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在一个有着严重重男轻女观念的家庭里,自她未成型起,她的爷爷就已为她算命,说:肯定是个男孩,肯定有出息。落地时,迎接她的,只有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在外忙于工作,她的爷爷奶奶听说是个女孩便撒手不管,而她的母亲,抱着她,孤独的坐在病床上。回到家,她和她的母亲被另眼相待,没有爷爷奶奶的疼爱和殷勤,只
她出生在一个有着严重重男轻女观念的家庭里,自她未成型起,她的爷爷就已为她算命,说:肯定是个男孩,肯定有出息。落地时,迎接她的,只有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在外忙于工作,她的爷爷奶奶听说是个女孩便撒手不管,而她的母亲,抱着她,孤独的坐在病床上。回到家,她和她的母亲被另眼相待,没有爷爷奶奶的疼爱和殷勤,只有厌烦和嫌弃,她的母亲抱着她颤颤巍巍走到床前,无力的拿开被子,安静的躺着。她的父亲终于回到了家,却留下为数不多的钱财匆匆瞥了几眼就离开了,她笑着看着母亲,而母亲看着怀中的婴儿,忍不住抱着痛哭。她的姥姥前来看望,面前的惨样让她的姥姥内心汹涌。没有热水,姥姥去院子里点起炉子烧水,没有尿布便回自己家撕坏她自己的棉衬衣当做尿布,没有暖和新被,她便把自己结婚时做嫁妆的新被盖在母亲的身上,把该添置的添置完,天已黑了,姥姥才不放心的走了。她的母亲在做月子期间,照顾她们娘俩的,只有她的姥姥。她的奶奶叫回了她的父亲,在她母亲回娘家的时候偷偷把地分了,她母亲知道后忍不住哭了,向她的奶奶哭喊:“娘,为什么背着我,我到底是不是这家人!”而她的奶奶并未做任何解释就回了一句话:“我孙子呐!”她的母亲听后就哭着跑回了娘家,可亲娘不在家,她便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抱着自己的身子,眼泪止不住流:她从未受过一丁点委屈。而她,在那个冷漠的家庭里饿了一天,哭了一天,她的奶奶就那样把她放在床上,任凭她哭喊,全然不顾。她大一些的时候,她父亲来了家,不再离开,他用在外打拼的钱买了一台烙煎饼的机器和她的母亲在家艰难的维持生活。自此,她穿梭于各个亲戚之间,天未亮,小姨把她接走,天黑了,二姨把她送回。她母亲却告诉她,那段时光是她最幸福的日子,二姨小姨下班后都会给她买零食吃,无论夏天还是冬天姥姥都专注缝制新衣服给她穿,而那个脾气暴躁的小舅总会耐下心来在她不开心时哄她开心带她玩闹。在她两岁多一些的时候,同行三人踏上了火车。赶火车时,人很多,父亲把她装进麻袋背着,等找到座位时,才把她从麻袋里拿出来塞入她母亲的怀里。到了四川,父母开始忙碌于整日炒,卖瓜子等干货类,她的早饭千古不变的是路边的油炸土豆,午饭跟着楼上的房东婆婆吃,晚饭是个未知数,父母收摊若是早了,就煮点面条,若是晚了,她便会在不觉间趴在床上睡着。第二天,第三天,第N天,她都重复着一样的吃穿住行。在她没人陪伴的半年后,邻家搬来一对母子,那个男孩子比她还要小上一岁,那个男孩子的母亲即使再忙她也会给男孩子搭理好一切,男孩子哭闹她会去哄,男孩子无聊也会去陪他玩。不像她,不敢哭闹,因为她之前反抗过一次,而结果是,被父亲狠心的扔在了床上,转身又忙于门口的贩卖摊上,任凭她在里屋哭喊,她清楚的记得嗓子哭哑的苦痛和被父亲狠心摔在床上的心痛。
某天,下起了微雨,她的父母奇迹般的没有出摊,在里屋收拾杂货,她站在店铺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突然喊:“妈,没人陪我,我想回家了……”她的母亲突然愣了,停了一会说:“傻丫头,这就是你家啊,没人陪你玩,你可以出去随便玩啊。”她的父亲用冰冷的语气说:“上哪玩去,外面车多人多,别被拐走了,有什么好玩的,老实在家待着!”她低下了头,感到羞愧不已:唉,又被父亲凶了,又让他失望了。她还是待在那个五十平方的房间里,说是五十平方却没多一点的地方落脚。正中间放了一张两米宽的大床,床头放了一个极其简陋的木质衣柜,说是衣柜,其实也不过是三块大木板用铁钉订好的长方体木盒。床南侧两米远的地方放了简单的厨具,其余的空地全都被未炒的干货占领。大概是到了她三岁半的时候,她开始走出那个房间,而让她走出房间的,是那个半年前搬来的邻家男孩。那天,刮起了风,她在床上安静的坐着,耳边传来男孩的欢笑声以及幸福的叫着“妈妈”的声音,她太孤独了,抵制不了诱惑向门外一探究竟,男孩的母亲看到了她,热情的叫她一起出来玩,她不安却又向往。“小朋友,你没人陪你玩吗?”她点点头“那你爸爸妈妈呢?”她朝一旁热火朝天的干货摊看去。男孩子的母亲笑了笑。“那你今后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我们一起玩,我们做朋友好不好?”她愣了,呆呆的站在原地,面前是邻家阿姨甜美的笑,她承认,她心动了。“快,叫姐姐。”“姐姐,嘿嘿,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她的脸一下子红了,继而点点头,低声说着“好”。他们会在刮风的天气用绳子栓上一只塑料口袋,像是在放极其简单的风筝,在店铺门口奔跑着,欢笑着。他们会在下雨天从杂货间里找出一只麻布口袋,对角一折,披在身上,在雨中奔跑,同样欢笑着,尽管知道回家要免不了一通凶骂。他们会在晴天安静的坐在店铺前的石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和人,有时也很欢闹,大笑着讲着自己的故事,无非是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别人看来,幼稚的可以,可对于那时的他们来说,是开心的日子。他们也会交换零食,同样也会因为看上同一个玩具而大打出手,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她主动让着他,不为什么,只为能看到这个毫无血缘关系“弟弟”的笑颜。真的是,他一笑,她便开心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某一天的早晨,邻家弟弟突然消失了,他母亲的水果店关了门,同那个男孩一起消失了,她想,她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没人玩,孤独的一个人。站在街头,她一个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车,竟鬼使神差的沿着街边行走,很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在意到这个四岁半的孩子,一家店传来动听的声音,她探着头走了进去,面前出现一个大姐姐的笑颜。“嘿,小妹妹,你一个人啊?”她点点头,转身看着那架她不知道的乐器。“你喜欢钢琴啊?”“钢琴?”“是啊,你不知道吗?要不,我教你?”她望着那架钢琴,听着动听的音乐,坚定的点了点头。面前的大姐姐向她伸出了手,而她,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在了上面。她似乎很有天分,大姐姐一直在夸赞她,而她,羞红了脸,几天过后,那个大姐姐找上了家门,和她的母亲说:“小妹妹学钢琴很有天分,她也很喜欢钢琴,就让她跟着我学吧。”她的母亲在犹豫,可却从她父亲的口中传来冰冷的语气:“学钢琴有什么用,又那么贵,等她再过一年,该上学了,上好学就行了,学那个干什么。”她母亲尴尬的笑笑,那位大姐姐似乎也被吓到,张口欲言,可最终也没敢说什么,不死心的望望她的母亲以及站在她母亲身边的她。可那个时代,家里的男子便是一家之主,其余的,再想,再希望,都是徒劳。就这样,她的钢琴再也不会有了。她开始穿梭于街边的各个商铺,她见过和蔼可亲的售货大姐姐,她见过为生活打拼不得不拖家带口还要整日浓妆艳抹的前台阿姨,她见过满脸都是络腮胡子独守一家幽暗店铺的怪大叔,她见过头发被抹得锃亮手臂夹着皮包来某家店铺考察的大老板……她也见过满脸笑容的大姐姐为了提高自己业务而转身勾起阴暗的嘴角和同行的姐姐勾心斗角,她也见过浓妆艳抹的阿姨在经理面前尽情卖弄风骚,她还看到那个怪大叔看着几瓶白酒骂着喝到不省人事,同样的,她也看到那个外表风光的商人躲在一家路边摊颓废的解开衣领,点一盘花生,叫一瓶白酒,自怨自艾……一开始,她不明白,为什么人有这么多面,为什么要欺骗别人,怎么就不能坦诚相待,可是后来她想了想自己,为了母亲更轻松些,她绝口不提她需要陪伴,再想要的东西也只是看看而已。为了不被父亲凶,她唯唯诺诺,绝不顶嘴,有什么憋屈都自己躲在角落大哭一场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为了不让自己再次受到朋友的“抛弃”,她,没有在对任何人说出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她以为她那样不说,没人懂她,就不会有人伤害她。这样的她不也正是没有对人坦诚吗?不也正戴了一张面具吗?她开始理解,开始试着看清她所见到的人心,可每进一步,每看清一点,她都感觉到格外的痛苦,因为,她看到了人心的丑陋。游荡街头了半年,邻家的男孩回来了,男孩依旧笑呵呵,却添了几分陌生的面孔,男孩的母亲终日蒙上了一层灰色的云。
母亲告诉她,那女人有病,肝癌晚期,活不久了,母亲还告诉她,那男孩子不是女人的儿子,男孩子的父亲出了车祸死了,男孩子的亲生母亲狠心把他丢下,一个人走了,母亲也告诉她,那女人是男孩子父亲的初恋。这些是在她八岁的时候,母亲从四川回来告诉她的,那时候的她,早已回到老家步入学校。那个男孩子跑进了她的房间,死赖着不愿意出去,她无奈,开始和男孩子玩,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可再也看不到那女人的笑颜,她的纯真也一去不复返,只留下对人心的猜测,毕竟,在街头流浪的那半年之久,已让她习惯了那种孤独与猜测。又过了半年,父亲和母亲把她送回了家,因为她到了上学的年纪。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分别的场景:姥姥抱着她,母亲两眼泛红,父亲拉着母亲走到了检票口,她开始嚎啕大哭,母亲转身看了她,忍不住跑了回来又抱了抱她,而哭声还未停歇,父亲就已把她重新塞进姥姥的怀里,硬生生的拉着母亲上了火车,这一次,她哭的再痛,母亲也没有回头,更没有转身跑过来抱着她。姥姥轻拍着她的后背说:“不哭不哭,妈妈是去给你挣钱买零食买衣服,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我们先上学,去学校交朋友好不好?还有零食吃,不哭不哭……”
那是她第一次,体味到了离别的滋味。小小年纪还未懂得离别,却已为离别哭泣。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去过四川,在老家过着不同以往的生活,她交了很多朋友,也吃了很多零食,可她依旧感到孤独和无味,越没人懂她,她越想那个笑呵呵当我男孩,可,那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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