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上班的路上,原本就要迟到的我,遇到了一个老大爷,他颤颤巍巍的走向我来问路,我给他指了指方向,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生怕说错一个字,一脸歉意。看他的年纪也有七十多岁了,天很冷,朴素的衣衫让人看着怎么都挡不住向他袭去的风寒,再三确定后他满心欢喜的向我说了声谢谢。因为他要去的地方还有段距离
在今天上班的路上,原本就要迟到的我,遇到了一个老大爷,他颤颤巍巍的走向我来问路,我给他指了指方向,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生怕说错一个字,一脸歉意。
看他的年纪也有七十多岁了,天很冷,朴素的衣衫让人看着怎么都挡不住向他袭去的风寒,再三确定后他满心欢喜的向我说了声谢谢。
因为他要去的地方还有段距离,想到大爷的腿脚,我建议他可以坐个公交车,他不好意思的笑着:“我刚刚就走错了方向,如果坐车,我怕就更不知道怎么走了,给姑娘包的饺子都快凉了,再耽误会她就吃不上热饺子了。”
听完后我给公司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会议推迟一个小时,然后搀起大爷给他说我开车送他过去。
那会风真的很大,跟多年前我爸走丢那天的风一样大。
看着大爷紧紧抱着饭盒的样子,我多想冲他说一句:“爸,我回来了。”
1
我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爸妈都是工厂的工人,他们那个年代工人是一个很吃香的行业,就是铁饭碗。
在我爸眼里,男孩子要有本事,学历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所以他希望我去接他的班,他只要提前退休就好。
我妈倒认为多读点书总会有好处的,九几年我准备考初中的时候,我们家第一次大战就开始了。
其实对于我来说上不上学都无所谓,倒是他们两整的跟自己选择上学与否的事情一样,阵仗很大。
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爸选择沉默,回家后只是吃饭睡觉,一言不发,但最后还是败在了我妈绝食的威胁下,同意让我继续念书。
做好决定的那天,我爸只给我说了一句“既然念,就好好念。”
2
高中时期,敢问哪个男孩子没有坏过。
抽烟、喝酒、打架、调戏女同学、看黄片……无“恶”不做。
还记得有次好不容易跟同学借来的录像带,趁我爸妈上班的时候拉起窗帘一遍一遍的看着,尤其是外国女人夸张的身材,还有匪夷所思的动作。
当时的心情只能用震惊跟激动来形容,但说来说去都没有我爸突然闯进来的心情更感慨万千。
电视里的男女叫的热烈,我手底下的动作也毫不松懈,戏里戏外的三人都正兴趣高涨时,我爸突然回家来取工具箱。
那一刻,一眼万年。
我爸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包括晚上吃饭我都忐忑的没有抬起头,可这件事,我妈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个福地,镇子上唯一一家“有货”的碟屋,还是个女老板,我们几个人都是抓阄,谁抓中了就进去租碟。
其实这件事情我爸他是知道的,毕竟镇子就那么大点地儿,直到最后我爸忍无可忍了,给我说了句“你差不多点”。
到了后来,我们放学后总是躲在学校后门的小平房里抽烟,然后等烟味散后再回家,有次我回家,我爸在饭桌上就给了我一耳光,说如果我再抽就把我往死里打。
我怼他“有本事你也别抽”,令人惊讶的是,我爸竟真的戒掉了,当时我妈夸我难得做了一件好事。
那时候我跟我爸烟瘾犯得时候都喜欢去我妈的咸菜缸里掏咸菜,喂到嘴里,这才消停。
我爸说:“你小子有种。”
我说:“谁让我是你的种。”
3
我们家第二次大战还是因为我,那会选学校,我妈说考省会,我爸说考南方的大城市。
我妈说离家近,什么都方便。
我爸说一个男人就要多去外边看看。
可结果是,我连个二本都没有考上,三本又太贵,最后勉强上了一个北方的大专,学电工。
走的时候我爸没让我妈去车站送我,怕她哭个没完,是我爸一个人,帮我扛着我妈给我新弹好的被褥,把我送上了火车。
他站在绿皮车厢外,骂我就知道混日子,考了个什么鬼学校,还跑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
我骂他连高中都没有上过的人有什么资格骂我,而且跟我妈一样唠叨,让他赶紧走。
开车铃打了后,我爸从怀里掏了几张毛爷爷给我,让我省着点花。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最后说的那声“再不许喝酒。”
4
等我再回到家的时候是我上二大那年,因为回家也没意思,索性寒暑假的时候在外边打工,想着攒点钱给我妈买个按摩椅。
那个时候按摩椅很洋气的,可没等我攒够买按摩椅的钱,我妈去世了。
我还记得我爸在电话那头哽咽的声音,沉默许久后他一字一句的说“回来给你妈上柱香吧”。
就这样我与我妈的最后一次见面已是天人永隔,我跪在她的遗像前面质问我爸:“我妈病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妈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但我走的时候还是好好地,怎么就胃癌晚期了。
我爸说是我妈不让我说的,我走的那天她就是因为胃疼没起来,怕被你发现才没去。
包括在最后在病床的那几个月,我妈都让我爸瞒着说,说我还小,接受不了这些。
我怪我爸没让我见上我妈最后一面,我爸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小时候我就见过的茅台,说:“咱爷俩喝一回吧。”
我一边喝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说。
我怪我爸没有照顾好我妈,我怪我爸不早点告诉我,我怪我爸没本事多挣点钱让我妈看病。
我爸什么也没有说,就像桌子上我妈的遗像一样,笑着也沉默着。
只有我和那两根白烛上的烛火,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我就走了,我把我攒的所有钱都留给了我爸,让他照顾好自己,我爸也早早帮我装好了行李,告诉我好自为之。
火车上,我打开行李取水喝,看到包里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几张毛爷爷。
看着火车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我苦笑,我是个没妈的孩子了。
5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回去过,我跟我爸之间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通电话,想起来问一问,想不起来他也不会主动关心我。
只有每月按时打来的生活费还有学费,提醒着我在远方我还有位父亲。
毕业后我就去了南方打工,做好决定的那天我给我爸打了通电话,告诉他自己的去处,也告诉他以后不用给我打钱了,照顾好自己就行。
我以为自己完全有能力养活自己,可惜我太年轻,经历的也太少了。
刚去南方的时候被别人骗去电子厂白做了三个月,说是事后每人发一万块的酬劳,可是组织我们的人拿着钱跑了。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饿肚子,身上只剩下30几块钱,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念我妈包的饺子。
我想了又想的拨通了我爸的电话,他说他正在下面条,问我吃了没,我说我刚跟客户喝完酒,我爸还是那句少喝一点,我们就挂了电话。
下午的时候,我的银行卡里就多了5000块的转账,那是我毕业后打回家的第一个电话,至于什么原因,我爸心知肚明。
然后我就找了一个跑房地产的工作暂时稳定了下来,那年过年我回了趟家,给我爸买了保暖内衣和羽绒服,我爸骂我挣钱的本事没有花钱的本事到不缺。
告诉我他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缺。
我劝他不然再找一个老伴,我无所谓的。
我爸看了眼桌子上我妈的遗照说:“再说吧,倒是你都快三十了,抓紧吧。”
再一次过年回家的时候我就给我爸带回去了一个儿媳,那时候我已经见过她的父母了,回家是为了问我爸要下我的户口本去登记,也算是让他两也见见面。
我爸拿出来一个布包,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把户口本拿了出来。
我看那个户口的皮子都烂了,问我爸为什么不去换个新的。
他什么也没说,可当我看见我妈那页盖着“注销”的红章子我就清楚了。
晚上的时候,我爸递给我一张存折,里面一笔笔的都是他跟我妈攒的钱,以前是两个人攒的,后来是一个人攒的,整整十万。
我知道他每个月的退休工资也就两千左右,我看了眼他穿的那件已经洗的有些松散的毛衣,我说拿钱我不要。
我爸说那钱是给儿媳和孙子的,又不是给我的。
6
睡过地板,啃过馒头,饿过肚子,也躲过房租。
在外打拼十多年,终于我的事业开始顺风顺水。有人说是我妻子旺夫,我不多言,因为我知道,我能有今天的事业,都是我自己努力的。
只可惜,我妈不在了。
我有提出过让我爸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可我爸说什么也要守着跟我妈住的那套老房子。
我也就忙着我的生意,然后每月按时给我爸打钱。
在我儿子三岁的时候邻居给我打电话说我爸做饭忘记关火,差点把房子给点了。
我们去的时候医生说我爸是阿尔兹海默病的前兆,就是老年痴呆症,最后我们决定,把我爸接过去。
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说他只带三样东西,我妈的遗照、家里的咸菜缸,还有一件不是牌子的羽绒服。
7
刚接过去的时候我爸的病还不是很严重,有时候还能帮我们照看儿子。
可是也就半年的时间,我爸一次去幼儿园接我儿子,他回来了,我儿子却不见了。
他回来说他不记得出去干嘛了,那一夜我们所有人都出去找孩子,庆幸的是孩子被好心人送去了警察局。
但如果没有那么幸运呢,后果不堪设想。
妻子建议我把我爸送到好一点的养老院,至少那里还有专业的人员可以照顾他,总之家里肯定是不能留了。
我还记得我爸走的那天思维是清楚地,他很愧疚的说给我们添麻烦了,看着我儿子想抱又不敢抱的,自言自语着“怎么老了就成了个麻烦呢?”
我们开车离开养老院的时候我儿子趴在后窗户那看着我爸,他说爷爷一直站在那看着我们,我没敢回头,我知道只要停下车,我就会把我爸带回来。
我们给我爸找的是最好的养老院,因为生意忙,他刚去的时候我们还经常过去看他,每一次都会提前通知他,护士说他都会穿好那年我给他买的那件羽绒服,站在院子里等我们。
后面接了好几单大生意,我也只能让我妻子带着儿子按时过去看看。
一天我正跟客户谈事,我妻子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个不停,电话接通后她告诉我我爸不见了。
那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手足无措,从公司到养老院,连闯了几个红灯。到了以后大家已经开始调监控,我爸是下午三点趁人不注意走出大门的。
护士说当时老爷子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她回去想拿个毯子出来,谁知人就不见了。
摇椅已经不晃了,太阳也没有了,只剩下我爸的拖鞋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就像是个被人丢弃的东西,无人理睬。
我给公司打了通电话,让所有人停下手头的工作,去找我爸。
大家问我有没有照片,我突然意识到,手机了除了儿子跟妻子,竟没有一张我爸的照片,最后还是养老院翻出了我爸办手续时照的照片,然后所有人以养老院为中心,开始寻找我爸。
那天的风真的很大,大到风沙吹眯了眼,大到树叶刮疼了脸。
到了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有人给我打电话在一个公园里发现了我爸,他身上还穿着我送他的那件羽绒服。
我爸是光着脚跑出来的,找到他的人已经给他脚下垫了件衣服,我赶紧脱下自己的皮鞋跟袜子,握着我爸又脏又凉的脚给他穿上。
我搀他起来的时候他的手紧紧插在兜里,我问他兜里是什么,他像个孩子一样笑着,然后把手从兜里取出来,打开紧紧握着的手,是一根已经断了的香烟。
我爸说:“爸爸当时逼你戒烟不好戒吧,老李头说这烟是他儿子从国外买的,你一定没抽过,爸就给你藏了一根。”
我哭着接过了那支烟,是热的。
8
我爸那天受了寒,回去就是重感冒,我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公司的人,儿子也由妻子一个人照顾,我搬去了养老院,守在病床前照顾我爸。
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我爸说走就走了,就像我妈走的那年一样突然。
这一个月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给我讲我不在家的这几年家里发生的事情,糊涂的时候他还总把我当成是小时候的样子。
告诉我不要抽烟,不要再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一晚他是睡了一觉过去的,他就像是事先知道他要走的样子,前一晚说什么都要穿我给他买的羽绒服,还要抱着我妈的遗照才肯睡觉。
第二天我叫他起床吃饭,看他笑着怎么也叫不醒的样子,我就知道,我爸也走了。
老大爷坐在我的车上,说什么也不肯从怀里取出那盒饺子,说怀里暖和,这样姑娘就能吃上热的了。
然后给我说的都是姑娘的是,他不好意思的笑着:“年纪大了记性也查了,去我姑娘单位的路我都走了很多回了,还是记不住。”
我爸当年自言自语的那句“怎么老了就成了个麻烦了”的那个场景瞬间浮现在眼前。
我把大爷送到了他女儿的公司楼下,看着他又急促又不稳的小碎步,我真的好想我爸。
离家的那几年有多少次他是做了不止一碗饭的等在饭桌前,听着门口的动静,他只想听一句“爸,我回来了。”
可是我爸却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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