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周六加完班回家,在门口摸钥匙的时候顺便看了眼手表。房子是三年前安意来了这个城市工作后租的,单人公寓。公寓不是老房,但也不算太新。安意有轻微洁癖,公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换鞋的地方铺了条毯子,进屋后稍稍有点家的感觉。本来安意想着给自己下碗面条,但加班时候搬了很重的材料,左手有
安意周六加完班回家,在门口摸钥匙的时候顺便看了眼手表。
房子是三年前安意来了这个城市工作后租的,单人公寓。
公寓不是老房,但也不算太新。
安意有轻微洁癖,公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换鞋的地方铺了条毯子,进屋后稍稍有点家的感觉。
本来安意想着给自己下碗面条,但加班时候搬了很重的材料,左手有些微微颤抖。半瘫在白色小沙发上后,安意便觉得不想起来了。
“累啊……”
安意叹了口气,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点了份沙拉外卖。
然后在心里默念明天一定自己做饭。
软件里显示外卖还有30分钟到达。
安意坐了十来分钟后起身,走到客厅靠阳台的地方,给仓鼠换饲料。
仓鼠是半年以前买的,安意取了个名字叫布丁。
安意最想养的其实是布偶猫,但在本子上写了预算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布丁住的三层别墅,安意在购物软件上付了款之后默念布丁比自己住的好。
快入冬了,安意想着给老家寄点东西。
前几天逛商场的时候看大衣,销售员把新款夸的天花乱坠。
安意没耐着性子听完,干脆掏钱买了两件。
一件男款一件女款。家里那两位是肯定舍不得买的。
走出商场的时候突然吹起一阵大风。
安意那天穿了职业装,裙子没超过膝盖。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走了。
【5:45】
安意坐在客厅的桌子旁边,用塑料叉子来回拨弄着一块牛油果。
手机里播放着收藏的音乐。
大学的时候安意画手绘有了一点知名度,工作四年以后发现日子也就这样。
背井离乡以后生活就会显得有那么些苛刻。
没人能永远20岁,但永远有人在比你更有才华的20岁。
天色开始慢慢变暗。
布丁吃了几口瓜子又躺下睡了。
手机里的歌切到了陈粒的《Crush》
某天晚上安意刷朋友圈看到高中闺蜜阿绮分享了这首歌。
配字说:真实哭了。
歌里唱道:“已经有点年纪,我还是迟疑。想把你推倒在地,我没那个力气。”
安意今年26岁,虽然长得显小,头发长长的,有刘海,挺可爱的。但看起来也不再像学生了。
上次过年回家被催着去相了一次亲。
对方在吃完了饭后当着安意的面点了支烟。
她的好感在对方说女人就是要快点嫁人多生几个儿子后就消失殆尽了。
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阿绮发来的微信。
「绮:下个礼拜去高中同学聚餐?」
「安:加班。」
「绮:每年不都固定聚餐的吗。」
「安:绮姐我真没空。」
安意老家里目前工作的城市不算太远。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
大学毕业以后阿绮和安意一起在这座城市打拼,每年聚餐都是阿绮去借辆车顺便载着安意回老家。
过了五分钟
「绮:物理课代表这次也来。他说他请客。」
「安:……」
「绮:去不去?」
安意犹豫了一会儿,把对话框的不字删了,点击发送。
「安:去。」
小沙发离书架很近,书架那里空出了一块地方。没放书,放了一个灰色的铁盒。坐在沙发上稍微伸手就可以碰到。
铁盒里有几张明信片和信,毕业照片,还有一部以前的滑盖手机。
手机是黑色的,还是当时流行的水晶键盘。机身挂了一串挂件,是一串毛利兰的小卡片。高中的时候安意和阿绮在学校旁边的文具店买的。
一串六元,两串十元。
滑盖手机只能存两百多条短信,曾经安意删了很多条别人的短信,却连那个人的群发的节日快乐都没有删。
滑盖手机没电,已经开不了机了。
安意记得房东有在抽屉里留下一个老式充电器,拿着手机去充了个电。
晚间电视里情感节目开始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
壁纸是一个小熊抱了个星星的罐子,还有闪亮的效果。
安意看着壁纸笑了。
有时候也会怀念以前。怀念拿着滑盖手机按键的声音,和阿绮一起拿校服袖子做成一个猪蹄的样子。怀念冬天下了晚自习看到的黑夜,也怀念放学买的五元一杯的奶茶。
打开信箱一样的图标,里面显示的信息是200/200
联系人的备注全是一个字:远。
和孟远交换手机号码是在高一下学期。
那时候孟远换了新手机,放学后把班里同学的手机号码都加了一遍。
他的手机上挂了一串工藤新一。
一个礼拜后安意收到了一条短信。
「远:打扰,请问今天英语作业是什么?」
安意是英语课代表,这个问题好像很情有可原。
「安:练习册20到25页。」
「远:谢谢。」
安意再一次和孟远有交集就是某天晚自习后了。
下了晚自习后安意去办公室找物理老师解答问题,然而当时老师身边围了一堆人。恰巧孟远也在。
身为物理课代表的孟远理所应当地被老师叫去给安意讲下题目。
在孟远一笔一画在卷子上画受力分析图时,安意才仔细观察起孟远。
孟远平时是个安安静静的人。长得挺白净的,让人觉得难以忽视的是孟远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杂质。
他认真讲题的时候居然显得有些可爱。
冬天有些冷,孟远的校服外套上有着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听懂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孟远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温柔。
“啊,听懂了吧。”安意突然感觉心脏跳得很快,赶紧拿回卷子走了。
那句“听懂了吗”,是这段喜欢的伊始。
高一新年那天安意收到了两个人的短信。
「绮:新年快乐啊!多拿点红包。」
「安:同乐!你今年收了很多?」
「绮:蒽。」
「安:非主流啊你!」
「绮:哈哈哈哈哈哈。」
「远:新年快乐。」
「安:谢啦。群发的?」
「远:不是。单独发你的。」
后来他们在一起仿佛是理所应当的,甚至都没有开口确认过这段恋情的存在。
孟远的喜欢是单纯含蓄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如冬天干净的阳光。
安意现在只记得寒假他们约出去见面的时候,孟远的手心是热热的。
大概是因为紧张的关系,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都有微微的汗液。
春天刚开始的时候孟远才说,当初为了存安意的手机号码,那天放学不厌其烦地加了班里的所有人。
后来物理大考前,安意的模拟卷上都是孟远的笔记。
英语老师在发卷子的时候问孟远是不是偷偷补习英语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彼此第一个心动的人。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去表达爱意。
没有抱过,不敢亲过。
这些本该给对方的亲密举动他们后来都给了别人。
彻底了解异地的苦涩是安意上大一的某天夜晚了。
两人去了不同的城市,上海和广州。
从此见面只有冬夏,没有春秋。
有时候安意坐公交车的时候也在想:这些交通工具,飞机和火车,怎么就能将人分别那么远那么远的距离。
秋风吹起的时候安意总会怀念曾经手心里的温度。
又自嘲牵了个手算什么在一起。
经过一年的争吵和猜忌,这份喜欢也走到了尽头。
联系账号已经删了加再加了删无数次,两人也都乏了。
孟远的不善表达使他没有做出承诺。
安意的敏感脆弱使她感到身心俱疲。
我们总是记得让自己心痛的人。
后来看的电视剧名北上广不相信眼泪,安意觉得大概说的是真的。
只是孟远的qq音乐界面永远显示着:最近在听李荣浩的《不将就》。
而安意每谈一个新男友都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
每次新年节目大家在倒计时的时候,安意都会想起孟远的脸。
过了不久,孟远的社交账号也发布了别的女孩的照片。
孟远和安意再也没有联系过。
孟远之后半年的朋友圈都没有更新过,恋情的状态也看不到了。
她给他的备注还是远。遥远的远。
大家都已经变成了大人,安意始终觉得自己欠孟远一句话。
安意坐在阿绮的车里。
车里放着花粥的《遥不可及的你》
歌里唱道:“而事到如今,终于明白我命里没你。”
“我靠。这也太苦了。”阿绮一边开车一边说。
“没我苦。”安意答。
同学聚会每年的形式都差不多。饭店在老家的某条街上,每次走在老街上都会感到人间烟火气的厚重,然后在心里感叹一句回家真好。
安意先去了饭店,阿绮停车。
车子发出“滴”一下证明已经锁上后,阿绮给孟远发了条短信。
“课代表,我就帮你到这里了。答应我的那张演唱会票记得给我。”
孟远这几年来头一次参加聚会,前些年据说一直在工作,拼的很。
安意推门的时候还是觉得心不争气地跳得很快。
饭桌上嘻嘻哈哈声音不断,在安意被问起感情生活时没注意到孟远喝下一大口酒。或许安意不知道的是,孟远这几年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他不敢停歇,想念会见缝插针地进入时光的空隙。
他想安意,比他能想象得到的还要想。
两人坐的对角线,却也没有对视过一眼。
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也没有交流过一句。
孟远的样子还是和以前没有变。
岁月的痕迹总留下了那么一些些。他的眼神依然干净,也多了几分稳重。
散场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地走了,说着明年再见。
安意去整理了趟衣服,走到饭店门口恰好看见在付款的孟远。
他站在柜台那里,穿了件黑色的风衣。
柜台离大门很近,门是开着的,冷风吹的人清醒。
晚风是充满寒意的,安意喝的有些多。
借着酒劲只觉晕眩。
空中的月亮明晃晃的,像淡黄色的大灯泡。
“你最近好吗?”孟远问。
“嗯。”安意没敢看他。
时间一晃那么多年,执着的好像也就自己一个。
喜欢他的那几年像得了一场大病。
后来那些断断续续的想念,是因他而留下的隐疾。
他怎么这么笨拙,连句想念都要说的如此让人难懂。
他从不告诉安意,曾经的那一次次车票是他勤工俭学买来的。
他从没告诉安意,他在大学每个多梦的夜晚,口中都喊着安意的名字。
这些都是后来很久以后孟远的朋友在街上偶遇安意告诉她的。
安意沉默。
他永远做了十分却只表现出一分。
想到他常听的那首《不将就》安意就觉得心慌。
“如果我说不吻你不罢休,谁能逼我将就。”
“孟远啊。我今天说的这些你听完就忘了吧。”
安意开口。
“有句话其实早就应该和你说了。在你最后一次坐高铁过来看我时我就应该告诉你的。我不应该在意距离。我爱你,所以我等你。”
“你冷不冷啊。这么冷的天该给自己换大衣了。”
孟远到安意面前,低头去看她。
安意没有回答。
孟远一米八,安意一米六的个子显得有点矮。
他眼神里满是温柔。
让安意想到了很多年前孟远给自己讲物理题的那天。
“你女朋友呢。”她发现自己还是介意。
“两年前就分手了。谈了几个月,不合适。”他伸手去轻轻摸了摸安意的头顶。“不知道怎么回事,总忘不掉你。”
“你骗人。”
“没有。我在等你。”他的眼睛干净清澈,看她的眼神还是和原来一样。“为了见你一面,还要请客班里的所有人。”
快到冬天了,街口炒板栗的大爷已经开始摆摊。不一会儿板栗的香气弥漫了整个街道。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让人莫名地想要安定下来。
已经过了一无所有的年纪,我们余生一定要对彼此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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