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小记在外折腾了近二十年,最终一无所成,可身上的担子却日见沉重。父母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妻子早已失业在家,儿子正上大学,自己每月那三千来块钱的薪水在这座小县城竟至入不敷出,日子日渐窘迫。毛主席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城里不行,到乡下老家去如何。何况乡下还有一座老
老屋小记
在外折腾了近二十年,最终一无所成,可身上的担子却日见沉重。父母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妻子早已失业在家,儿子正上大学,自己每月那三千来块钱的薪水在这座小县城竟至入不敷出,日子日渐窘迫。毛主席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城里不行,到乡下老家去如何。何况乡下还有一座老屋,母亲的二亩薄田。
老屋已经近二十年没有住人了,其荒凉和破败自不待言。放眼望去,院子的土围墙和几间柴禾棚塌的塌,倒的倒,屋子呢,土层剥落,灰尘厚积,房前屋后、院里院外树木丛生,杂草萋萋,倍显荒凉,一片破败的景象。
说是老屋,其实也不算老。改革开放初期我们全村的人都还住在依沟壑挖成的窑洞里,远离村子的坳里有一大片平坦的耕地,那时种地主要还靠人力和畜力。包产到户时,坳里的地耕种不方便,没人要,队长物色了八九户没权没势善良软弱的对象,动员说坳里好,公路东西贯穿,路北给你拨块庄基地,路南分给你责任田,多美的事。在当时来说,这是哄傻子的话。但小腿拗不过大腿,于是包括我家在内的八九户人家便要从村中迁居到坳里去。那时人们还很穷,农村大多数人家盖不起房子。我们这八九户人家只能住在村子里,跑几里路到坳里去种地,费时费力,很是不便。无奈之下,父亲决意举债盖房修庄基。恰逢舅舅村里卖饲养室,父亲便买了下来,拆了木料,拉回来盖了几间土木结构的房子,从此我们一家便迁到了坳里的新家。所谓的新家,也只是几间房子而已,没有围墙,家徒四壁。起先坳里只有我们一家,孤零零的,三五年后其他几户也陆续盖了房子,迁了过来。世事难料,短短的十余年后我们居住的平平坦坦、交通便利坳里,竟成了村人分外眼红的宝地,那位老队长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好多人家想方设法要迁过来,最终不能如愿,这坳里没有他们一分一厘的土地。
后来我和弟弟相继有了工作,相继结婚,并在小县城安了新家。父母也都接到城里来。我辛劳一生的母亲,从此脱离了她毕生劳作的土地,从此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了。离开老屋的时候,母亲用旧床单、塑料布之类细心地遮挡好门窗。直到今年我返回老屋,撕去门窗上包裹的塑料布,拭去灰尘,门窗依然油漆鲜亮,完好无损。
眼望着荒凉破败的老屋,我的泪不由得来了。我善良勤俭辛劳的母亲啊,为了养育子女,在这老屋中,尽心尽力地劳作着。母亲忙时干农活,闲时拾掇房屋院落。没有围墙,母亲带领我们姐弟拉来土,请人筑起了土围墙。没有家具,母亲在日子渐有起色之后的几年间陆续请来匠人,做桌子,做柜子,做椅子凳子。几间土木结构的房子,被母亲收拾得窗明几净,干净利落。屋子内壁房梁以下母亲全部用旧报纸细心地裱糊住,直到现在,那些报纸虽然发黄变色,但没有一处脱落的。房前屋后,母亲刈除杂草,广栽树木,核桃、杏、梨子、山楂、桑葚、花椒。这些树木如今都已根深叶茂,但经年的风雨和长时间没人打理,枝条乱发似的交错着,显得黝黑而苍老。想起母亲住在老屋的日子,每每果子熟了,我们姐弟几人和邻居的孩子摘来大吃一番,每有客人来,母亲也总是给他们摘上一些果子让他们带回去。那时候老屋热闹祥和,其乐也融融。现如今,“年年岁岁树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母亲已逝,徒留悲切。 (爱情故事 )
是该拾掇拾掇老屋了。我和妻子便在周末回到老屋。每天打扫房屋,砍伐杂树,清除野草,几天下来,老屋虽然还是沧桑依旧,但多少有了些人气和生机。闲暇之余,和妻子种了各色蔬菜和庄稼。暑假到了,我们便领着孩子回到老屋小住下来,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乡下,不像城里上班族那样闲得无聊、闷得发慌。乡下总有干不完活,只要人不懒,是闲不下来的。我这人命贱,当别人都拼命往城里钻的时候,我却踅回乡下老家,我享受不了城里的清福。记得小时候到某省城走亲戚,一上大街看到那川流不息的人流和车流就脸色腊黄、头晕心慌,脚下发软。这毛病到现在还是如此。现今这城里,到处都是楼房,上班回家,笼子一样的空间。吃的喝的全是买的,是否安全放心心存疑虑。上街购物或是散步,水泥沥青,视野逼窄,人流不息。我在城里一呆就身倦乏力,食欲不振。可到了乡下,天高地阔,遍地葱绿,每天干点农活,闲暇之余出去到乡间的小路上走走,我倒是觉得神清气爽,食欲大增。言及乡邻,说那是接了地气。我以此洋洋自得,妻子却反唇相讥:“真是阿Q精神,你有调回城里的本事吗?”
母亲当年沿着老屋的围墙栽了一圈花椒树和几行黄花菜,这些年我们不在,每年的花椒、花黄菜都被别人摘走。今年我和妻子都在老家,便耗时九天,起早贪黑,采摘花椒,晾晒至干,拾掇干净,拿到街上仅仅卖了不到四百块钱。看着被椒齿扎破的胳膊,真是感慨良深,这农民赚钱确实不易,如果仅靠种庄稼养家糊口,那真是难上加难。
母亲享年六十八岁,弥留之际她艰难地表达了她的遗愿:她不愿葬到村子沟壑里的公墓里,她希望能够长眠于老屋后面的几分菜地里。我们理解母亲,母亲丢不下为之辛勤劳作的土地和精心打理过的老屋。母亲过世后,我们把母亲葬在了老屋后面。回到老屋,绕到屋后,就是母亲的坟茔,点上一炷香,烧上几张纸,磕上两个头,哀思不尽,老屋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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