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读护士时,学妇产科,儿科时遇到一位非常好的教授,她说:护理学的内容不仅仅包括病者的身体,更多的时候我们接触到病痛后面许许多多扭曲的灵魂(病者的,病者家属的),这是一门人类感情护理学。我记得她给我们举的例子:一个年轻的单亲妈妈生下一个残疾男婴,孩子有很严重的先天心脏病,智力低下。
在美国读护士时,学妇产科,儿科时遇到一位非常好的教授,她说:护理学的内容不仅仅包括病者的身体,更多的时候我们接触到病痛后面许许多多扭曲的灵魂(病者的,病者家属的),这是一门人类感情护理学。
我记得她给我们举的例子:一个年轻的单亲妈妈生下一个残疾男婴,孩子有很严重的先天心脏病,智力低下。一年12个月,有8,9个月孩子和母亲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儿科的护士都熟知她。有一天,婴儿因上呼吸道感染病毒高烧,呼吸困难又来住院。母亲对护士说:要照顾孩子,我有好几天未梳洗,现在他睡着了,我想回去shower一下。护士都知道这位母亲的辛苦,劝她不仅可以冲洗一下,也可以在家中稍作休息。就在她离去不久,那孩子突然停止呼吸,多次抢救却是无效。孩子走后,母亲不能相信,久久不肯离开医院,在医院做起义工。两年过后,她才离去。又过了三年,那位妈妈寄来照片,原来她走出了生活阴影: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为人妻,又一次为人母。她寄来的照片里有一个健康,活泼的男孩。
当听完这个故事时,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替这位坚强的母亲难过:她付出所有的心力来爱那脆弱,有缺陷的孩子,最后母亲还是失去了儿子。
我也替这位高尚的母亲高兴:冥冥中,上帝的确存在,而且他很公正。虽然开始上帝残忍,还是领走了那个残疾的孩子,但是上帝博爱,这位母亲因此过上正常的生活:丈夫+孩子=温馨的家。
做学生时,我听到的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挚爱。当我开始工作时,亲眼,亲耳,感受到一个女儿对自己母亲的依恋和爱。
第一次见到卡门医生时,她正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打盹:蓬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我只看到微微下垂的嘴角,尖瘦的下巴。卡门医生的一只手搭在病人身上。床上的老人是卡门的妈妈,她心衰竭,肾功能完全丧失,多年靠血透析维持每一天的生命。老人瘦得像一个孩子,脸色苍白,紧闭双眼,要不是注意到她因不断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我会以为床上的人死去了。
卡门医生的妈妈85岁,生病多年,因她专业式的照顾,多次躲过死神的光临。卡门妈妈虽患老年痴呆,但还是认得自己女儿,对女儿的依赖达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卡门医生是妇产科医生,经常有接生和手术。当她不得不离开妈妈去工作时,卡门妈妈看不到女儿,就大声在房中呼喊卡门医生的乳名,卡门妈妈看不到女儿,呼唤是不会停下来的,不管别人怎么劝说,解释。那呼唤让人毛骨悚然,我仿佛看到卡门妈妈双手扒在悬崖边,双脚悬在万丈深渊之上,凄厉地喊着救命。我伸手过去拉她,她摇头说:你们都是坏人,我等我女儿救我。
卡门医生自小和妈妈相依为命。自从卡门做医生后,因母亲多病和对她的依赖,40岁还是单身一人。有很多次,卡门试着请私人看护来照顾母亲,都被妈妈拒绝。随着母亲的老年痴呆症的加剧,卡门妈妈疯狂起来,无人可以应付。卡门和妈妈的角色彻底兑换了位置。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是这样到来,卡门妈妈在做血液透析时,突然血压下降,心跳骤停,不管医生怎么抢救,卡门妈妈那颗疲惫脆弱的心永久地停止跳动。卡门当时不在妈妈身边,她在两层楼之上为一位年轻妈妈做手术,一个哭声响亮的女婴在她的帮助下来到人世。
卡门妈妈的离去,病房区安静了许多,我们在再也看不到卡门医生来去匆匆的瘦小身影。
有一天,我上班时在电梯里碰到了卡门医生,她变得我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她打了淡淡的口红,眼睛的目光没有了我熟悉的倦怠,无奈。卡门医生和我点点头,那总是低垂的嘴角竟向上翘起,一个灿烂的微笑送出一声活泼的问候。以前见到卡门医生,总是一身医院手术室的制服,她是24小时吃住医院的。可多日不见,卡门医生穿着米黄色,贴身的夏日长裙,一双褐色的半高跟的皮鞋垫起她的楚楚动人。
当路过卡门妈妈曾住过的病房时,我会想爱在疾病和责任里是苍白的,沉重的,死亡好像才是爱的疲惫,爱的内疚唯一解脱,卡门妈妈如果在天国有天使为她传递世上女儿的消息,她听了应该高兴,应该祝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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