案子,不甘的人们开始向着拥有广阔纵深的大山隐去,再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警笛声呼啸着扎进这个偏僻的村子,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种地方出的命案最让他们头疼。在警察了解基本情况后,就拉开了警网,虽然他们知道面对这错综复杂的山脉可能收效甚微,但是还是觉得要尝试一下。不久,村子里办起了两起丧事,带孝的却是同一个人——李兵。苏家一家惨死,最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就连那个大老板,在投资无望的情况下,连个村民都懒得来吊唁。另一桩丧事是李兵他爹,没人知道他爹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虽然是早晚的事,只是听人说好像是被人从山里背回来的,一个瘫痪老头怎么跑山里面去了?邪门的很!那座熟悉的山头立起了两座孤零零的坟头,他执意要将他爹和小月葬在这里,旁人又没出那份钱也懒得在意。火盆的纸钱在燃烧,夜里在山风摇曳的火光将李兵的身影照的若隐若现,静谧的山谷中,这一处有如山鬼在夜宴,恐怖的让人发毛。李兵抬头望着清冷的月亮,似乎上面能够找到某个人的痕迹。月儿,多么好听的名字,他一直固执的认为叫月的女孩都拥有着完美的容颜,可是这一切都成了回忆。两行清泪淌下,被刚劲的风卷起,脸上被割的生疼,但他好像又听见了那调皮的笑声,循着风的来处望去,她是否藏在那里?一如当年那样,那么喜欢捉弄我!黑,无法穿透的黑,他什么也找不到“月儿………”一声长啸,他永远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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