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

发布时间: 2019-08-18 18:06:19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经典文章 点击: 118

张大来瞒着媳妇,带着同样瞒着媳妇的杨明,悄悄地揣了卡,从昆明一路狂奔到了瑞丽。杨明坐在醉乐轩游戏厅里,满屋子的赌客,他们满脸疲倦,胡子拉碴,眼光涣散。杨明调侃地问张大来:“你看这赌坊的人像什么?”张大来四周打量了一眼,异常肯定地回复:“游魂。”杨明

眼光

  张大来瞒着媳妇,带着同样瞒着媳妇的杨明,悄悄地揣了卡,从昆明一路狂奔到了瑞丽。杨明坐在醉乐轩游戏厅里,满屋子的赌客,他们满脸疲倦,胡子拉碴,眼光涣散。杨明调侃地问张大来:“你看这赌坊的人像什么?”张大来四周打量了一眼,异常肯定地回复:“游魂。”杨明伸出大拇指,说:“好眼光!犀利,透彻!”张大来笑了笑,补充了一句:“他们看我们,也像游魂。”杨明往后扬一下头发,文绉绉地说:“我们不像游魂。他们不会看我们的。你看自从我们走进这个屋子,你可曾见谁看过我们一眼?我们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只是周末来娱乐的,可不是游魂。难道赌博和娱乐还分不清吗?”“这可难说啊!”张大来轻声一笑。杨明似乎没有在意张大来说了什么。他搓着修长、白嫩的手,望着那伙人鄙夷地说,“他们是疯子。”眉宇间满是自鸣得意的神情。张大来朝他眨眨眼,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说:“说得好。玩吧,星期天返回去赚钱!”夕阳透过厚厚的窗帘缝隙照进来,照着张大来坚毅的脸。杨明眼神闪闪发光,全身洋溢着脱缰的快乐。他稳稳坐着,掏出手机关了,似乎想起来,伸手去把张大来的手机也摸出来关了,怕媳妇追踪。两人抬头对视,会心一笑。张大来怎么也没想到,由于他这次把杨明带来赌博,杨明对赌博极度入了迷,欲罢不能。不知是瞎了眼?还是昏了头?杨明见老婆李眀琪的额头磕出了血,居然不管不顾,继续沉迷赌博……最后导致杨明的老婆起诉他,被迫离了婚。想起这件事,张大来就埋怨自己看错了人,兀自后悔了好几年。当然,这是后话。玩到了快二十三点,张大来想回宾馆休息。杨明刚从厕所出来,姿势潇洒地倚在窗口抽着一支烟,一副思索状。他看夜里那伙游魂想捞本而不得的沮丧样子,就像抽了魂的鬼,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来路。从白天到黑夜,循环在周而复始的希望与失望里……悲哀!我赌博下去会有好运气么?杨明历来都是幸运儿,做什么,成什么。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有他们那么差的运气。他是满怀希望的,想在赌坊赢上三、五十万,再把昆明市场的货款收一收,正好可以做朋友提议的羽绒服加工,然后在张大来的小区全款买一套房子……张大来在滇池边按揭了一套房,整天给他算账,什么权当租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房租就是按揭的月还款额,相当于自己还在租房子,按揭十年后,房子就是自己的。租房子,十年、二十年,自己花出去那么多房租,房子还是别人的。张大来说的浅显明白,谁不愿意买房吗?尤其像他们这种拖家带口在云南做生意的。杨明本来是看不惯张大来那副走路都洋洋得意的样子,觉得他从西北那穷地方来的,虽然做的药品生意出奇地好,也太得意了呀!杨明是从浙江这个商业王国过来的,做着品牌家电。他俩是在昆百大的同一天促销活动中认识的。杨明并不情愿和张大来玩。只是张大来的产品销售得好,各个卖场都有良好的关系。有时需要借助张大来的人脉办些自己的事。加之远离故土,朋友少又经不住寂寞,常常拖着张大来去喝酒,人总得有个说话的人不是?可是像杨明老婆那种精明的女人,夫妻时间久了,话也少了,更不会有闲情雅致陪杨明说闲话的。玩到二十三点的时候,张大来反复提醒,该回去睡觉了,不能连轴转,会出人命的。杨明不得不赶张大来走:“你回去睡吧,明早给我带早点。”正在嘟嘟囔囔间,张大来一拳头越过过道落到杨明的肩膀上,喊:“回宾馆!傻子,我都后悔带你来玩了。见识一下就得了,还迷上了。”他们彼此对喊了几句,张大来如下命令一般,杨明就是不走。张大来把手里拿的火腿肠砸过来,杨明身子一趔,火腿肠就砸到窗户玻璃上,“嘣”地一声又落到地上……张大来喊他傻子,其实杨明也就迷过这一次而已。杨明转过身来瞅着张大来,不想接话。张大来假意抬腿要踹他,他顺势一躲,咧着大嘴笑笑。张大来阴沉着脸,边走边摇脑袋,不高兴地走出了赌坊。他心烦地吹起口哨《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是他烦躁、郁闷时习惯吹的歌曲。路过夜市,买了一些烧烤食品。回到宾馆,他把西服往柜子里一挂,随便洗了洗往床上一躺,就嘟囔起来:“真舒服!杨明你这个狗东西,怎么有那么大瘾?你也就这点本事,还想让我带你去赌玉,哼!拉倒吧。别去了尽丢脸。”张大来黑着脸,心里想到杨明那沉迷赌博的势头就不得劲。他点上烟,深深吸了几口,烟雾后面,是张赌博释放之后略显迷惘的脸。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从夜市买回来的烤鱼、烤豆腐、烤牛筋,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痛快地嚼着……眼睛里涌动着些许迷茫,直到吃得快噎住,才顺手拧开一瓶水。吃着,喝着,嘴里的食物全部下咽了,又骂到:“蠢货,你还真准备在赌坊赢钱啊?娱乐而已嘛!”他想起包里还有半瓶云南白,顺手解开了衬衣扣子,露着不太清晰的腹肌,接着从包里拿酒,打算轻轻松松地烧烤就酒,美滋滋地享受这个夜晚。他就好这一口……一会儿老婆海珍打来电话,张大来赶紧接起来。知道他又跑到瑞丽来玩了,海珍免不了又骂了他一顿。他一句话也不多说,努力小心应付着海珍。海珍骂了他几句,也就挂了电话。他吃着烧烤,开始喝酒。他喝凉水样灌了一口到嘴里,第一口那真叫辣!皱着眉毛咽到喉咙里,像流下去一团火,落到胃里,立刻“哄”地一声蔓延开来。这股火气一直往上冲,他的脑袋立马就飘了,“妈的,这酒真辣!”吃完,喝完,张大来惬意地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上翻身睡了……二第二天,张大来是被一阵紧接着一阵的手机声吵醒的。他烦躁地摸过手机一看,是杨明的老婆李眀琪打来的。尽管他对李眀琪颐指气使地把员工呼来喝去有些看法,但这个女人一手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到底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张大来历来尊重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尽管他也烦,还是愿意给李眀琪一个薄面。他按了接听键接了。如张大来所料,李眀琪真是找杨明的。面对李眀琪的询问,他选择承认和杨明在一起。只是没说杨明在赌博,而是说喝醉了在睡觉……李眀琪放心地挂了电话。张大来忽然间感觉自己既无聊又可笑,那是一种荒唐的味道。他翻了身,脸朝墙壁,闭了眼睛,想再睡一会儿。脸上呈现出一种金属的质感,尽量让整个身体处于彻底放松状态。宾馆对面有个公园,清晨有跳舞的,隐约听见广场舞踢踢踏踏的音乐飘进来。张大来根本无法彻底放松,心里有事了,怎么能放松呢。索性起床,他想今天无论如何要把杨明从赌场拽出来。一个翻身,三五两下套好衣服、裤子,他像往常一样,洗漱的时候,一捧水,一捧水地泼到脸上,发出“呼嗤呼嗤”的声音,和着水龙头里流水的“哗哗”声……他们这些异乡来的生意人,已经活得忙碌如蚁,辛辛苦苦地搬点银子进巢穴,这样的挥霍让人看着心痛。张大来有些后悔一时痛快带杨明来瑞丽赌博。张大来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天开始亮了,太阳已经冒出头。他站在大玻璃窗前,看着早晨醒来的公园郁郁葱葱,看着远处黛色的山脉连绵起伏。天空还有几颗星星,却没有一颗在看他。他盯住星星狠狠地看,它们不泯不落,永恒如一。看着看着,他忽然想流泪。不是因为想家,也不是因为想老婆,只是因为忙碌,活得粗糙。太阳大大方方地现身,发出了明亮的光芒。张大来转身走出了宾馆。他打车赶到醉乐轩游戏厅,见到杨明趴在桌子上正睡觉,侧面的桌面上放着两个吃完的方便面纸桶。张大来轻轻绕过杨明,端来一把椅子,挨着杨明右肩坐下,张大来呢喃似的:“傻子,至于这么痴迷、执着吗?”接着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又陷入思考。这个清晨,李眀琪的一个电话,让他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卑微和顽劣。同样是做生意,李眀琪为什么能长期自律?不以忙生意为理由时不时和异性暧昧在一起玩消失?不去赌博之类的地方娱乐放松?他们从家乡走出来的时候,雄心都是一样,想弄出一片天地的。作为男人,他张大来、杨明之类怎么这么容易小富即安?他望着杨明,无言地苦笑……片刻,他豁然明朗,仿佛他再继续推开这扇门,前程便会如雪景样消融而去。张大来急躁地拍拍杨明的肩膀,“兄弟,起来了,咱回昆明了。出大事了!”他弹落烟蒂,又加一句,“你媳妇和人跑了,你还不赶紧回去找?”杨明朦胧着,头都没抬,抽出右手推了他一把,说:“滚!”张大来从外面拎着两碗饵丝和一袋花生米进来,是从附近的早餐店买的。看见杨明还继续趴着睡,张大来叫着:“吃早点了,赶紧的,你喜欢的鸡块饵丝。”说完,把饵丝放在桌子上,就在杨明的背上猛打了一巴掌。杨明抬头,猩红的眼睛看了看张大来,嘟囔一句:“这么早!老子昨晚输了两万八!”说完就起身走去卫生间。张大来心里想:无论如何也要拉杨明走出赌坊。两人唏哩呼噜地吃完饵丝,张大来掏出餐巾纸,递给杨明一张,一边擦着嘴上的油渍一边忽悠道:“兄弟,瑞丽除了赌坊,还有一个地方更好玩,更刺激。玉石交易市场,很多玉石都是从缅甸走私过来的,而且赌玉更赚钱。”杨明迟疑着不想走,张大来直接抱起他。杨明顺手抓起桌子上剩余的游戏币,才随着张大来出门。他们打上车,奔玉石市场而去。杨明去了才发现玉石市场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小,这是由上下两层的门面楼组合在一起,有规模的石料市场,挺气派的。他们绕着走了一圈,一半店铺还没有开门。张大来解释说:“这会儿开门的店铺,多数是有送货的来,老板来开门接货的。我让你先看看市场,这赌玉有意思哦,除了运气,还很有学问的。”张大来带着杨明在瑞丽市的大街上转,在拐角处,看到一家瑞丽特产店,装修得既下里巴人,又阳春白雪。他们一起走了进去。张大来看上一把户撒刀给自己买了,给媳妇买了一斤滇青茶,转过身看到心不在焉的杨明,忍不住地提醒:“你不给李眀琪买点啥?这手串不错,我去西双版纳时买了几串。这次就不买了,你来看看。”心不在焉的杨明一心想的是昨晚侧前方那个玩钓鱼机的赚了那么多钱,正想赶紧试试钓鱼机,急得一身汗。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拿过手串随意瞟了两眼:“他奶奶的,不买了。”张大来奔过来,抬头看着杨明,说道:“我真不明白,李眀琪当年看上你啥,嫁给了你?”杨明挺起身板,就往店外疾走,“她从来就没看上过我,两家爹娘做的主。”张大来头没动,斜着眼睛看着杨明走出去的背影,快快赶上去:“爷们儿!你是爷们儿,你这种心态,李眀琪早晚甩了你。那是多精明的人儿!”杨明转过身,狠狠地瞪着张大来。随着张大来的走近,他胸膛一起一伏。张大来走近了,看着杨明的眼神,讪讪笑了。赶紧拍拍杨明的肩膀,冲他说:“都怪我话没说好,我只是善意提醒你,你不能这样冷淡李眀琪,会出事的……”“我没怪你!”杨明转过身,和张大来一起往前走着,侧过头看着张大来,“你说,李眀琪会在意我没有给她买这些?就你这眼光,能看出什么来?她用的都是高档货。懂了吧?”张大来看了看杨明,还想张嘴理论,却见他大吼一声:“我这一辈子,就被李眀琪套牢了。你能不能别再对我提她,让我放松玩几天?走,去赌玉。”杨明猛然抬高右手,豪壮地划出一个大的弧线,然后一巴掌拍在张大来左肩膀上。张大来愣住了,自知多说无益,匆忙地到路边去打车。

  三车子刚走不远,忽然“嘭”地一声,出租车被追尾了。司机给车熄了火,赶紧下车去看情况。很快和后面的司机争执起来,为是否开了刹车灯吵起来。张大来下去劝阻,司机正气势汹涌地跟后面司机理论,回头看到张大来过来催他,急切地说:“兄弟,对不住了。你重新打辆车走吧。”张大来看他们吵得激烈样子,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就决定另外挡车。他敲敲窗户,示意杨明下车。杨明下车顿了两下脚:“真他妈背啊,打个的就追尾了?不知道老子在钓鱼机能不能捞回本儿?”张大来抹了一把脸,嘿嘿一笑:“拉倒吧杨明。背什么呀!这叫好事多磨。佛祖历来护着我,你看这不顺尽在路上了,就剩下顺了。我一会儿一定会遇到一块好石头。”杨明鄙夷地看着张大来:“你能耐,你一会儿买块石头,没人接手,怎么办呢?烂自己手里?陪你暖被窝吧?”张大来同样鄙夷地看了杨明一眼,撇着嘴说:“杨明同志,外行了吧?我买的石头,从来不会就地在玉石上‘开窗户’,就地转手卖了。我把石头直接背回西安,让开玉器店的老姚去‘开窗户’,然后我俩就地谈价。我来瑞丽、回西安的差旅费都在里边了,有时还能落几十,上百张老人头。”杨明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大来:“老张,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钱串串,啥钱都能赚到!厉害!”张大来怕杨明再痴迷上赌玉,那更糟了。接着说到:“不可能每次都能选到好石头,也有打眼的时候,赔得一塌糊涂的。反正我买的都是拳头大的小石头,小赌怡情,玩玩而已。”两人一路谈论着眼看就到了玉石市场。车一停张大来就急急火火地下车,拽着杨明就直奔他熟悉的玉石店。杨明不情不愿被张大来拉着,到了市场深处的玉石店里。店里已经有几个人在那看石头。张大来进来的店里,有两块石头成为了热点,一块翡翠玉石毛料,一块玛瑙石毛料,有人窃窃私语,不时有人拿起石头。一个穿着蓝色运动装的中年男人,拿起翡翠原石,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放了回去。又拿起玛瑙石料仔细研究,似有心动,但看着窗外犹豫了半天,最终没有下决心购买,又缓缓地把玛瑙石放回去,退后至原来站的地方,静观起来。张大来等了一会儿,看无人上前看,他慢慢地走过去,拿起翡翠石料,看翡翠原石的皮壳……当他看到原石的皮壳细致,光滑,皮壳还呈褐色,他心里就有数了。这石头不仅内部成分质量好,而且成份较纯,含有绿色成份几率很高。接着又仔细看了玉石的廯,绿随廯走,廯是卧廯,周围隐约可见松花。这说明这是一块质地很好的绿翡翠石料。张大来假装犹豫了一会儿,问:“老板,这块翡翠石料价格能破了一万吗?”老板打量着张大来,隐约记得这个人在他店里买过石料,也就大气回应:“您是老主顾了,您开口了,这个薄面我还是要给的。您今天带走吗?”“价钱合适就带走!您开个价!”老板思考了一会,今天形势不错,他需要早早来个开门红,来烘起今天的好开端。他试探地问:“您是老主顾,给您个友情价。九千六,长长久久,六六大顺。怎么样?”张大来接口:“八千八,彼此都发。这个价立马成交。钱您留下,石头我带走。”老板兴奋了,爽快地回应:“好!成交!”张大来刷了卡,付了钱后,老板诱导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开个窗口看看?”“不用开窗看了,就地打包,我带走。”拿起买的石头,张大来似乎看到开窗口后,老姚喜悦的样子。那他肯定要赚一笔钱了。当他环顾四周想找杨明一起走,才发现杨明早已经不见了。他手机拨打出去,杨明已经回醉乐轩游戏厅玩钓鱼机了。因为买了一块优质石料,张大来心情特别好,他并没有打算去赌坊。他把石料包好,回到宾馆,放在窗帘后面窗户底下的墙角,拿着背包就上街,按照计划打车去姐告口岸。出租车向南开出五公里左右,就到了姐告经济开发区。他缓缓走去“天涯地角”石碑,悠悠哒哒走在姐告大桥上……云南百分之五十的边贸物资从这里进出,这个地方真重要啊!他走到中缅街上,看到镀金的大象小钥匙扣,又买了几个镀金大象钥匙扣。向姐告当地人打听“一寨两国”的远近,知道了也就距离姐告六、七公里。看看表,赶过去时间有些晚,只能下次再去玩了。索性再去看看81号界碑,边琢磨着从这里带点什么东西回去?他想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像去河内那次,听一毛钱一斤菠萝,结果一时贪便宜,整了一麻袋回去。把孩子、媳妇都吃得上火,嘴上都起泡了,自己累得腰酸腿疼,还不落好。还是去硕龙镇那次爽,体验了中越边界一脚踏三国的激动感觉,就给媳妇买了瓶越南人制造的法国工艺香水,轻轻松松带回去,还是媳妇特别喜欢的香型……忽然手机振动,他拿出一看,是杨明的电话,让张大来赶紧回去,说卡里没有钱了。四张大来赶紧返回姐告大桥,打车,赶回瑞丽市的路上,天就慢慢黑了。在宾馆见到杨明那一刻,张大来真如看到“游魂”。就几天时间,杨明从嘲笑别人是“游魂”到不知不觉他自己也变成“游魂”,简直恍若梦中。张大来万万没有料到杨明骨子里这么不经诱惑,如此不成熟地任性。杨明是回来向张大来借钱的,他自己名下卡里的钱已经被他输光了,他手里还有一张收货款的卡,是媳妇李眀琪名下的,他一动媳妇就知道了。张大来提议先去吃饭。他俩一起去不远的夜市,点了烤串,吃着烤串,喝着啤酒。夜风徐徐吹来,很是惬意。畅快聊起来,也就敞开了吃喝起来。杨明喝点酒脸就红,不仅话多,眼睛也不老实,盯着对面坐在男人们中间穿得招摇的漂亮女人,凑上来,小声对张大来说:“喂,对面那个女的没穿胸罩,几个男人中间那个,看见没?”说完就兀自嘿嘿地笑,眼神还吸在女人身上没收回来。张大来侧脸看了看,隔着纱质的连衣裙,隐约可见乳房呼之欲出的形状,乳头没约束地翘起来顶着纱裙。张大来看了一眼,不跟杨明继续分享。他有意让杨明回归现实,惧怕李眀琪,若无其事地提醒:“杨明,李眀琪今天早晨打电话来了,问我们在干什么?你怕不怕她跟来找你?”杨明眼神躲闪了一下,未置可否。张大来又接着说:“我是挺怕李眀琪的,这个女人有一种正气,有一种威慑力。因为人家的风格和能力,我现在还是挺佩服她的。”杨明听着,脸色有些难看。张大来端起玻璃杯喝酒,盯着杨明的眼神。杨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喝了口酒,却不接张大来的话茬,眼睛又盯着对面那个没穿胸罩的女人,轻轻弹着桌子笑。终于,对面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站起来点了一支烟,冲杨明喊道:“看什么看?再看弄死你!”一看这几个人是此地的地痞,惹上了肯定不是小事。杨明惹事行,人却怂包。一看来真格的,气势先输了半截,可又觉得在张大来跟前不能失了脸面,就盯着女人惹事的胸部回应:“又没扎个院墙,看看咋的?”话刚说完,酒瓶子,盘子、碟子就朝他飞过来。杨明站起趔趄了几步,没了气焰。张大来站起来,去向老板要个打火机,走过女人那一桌时,眼睛斜着瞟了一眼。径直向老板的烧烤炉走过去。张大来年轻的时候,是一路打出来的老大,一看就是打架出身,好身手。可是,没想到那几个人走到停在旁边的面包车上,打开车门取出几把砍刀。杨明一下子都傻了眼。张大来一个箭步,跑过来拉了杨明就跑,边跑边喊:“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他们撒丫子那个跑啊,火急火燎得像生出翅膀来了。已经有两个小喽喽提着刀追过来,张大来见状,立马拉着杨明钻进路边一辆刚停下的出租车的后座,示意司机赶紧开走。司机一脚油门就开着车跑了,张大来掏出五十块钱给刚才准备下车的乘客,转过弯乘客下了车。张大来报了一个宾馆名,并不是他们住的宾馆。杨明诧异了下,瞬间明白,老江湖就是老江湖。等他们从相隔一公里路的宾馆,走回到自己住的宾馆时,李眀琪的电话给杨明打来,叫杨明赶紧回去。杨明推说在瑞丽开发市场,把瑞丽市场说得形势一片大好。李眀琪也就没有多说,挂了电话。回到房间,杨明还有些惊魂未定。张大来这才数落杨明。“你小子真是出门不看天色,进门不看脸色。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本地地痞,你还敢惹事生非,你说你看人家女人的奶子,差点被砍了?值不值啊?”杨明却不接差点被砍的话茬,继续向张大来借钱。张大来瞬间有了策略:“我也没钱了,钱都买了石料了。花了好几万。咱回昆明吧,给卡里转了钱,再来玩。”杨明听了,没回复,拿出收货款卡,看了看,准备出门,张大来立即起身,一把拽过杨明,摔到床上,“你小子不要妄想再去赌场!今天晚上乖乖睡觉。明天一早一起回昆明!”杨明狠狠地瞪了张大来几眼。他打不过张大来,没有办法,只能乖乖躺下睡觉,也再不说话。一会儿呼噜声就“喝喽——喝喽”山响,张大来洗漱了也睡下。张大来第二天醒来,杨明已经不在床上。他叫了一声:“杨明。”没人回应他。他去看卫生间,没人。摸了摸杨明的被窝,早凉了,没有一丝余温,叹口气:“唉,到底让这小子溜了。”他正纠结怎么能从赌坊弄出杨明的时候,李眀琪电话进来:“张大哥,我已经在昆明到瑞丽的早班车了。你等等我,带我去找杨明,我已经从嫂子口里知道你们来赌博的事了。他昨晚从我的卡里提了三万块钱,我十二点左右就到了。你别告诉杨明了。”张大来窘迫得想挖个洞藏起来,唉,这叫什么事?!惹了这么大个麻烦。接到李眀琪,张大来羞愧极了。他后悔得吐血,乖乖地带着李眀琪去醉乐轩游戏厅。找到杨明的时候,他正和一伙人在玩一台大型的水果赌博机。杨明正专心地在那看,看到别人输钱,他才打。桔子,铃铛,芒果各押一份,比别人输得少点,比例就是,假若别人输五块,他能输个两三块,但都在输,谁也没赢钱。局外人一看就明白,这赌博机有猫腻。但这伙子赌徒,已经赌红了眼,神志不清,形同被人抽了一魂的“野鬼”。张大来看见了李眀琪一双有神的大眼,审视杨明的深不见底,嫌弃而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赶紧过去拉了拉杨明的衣袖,示意李眀琪来了。杨明看了看李眀琪,点了个头,又回过头继续下注了。别人都学着杨明的方法,每个都下注。不得不佩服赌徒们的复制能力。李眀琪走过去耐着性子对杨明说:“别赌了,这机子,你永远不会赢钱,跟我回去吧。”杨明跟没听见一样,继续玩,继续输,不醒悟……李眀琪看着杨明忽然露出让她跌破眼镜的愚蠢,她非常气愤,过去使劲拉着杨明离开。杨明烦躁地大力一甩,李眀琪一下被摔倒在地,额头磕在桌子腿上,见了血。李眀琪摸了一下额头,手上沾了血,她悲哀地站起来,高高地举着沾血的手,狼狈地走到杨明跟前,定定地盯着杨明的眼睛,晃了晃沾血的手,清晰地警告:“杨明,我立马挂失你手里这张收货款卡。你这么不争气,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不是一直嫌弃我吗?我彻底让你自由。”杨明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忽然想到生意,想到李眀琪父亲的贪财,又不把李眀琪的话当回事儿放在心上掂量了。他觉得李眀琪也就说说气话而已,再玩一会儿,就去陪她吃个饭道个歉,哄哄就没事了。 五张大来一直跟着李眀琪,一直道歉,承担着责任。李眀琪根本就不听他的,一言不发。她去诊所处理了伤口,然后就打车去车站了。张大来又赶紧返回去找杨明,杨明丝毫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么多年,他一直盲目自信,以为李眀琪父亲靠了他父亲的帮助,才盘活了生意。他以为他父亲施舍了李眀琪家一条生路。杨明一直在李明琪跟前任性着、胡作着。如果说他的愚蠢输钱,让李眀琪失望的话。他把李眀琪甩到额头出血而不管不顾,就是自我毁灭。张大来悲哀地看着杨明,一切都是从张大来带杨明来赌博引起的。他必须把所有的可能性给杨明说透。张大来感觉到了李眀琪的心死和决绝,他最后无奈地说:“兄弟,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赌博。谁能料到你这么贪玩、好赌呢。赶紧回吧,李眀琪这一关,你恐怕是过不去了。”杨明头都没偏地回复:“她能咋地?”张大来拍拍他的肩,摇了摇头,像腿上绑了铅球一样地走了。当杨明把三万块钱输得所剩无几,收货款卡里也已经取不出钱,才不得不回到昆明。李眀琪不在家,也不在市场上,他电话打过去,质问:“李眀琪,你在哪里?我回家了,饭都没人做,赶紧回来!”李眀琪在电话里哈哈大笑,然后告诉他:“你赶紧回浙江吧,我已经在衢州法院起诉离婚了。你回来应诉吧。”杨明颓然地跌坐在沙发里,很久很久缓不过神。李眀琪真敢抛弃他!他第一反应就是抓住生意,控制货款。但几个大商场的采购部经理告诉他:“我们是和李眀琪签的合同,厂家也是和李眀琪签的合同。李眀琪是云南总代理,我们名正言顺要听她的。你只是一个业务经理,没有权限改变收货款的渠道和条件,我们只认李眀琪。”杨明气得想摔了手机,他忽然想到应该和张大来商量一下。张大来知道李眀琪起诉了。没有太大的意外,他对这个女人的认知一点儿都没错,冷静、精明。当他知道李眀琪控制了拿货渠道,理顺了下家的供货渠道。张大来感觉很平常,他给杨明分析说:“李眀琪做事很认真,对于市场比你跑得勤,信息掌握得详细又准确。第一次是你和厂家签的合同,但厂家每年都会考核代理商,是否完成任务?什么原因没有完成任务?下一年的营销方案。努力取得新一年的代理权,你做过这些事吗?不是李眀琪恶意挖你墙角,是你自己做省级代理商不合格。厂家的市场总监,那个个都是慧眼识珠的。你自以为是了,还从来没有把李眀琪放在眼里。”杨明忽然哈哈大笑,多么荒唐!多么滑稽!这几年自己原来都是在给李眀琪打工?杨明风尘仆仆地赶回衢州,还未缓口气,父亲就恼怒地看着他,质问:“你真是个败家子啊!我给你选个这么能干的媳妇,你都不知道珍惜!你想干嘛呀?现在眀琪坚决要离婚,我都没脸见眀琪她爸。当年人家眀琪她爸,慷慨解囊,借给我二十万,又出手力挽狂澜地帮我挽救生意。我看见眀琪这孩子做事的成熟、干练,一心想把她给你娶回来,我在李家陪了多少笑脸、说了多少好话,把你夸成一朵花,人家才同意把女儿嫁给你!你怎么对待人家的?平时妄自尊大,自以为是,不顾及眀琪的感受,胡作非为。这次你把眀琪的额头摔到流血,你都不管,沉迷赌博?!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被鹰啄了眼?啊?!”杨明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说:“我听你和母亲嘀咕二十万啊!我以为李家管咱家要了二十万彩礼,我心里不舒服,以为眀琪就是冲着二十万嫁给我的,所以我……”杨父看着杨明怒其不争地叹息:“那你干嘛不问清楚?唉……看你怎么收场吧。我老了,无能为力了!”然后步履蹒跚地走了。杨明傻眼了,一片茫然,这玩笑太大了!杨明立即去找李眀琪,李眀琪根本不见他。李父转达李眀琪给他的话:“婚是无论如何要离的,你这么多年眼里没有我,缘分已经尽了。”杨明失魂落魄地回家倒头就睡。谁也不理。难怪张大来说李眀琪冷静,精明。这个女人啊,太冷了!法院调解程序里,李眀琪坚决要求和杨明离婚,杨明不同意离婚。两家老人分别劝和,谁劝都没有用,李眀琪坚决要离婚!法院进入庭审阶段,李眀琪历数杨明在婚内的“罪状”,杨明惭愧极了。无言为自己辩驳。在被迫无奈签署离婚协议的那一刻,杨明才明白自己有多糊涂,一个多么优秀的好媳妇,自己愣是不知道!真是瞎了眼一样!李眀琪经济上没有亏待杨明,协议里云南市场上的盈利一人一半。杨明颤抖着签了离婚协议……他后悔啊,真是失败!他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离婚这件事结束了,家里的老人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一周后的一个上午,李眀琪穿着一套水蓝色的套裙,宁静从容地走进了杨家。她准备收拾衣物,进门看到杨父,还和往常一样打招呼:“爸,今天没出去会朋友?”杨父神情暗淡,“杨明和你闹成这样,我哪还有心情会朋友啊?眀琪,你随我来书房一下,我问你些事。”李眀琪跟随杨父进了书房,关上门。杨父慈祥地看着李眀琪说道:“眀琪,我看了你们的离婚协议,婚是你坚决要离的,财产分割却拖泥带水。你咋打算的?”李眀琪看着公公,一脸明净地回答:“爸,我和杨明结婚主要是听从你们老人的意见。这么多年,他一直对我们的婚姻有一种逆反心理,觉得憋屈,婚内任性胡为。您觉得我要包容他到何时?”“这小兔崽子,是有些不争气!”“爸,你也不用生气。我这次坚决离婚,也是想赌一把。”接着压低声音说:“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嘛!”杨父听后轻舒了一口气,欣慰地笑了笑说:“这就解释得通了。这小兔崽子,是得好好收拾一次,得让他知道痛的滋味。这样好!这样好!”杨明正百无聊奈地调着电视频道,见李眀琪进屋了,表情有些尴尬……此时的杨明,感觉熟悉却又生分,明知不舍而又难言,他懊悔地恨不得一切重来。他们没有多少交流,偶尔抬头的瞬间,相视一笑。李眀琪收拾好衣物,就离家而去了。杨明站在阳台上,望着李眀琪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时,杨父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杨明的肩膀,说:“傻小子,别再恋恋不舍了。你要是真的不舍,就努力去做好,以后或许会有转机。眀琪就要去云南了。你好好休息,过两天也去云南,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杨明听从了父亲的劝慰,继续和李眀琪在云南合作,只是不再和女人暧昧玩消失,对市场也是尽心尽力。在投入操作市场中,他才感觉做市场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和同类厂家斗智斗勇、及时调整营销方案、培训卖场促销员、了解市场动态、及时分析,他忽然觉得好忙好累。再看李眀琪这个女人,他越来越佩服父亲选儿媳妇的眼光。后来,杨明和李眀琪一起商量市场方案,分工合作。两人的关系比之前那么多年,都要好。杨明觉得这么美好的生活,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经营。

本文标题: 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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