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头爸爸

　　和上高中的儿子走在一起，一些熟人便笑道：“典型的小头爸爸和大头儿子。”

　　这话形容我们父子俩，是再也恰当不过的了。别看我有一米七五的个头，毛重只有五十六公斤，头小腿长胳膊细，面黄肌瘦，刮一阵风就能吹倒，是个典型的“瘦高高”。可儿子呢，个头和我差不多，体重却达到了九十多公斤，头方脸大，胳膊腿儿粗壮的像木椽一般。老婆常说我是猪吆进肚子里也不长一两肉，说儿子是喝凉水也上膘，他老是担心我太瘦儿子太胖，让人发愁。

　　诚如老婆所说，我是吃什么都不长肉的货色。自小身子骨就瘦弱，那个年代偏偏缺吃少穿，饭食一年到头全是粗粮，不是玉米面饽饽，就是高粱面卷卷。偏偏我那胃，很不争气。每次吃完饭，我的胃立马就发胀发酸，极为难受，接着口吐一大滩酸水后才能轻松一些。那时候生活拮据，没有谁会为这样的小病给你寻医问药，只记得父亲说是胃酸过多便不了了之。现在想来那可能是胃炎之类的毛病。这口吐酸水的病一直到初中毕业才渐渐缓解。而且我还是胃下垂，胃储留，本身饭量不行，还不能吃饱，否则饭后肚子就有水震声。初中毕业时我的体重只有32公斤，可我儿子四岁时体重近25公斤。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体检的一位医生捏着我的胳膊说，这娃瘦得可怜。

　　好些人安慰我说，有钱难买老来瘦，身体还是瘦些的好。但我却老是心仪长得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的男人，觉得这样的男人才真正像个男人。男人瘦弱，弊端多多。

　　身体太瘦，脾胃虚弱，饭量必然不行，胃口也必然差。看看那些身体好的人，吃嘛嘛香，津津有味，风卷残云。反观自己，什么样的饭菜都没胃口，吃起来食同嚼蜡，慢慢腾腾。母亲曾对我说，胃就是个皮口袋，你多吃一点，它就撑大了。为此我狠劲地吃，结果是胃肠受不了，消化不了。这一顿吃多了，下一顿不想吃，先一天吃多了，第二天不想吃。于是吃吗丁啉，吃消食片，吃山楂丸，吃来吃去，胃口还是老样子，无可奈何，只能顺其自然。吃不下饭，长不了肉，青年时期倒还无妨，可是一过中年，脸上日见瘦削，身形日见苗条，每每见到熟人，必问我道：“身体怎么这么差，有什么毛病吗？”我一长辈乡邻，多年不见，一次偶遇，双手紧紧地拉着我，审视再三，惊诧万分：“娃娃，你的身体怎么跨成这样子啦？”闻听此言，我真是哭笑不得。

　　身体瘦而高，往往买不到合身的衣服。一件衣服，穿在别人身上，合体饱满，挺实大方，魅力十足，可到了自己身上，宽大干瘪，极不合体。没有办法，每次买回来的衣服只能找裁缝剪裁修改一番才能上身。(好文章阅读 )

　　人若瘦弱，皮包骨头，缺脂少肉，身体的抵抗性就差，经不住折腾。平时有个头疼脑热，三两下就会把你搞趴下。我一年四季里最怕冬天，天气一冷，寒风一吹，浸入骨髓的冰凉似乎要把身体的所有温暖都抽去，只留下如干絮般散漫的冷一团一团的塞在胸肺间。若去户外，必然两肩耸起，背脊弯曲，瑟瑟发抖，叫人看了寒颤颤的。记得小时候每到冬天，天气乍冷，我的手脚就起冻疮，十个手指头红肿得像十根红萝卜。抹冻疮膏、用棉花絮熏，用热豆腐敷，用辣椒水洗，甚至把两手伸进刚杀倒的猪的刀口里，总之凡是别人介绍的方子都用过了，冻疮就是不见好转。那种肿胀疼痒的感觉实在难受。直至来年天气转暖，冻疮溃烂，慢慢结痂，方才变好。

　　俗话说，腰吊肋子细，干活没力气。我自幼骨瘦如柴，体倦乏力，懒言少语，干什么都是慢慢腾腾的，手里不出活。为此大人们都说我懒。上小学时给队里拾麦穗，我竟然没有小我三岁的弟弟拾得多，过秤的会计反复称了几次，在场的人都笑话我，闹得我脸红耳赤，极为窘迫。平时干点力气活，干不了几下就身子发软发虚，不想动弹。一袋五十斤的面粉买回来，我弓腰曲背，气喘如牛，挪不了几步，儿子两手一拽，噔噔噔地提进屋去了，大气也不喘一口。

　　因为身体瘦弱，没有革命的本钱，底气不足，使得我从小到大胆子就小。从小学到初中，我一直是被欺负的对象，每每和别人玩耍发生不快亦或是和别的孩子起了争执，最终以我的败北和落荒而逃而告终。孩子之间的事，没有道理可讲，一语不合便会挥拳相向。记得上小学四年级时和别人玩耍起了争执，别人一拳打在我的胳膊上，立刻我纤细的胳膊上起了一个青杏大小的疙瘩，极为疼痛，我大声嚎哭着撒腿而逃。冬天时我的棉帽子常常戴到了别人的头上。别人拳头一来，我立马就跑。和别人发生矛盾，都是低我两个年级的弟弟前来给我“救驾”。父母和亲戚说起我们兄弟俩时往往说当弟弟比哥哥有出息。父母哪里知道，身体孱弱的我，凭什么和别的孩子抗衡呢？还记得我在上师范期间，我班一位时任学生会主席的同班同学时不时的向我借东西，饭票啦，零钞啦，牙膏啦，甚至是衣服鞋子之类的。一些小东小西常常是刘备借荆州，十借九不还。日子久了我便不再借东西给他，他可能对此耿耿于怀，终于找茬打了我一架，可怜的我被健壮的他压在身下揍了一顿，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后来赖于我的老乡同学路见不平，方才出手拉走他，将我救起。

　　工作之后，成人之间，不再有孩子气了，相处倒也和平。但在一些公众场合，难免吃亏。一次父亲住院，我去药房取药，取药的人多而且拥挤，我时不时的被别人挤到一边，面对那些腰粗膀圆、蛮不讲理的家伙，我只能避让再三，忍气吞声。人强我弱，躲为上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强健者自强健，羸弱者自羸弱。俗话说心宽体胖，今我虽然身体不胖，但却平心静气，顺天应道，安适舒泰，倒也自得。

　　2019年11月11日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