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真是个异常精明的“老人”,这不立冬刚刚过去两天,他便准时将雪花洒向了广阔无垠的人间。瑞雪兆丰年,娃娃们抑制不住兴奋在冰天雪地里快乐的地叫喊着、追逐着、打闹着。大人们围着火炉捣茶罐、抽纸烟、说笑话、论年成,额头上的皱纹仿佛也舒展了许多。天旱十年,也有憎雨之人。
老天爷真是个异常精明的“老人”,这不立冬刚刚过去两天,他便准时将雪花洒向了广阔无垠的人间。
瑞雪兆丰年,娃娃们抑制不住兴奋在冰天雪地里快乐的地叫喊着、追逐着、打闹着。大人们围着火炉捣茶罐、抽纸烟、说笑话、论年成,额头上的皱纹仿佛也舒展了许多。
天旱十年,也有憎雨之人。此话用在刘桂芳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丈夫大清早骑摩托车去县城韦老板家领工资,出门没多久鸡脑袋雪就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看着刚刚扫过又白花花的院子,刘桂芳抑制不住心里的忧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妈,今天中午我不吃饭了,我要吃我爸买的大麻花和油圈圈。昨晚我爸还说要给我买迷彩服和小手枪呢!"四岁的儿子兆文流着鼻涕,仰着冻得通红的小脸跟在妈妈后面说。
怕孩子雪地上打滑摔跤,刘桂芳把孩子抱起来,出了门走到大路上望着白茫茫的山川田野心想,按时间标子应该进城了吧。早知道下这么大的雪她无论如何也不叫男人下山。最起码不让他骑着车去,有饭不怕迟吃,穷日子过惯了,那钱迟领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呀。刚才他打了两次电话想叫标子返回来,可电话里总是说着同样的话: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您的拨打信息我们将用短信的方式告知对方。
丈夫一定是专注于骑车没听见手机响,路那么滑,还是别再打了,免得让他分心。
“妈妈,咱们就往前走吧,我不要回家,我要等我爸!”兆文扭动着瘦小的身子说。
“瓜娃娃,还早呢,你爸下午能赶到家就够快的了,几个小时,会把咱娘俩个冻僵的,咱们还是回家去等吧,妈给你烤红薯吃。”
刘桂芳在门口拍打了一会孩子和她身上的积雪,走进去把孩子放在土炕上。拿铁丝钩挑起炉盖,拽过墙角的小铁桶接连夹了几块煤扔进火炉里。儿子昨晚可能太兴奋没睡好,趴在叠好的被子上竟然睡着了。
刘桂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看,心里就像阳光照耀一般温暖起来。
小本子上面记录着一家人的花销欠款。有刘四娃小卖铺的油盐酱醋钱,甫益发的煤炭钱,郝小义的浇地钱,钱天有的米面钱,还有从姐姐桂芬家借的合疗钱,村里红白事情的份子钱……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好在今年标子沾老战友韦春林的光被介绍到他哥哥的模具厂打工,正月出门,初冬回家,竟然挣了足足两百五十多个工。两万多元呀,对常年务农的人家就是天文数字,刘桂芳梦里也偷着乐。
桂芳和标子合计着领了工钱一定先要把零零总总八千多元的欠款给还了,有些钱欠的日子也确实太长了,路上遇面即使人家不要咱也感到浑身不自在,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没钱的日子咬牙也就捱过去了,一旦手头上稍微宽裕了才想到这也不成,哪也不成,要塞的窟窿实在是太多了。
依桂芳的意思,厨房上盖因为多年没有修缮,一下雨便会漏水和掉泥巴,年过了买些檩条麻杆让她当木匠的父亲过来维修一下也就不会担惊受怕了。
可标子却有另外的想法,他对桂芳说咱先割一张大塑料纸盖房子上面,估计凑合一半年不成问题。我想年前先把老娘的白内障手术做了,看到老妈走路摸索着跌跌撞撞的样子,我心里觉得非常愧疚!明年我出去会挣更多的钱,到时你想干啥就干啥我绝不会有意见!
桂芳想了想爽快的同意了丈夫的意见。
这一天对桂芳来说真的是度日如年,下午他又打了好几次电话,结果却依然如故。她心里隐隐感到一些不安,标子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这么恶劣的天气也该明白家人在牵挂他呀。难道他喝了酒,那可是最让她揪心的事,她简直不敢往下想了。丈夫啥都可以,最大的缺点就是几杯下肚就彻头彻尾变成另一个人了。
雪下得时大时小,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夜幕笼罩了整个村庄的时候,桂芳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把兆文抱过去让婆婆照看,然后穿了棉衣,拿着手电筒上了大路向山下走去。
雪这会儿下得小了,却又刮起了凛冽的寒风,她缩了缩脖子,把棉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扣上,顿时觉得严实温暖了许多。
今天晚上就是走到城里,走到天亮也要见到标子。她经常一个人在夜里干活,浇地。对走夜路并不感觉到孤独和恐惧,听着风吹荒草和树枝的“呜呜"声和自己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声,她的心再不像呆在家里那么惶惶然,想到每前进一步就距离丈夫近了一步,心里涌上一些夫唱妇随,同甘共苦的句子,桂芳感到空前的自豪和充实。
刘桂芳走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了山下的吴家庄。她看到一辆车缓缓开来,就满怀希望招手拦住问司机去不去县城,司机摆摆手说:“路面这么滑,进城去的路早上就被封了。"
"那步行去他们不管吧?"刘桂芳问道。
司机把她当成了疯子,不屑回答就把车发动起来走了。
刘桂芳虽然走的全身酸痛,但她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说:再坚持走三个小时一定会到城里的,到时就能见到标子了。
2
刘桂芳在村外的一棵枯树上折了一根擀面杖粗细的枝条,倘若路上遇上野狗啥的,这便是她最好的防身的武器。
过了禹河大桥,又沿着火车路走了二十几分钟,横在眼前的就是坡陡弯急的梢头岭,翻过这座馒头型的大山,就等于到达县城了。
刘桂芳在梢头岭摔了好几跤,最危险的一次翻了两个滚差点掉进沟里,也是吉人天相,幸亏被一棵小树挡住了。
十二点过后刘桂芳终于出现在县城里,此时的刘桂芳饥寒交迫,口干舌燥,浑身虚脱一般没有力气,要不是靠那根棍子支撑着,她就倒下去睡着了。
又费了许多周折后刘桂芳在城郊一处低矮院墙的大门前停住了踉跄的脚步,那便是标子的老战友韦春林的家了。
透过门缝,里面黑乎乎没有一丝光亮,刘桂芳忐忑不安的摇了几下门环,听到里面一个女人用生硬的声音问道:“这么晚了,谁呀。”
“嫂子,我是标子的婆娘,标子今天来过没有?"桂芳心里着急,也不管对方年龄,一张口就叫了个嫂子。”
院子里有了光亮,刘桂芳紧蹦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又等了好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又胖又矮又黑的女人对她说:“进来吧。”
刘桂芳跟在女人后面进了屋子,看到炕上睡着和兆文一般大小的两个孩子,家具都是老式写字台和大衣柜,上面一层厚厚的尘土,淡绿色的绒布沙发上扔满了大人小孩脏兮兮的衣服,几个凳子东倒西歪的分布在地上。
"嫂子,我家标子今天来领钱了,他到你家来过没有……。”
女人说:"啊呀呀大妹子,走了那么多的路也真是难为你了,今天早晨标子还真的来过了,浑身沾满了泥巴,脸和手都擦伤了,说他在路上摔了好几跤,摩托车也摔坏了,差点把命丢在了梢头岭。洗了脸喝了点水没呆多久就和我家那混帐出去了。”
“他们是不是去领钱了,现在标子在什么地方?”
"谁清楚呀,我又不问,我和那冤孽几个月没说过一句话了。”女人边倒水边说,“大妹子,这么晚了,你先吃点东西就在我家将就一宿,然后明天再去找标子吧。”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刘桂芳就大睁双眼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刘桂芳求爷爷告奶奶就差给春林的老婆下跪了,女人带着她去了春林大哥家里,韦老板说昨天下午标子和春林来过了,拿钱之后也没逗留就出去了。
看到刘桂芳栖栖遑遑的样子,韦老板拨打了弟弟春林的电话后说:“春林说他和标子在市宾馆吃饭,过两天路好走了就回家了。”
刘桂芳说:“大哥,你让春林把电话给标子,我和他说两句话。"
春林在电话里对桂芳说大妹子标子刚去厕所了,你就放心吧,有我在,没兄弟受的罪。“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再拨打竟然关机了。
韦老板摇摇头说:“没用的,人家把电话关掉就是怕被咱们找到,桂芳我看你最好还是回家去吧,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三天之后,西装革履,皮鞋铮亮,发型考究的标子垂头丧气地回家来了,看到睡在炕上头发凌乱,满脸憔悴和哇哇大哭的孩子,标子双膝跪地又是拽头发,又是捶胸口,哭得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就像死了亲娘老子一样,反倒把几天没吃没喝的刘桂芳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
那天标子把摩托和手机都摔坏了,他不知韦老板住在哪里,就先到了老战友春林家里,让春林带他过去领了工资,怀揣两沓厚厚的钞票,标子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看到不远处有个卤肉馆,他就拉了春林进去切了一大盘肉,又听春林的建议要了瓶酒连吃带喝起来。
酒足饭饱后,标子迷迷瞪瞪成了春林言听计从,说一不二的贴身随从。春林说雪下这么大,路又这么滑,所有的公路一定不让通车了,依我看我带你到县城里最好玩的地方见见世面再回家去,人生如梦,抓紧胡弄,活着有福就要抓紧享,死了有棺材没底子又有什么关系!
标子大手一挥慷慨激昂地说:“春林哥你说的太对了,咱们弟兄俩个谁跟谁呀,城里有什么好地方你只管带我去玩就是,所有的消费我全部买单就是了。”
于是标子晕晕乎乎跟着春林先到服装城挑了两套西服,然后去了那些让人脸红心跳,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标子痛哭流涕地说:“桂芳,我对不起你和孩子,对不起这个家,你狠狠打我一顿吧,那样我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桂芳看着丈夫有气无力地说:“我不会打你的,剩下的钱呢,拿出来我去给人家还帐。”
标子窸窸窣窣分别从几个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放在炕头上说:“就剩这两千多元了。”
桂芳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