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乡下的手艺人,从事装修吊顶这一行业已经多年了。乡下人,很少有在头发上花心思的,远近的汉子都是一个发型——平头。剪平头对于理发师来说,要轻松很多,一把推子碾过头顶,三两下就完工了。但是要把平头剪的好看,却很考验理发师的本事。毕竟,每个人的头型和面容都有所不同,要剪一个好看些的平头,还需
我的父亲,是乡下的手艺人,从事装修吊顶这一行业已经多年了。乡下人,很少有在头发上花心思的,远近的汉子都是一个发型——平头。剪平头对于理发师来说,要轻松很多,一把推子碾过头顶,三两下就完工了。但是要把平头剪的好看,却很考验理发师的本事。毕竟,每个人的头型和面容都有所不同,要剪一个好看些的平头,还需要因人而异。不看来人的样貌,上来就两推子的,那是理发师;根据顾客的头型发型而专门设计一番再下剪子的,那是艺术家。
再小的事情,也有粗浅之分。理发如此,做手艺也是如此。至于父亲是何时开始从事这一行业的,我倒是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从小时候,心里便埋下了这样一颗种子。倘若放到现在,父亲的那颗种子可能不待发芽,就要被人挖出来放在太阳下暴晒三天,然后对他说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所以,我常为父亲感到幸运。
父亲小的时候,不喜欢上学,但是喜欢读一些课外书,像琼瑶的言情,金庸的武侠,甚至《水浒传》、《红楼梦》这些名著,他都会读一些。我对于文学的启蒙,就是来自父亲当年买的《红楼梦》和《大清十二帝》。父亲还喜欢练字,他有一本钢笔字字帖。不知道父亲是对着字帖练了多少遍,他写的字竟有那字帖的几分模样。在父亲眼里,我读的书肯定是比他读的多的多,但是我写的字,常常不被他看好,这也是他常常“瞧不上”我的一点。
和大多数厌学的男孩子不同,父亲不喜欢耍棍子玩游戏,他喜欢做手工木制品,这便是他埋在心里的那颗种子。听我的大姑父亲的大姐说,父亲对锯子很感兴趣,他喜欢用锯子将木头裁成一根根木条,一块块木板,然后拼成桌椅板凳,乐此不彼。那时候买不起锯子,父亲常常从家里偷粮食卖,所得票子都拿去买了锯子,铁锤等。因此,父亲小的时候有一个专用工具箱,都是做木工活用的。父亲上了好几年学,成绩不怎么样,倒是学会了做木工活。
十七岁那年,父亲的父亲病逝了,家里一下子没了经济来源,父亲不得不辍学去务工。那时候,经济落后,市场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百姓家里用的桌椅板凳洗澡盆和床柜等,大都是木匠手工制造的。父亲因着从小对木工的热爱,做这些木匠活时特别用心。像一些简单的桌椅,别的木匠都是用洋钉勾连,但是父亲却都采用卯榫结构。那样做出来的桌椅,不仅好看,而且结实,不容易晃动,不像现在的椅子,几个洋钉一连便成了,但是坐不了多长时间,就摇摇晃晃要散架了。凡事用心做了,必然会有收获,父亲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乡里有名的木匠人了,家里的生活水平也随之提高了不少。
但是时代在发展,科技的进步,生活节奏的加快,老一辈人的手艺渐渐不怎么吃香了。家具店里样式齐全色泽艳丽的家具很快就冲垮了木匠们的生活,父亲不得不跟着潮流进入了家具厂。家具厂大都采用现代科技进行工作,复杂的手工艺变成了简单的拼接工序,对工人的要求不高,于是这一行业马上就涌入了大批的新生力量。父亲已经不是当年炙手可热的木匠师傅了。
这个时候,装修行业开始发展起来,父亲便把眼光投到了那里。父亲是木匠里的内行,却是装修界的外行。为了能够进入这个行业,父亲找了一位装修的师傅——父亲教他木工活,他教父亲装修。就这样,父亲从一个木匠变成了装修师傅,从捯饬木头变成了捯饬石膏板,做起了吊顶的工作来。吊顶离不开木工活,有很多吊顶的师傅都是半路出家,不会木匠活,吊的顶,一来不坚固,二来不美观。由于父亲曾经是木匠,因此他吊顶就比较扎实。
吊顶也有很多花样,最简单的是方形的。复杂的顶,像桃形,扇形,波浪形等,需要懂一定的数学知识,因为需要裁出一些圆形,椭圆形的样式来。很多师傅大都是凭感觉在石膏板上画一下,父亲却专门去学习了一下圆的构造,裁出的圆十分正规,吊的顶自然就美观。
用心,是父亲用自己的劳动成果教会我的一个受益终生的道理。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可能正是家乡那秀丽的山水,才养育了像父亲这样一代淳朴的手艺人。在这个木匠渐渐远去的时代,父亲对他手中的事的用心的态度,却是不曾离开过,无论对事对人,皆是如此。
在这人生的漫漫长途中,我只希望岁月能够走得慢一些,让父亲的脚步走得更坚实一些,让他的白发变得更少一些。这是一个渐渐长大却又童心不改的儿子的心愿,如果天上有神,但如我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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