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饼的事 月饼,概算是种季节性极强的食物,亦像元宵,粽子,腊八粥一样,是盛大节日里寓意深刻的必备美食。 据闻,月饼作为中秋祭拜月神的供品,初始于唐,盛行于宋。到了元代,月饼不仅作祭月之用,也开始作为友朋间的馈赠之物。到了明代,中秋节吃月饼的习俗更加
1.月饼的事
月饼,概算是种季节性极强的食物,亦像元宵,粽子,腊八粥一样,是盛大节日里寓意深刻的必备美食。
据闻,月饼作为中秋祭拜月神的供品,初始于唐,盛行于宋。到了元代,月饼不仅作祭月之用,也开始作为友朋间的馈赠之物。到了明代,中秋节吃月饼的习俗更加的普遍了。至清代,不仅吃月饼的习俗更盛,就连月饼的制作技巧,也越来越精致高明了。清人袁枚的《随园食单》里就有讲,说“酥皮月饼,以松仁、核桃仁、瓜子仁和冰糖、猪油作馅,食之不觉甜,而香松柔腻,迥异寻常。”光听着,就觉十分美味。
前儿有闲,翻看唐鲁孙先生的谈吃大作,恰巧也看到他写的一些关于清朝宫廷内过中秋的趣事。唐鲁孙先生为满族镶黄旗后裔,他的曾叔祖父曾是清朝的刑部侍郎,其二女并选入宫侍奉光绪,分别为珍妃,瑾妃。唐鲁孙先生系二位的侄孙,就有很多机会进宫,听的见的就多,也就比较了解宫廷内的生活。他讲说,康熙帝每年中秋都要到避暑山庄如意洲的镜湖,或银湖举行祭月大典,过罢了节,才启驾回銮。说乾隆帝每年也在热河过中秋,内膳房向例在八月初就开始准备万岁爷供月的月饼了。据闻最大的一个月饼呈宝塔式,有十余斤重,号叫“年年有”。此外还有两个三斤重的玄霜月华饼,有若干三寸大的小月饼等。说那老大的塔式月饼,要一直保存在除夕再吃;那玄霜月华饼,一个要进奉皇太后,及分赐各嫔妃,意为散福。另一个则皇帝自用,并分赐侍从。还说,慈禧嫌“月饼”二字晦气,因听起来像“月病”,于是下旨,内宫里一律管月饼叫“月华糕”,真是别出心裁。又说,皇帝吃月饼时,那是要各处燃放烟火来助兴的,可谓热闹至极。
其实,不论是皇家贵族,亦或是平民百姓,日子过的都大同小异。
眼下,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了,读写之间,遂就不由得想起一些关于月饼的旧事来。
记忆里,家乡每年收割完麦子后,在未经犁翻的麦茬子地里,总会零星长起一种野草,植株不大,细瘦的主杆上,分出三两旁枝,稀疏的一些叶子灰绿灰绿的,却有几朵小白花微微怯怯的开在枝顶上。记不清那花是四瓣还是五瓣,只记得那花瓣薄如蝉翼,细细看那样子,尽与蜻蜓的翅膀极相似,可爱的很。奇怪的倒是,那花的花蕊不似他花,尽长出一手雷似的苞,起初是嫩嫩的绿绿的,随着时日久了,越长越大,颜色亦是转变成黄,黄褐,褐色,终有一日某时,手雷“啪”地一声炸开,弹射出许多黑色小粒的籽,掉落一地,无处可寻,唯留下那坚硬的开成花状的干籽壳,突兀的缀在枝头,随秋风瑟瑟摇晃着。放学的路上,自己如若看见了,便会使出小蛮劲儿,连根儿拔几棵带回去,别在小房的梁上,干着,单等十五烙月饼时用。
母亲总说,她们家烙月饼的手艺是祖传的,且是独一无二,以至每年到了烙月饼的时候,她都会重复的讲这件在她看来十分光耀门庭不是传奇的传奇。说,姥姥的姥爷,原是旧时某糕点大铺子里打杂做活儿的伙计,凭借个人怎样的机敏与聪慧,后终于跟得了某知名师傅当上了学徒,学得了这一手艺,又加后期不断的改良,一代代传了下来。母亲回回讲的是一脸荣光眉眼堆笑的,倒果真给少时的中秋节增添了很多的奇妙色彩。
母亲烙的月饼,确实是极好吃的。不过是做法极其繁杂,真真能琐碎死个人。
不说别的,光那月饼内里要包的馅料儿,就得花功夫做上整整两天。要取比例合适的油,糖,面,用一定温度的水,和成不软不硬的面团儿,扣在盆儿里,醒上个把小时。之后取出,于小火上,铁锅里,烙成干楞楞黄橙橙的大饼。再用手将那大饼掰碎成小块儿,放在铁筛子里,使着劲儿的揉搓成小粒儿,直至整个饼子全部搓成细细碎碎的小饼粒儿,从那筛子的网眼儿里一一漏下。之后,再把漏下去的饼粒儿回到锅里,再用小火烤的黄橙橙脆生生的。之后,再添上红,白糖若干,炒芝麻粒儿若干,炒好的花生仁儿瓜籽仁儿研碎了,若干。最后,再点几滴香喷喷的老酒,调拌均匀方可。这些个工序做起来倒并不难,难就难在那烙大饼的火候掌握上。火大了,饼子糊了,馅儿的味道就不好了;火小了,饼子不干不脆,馅儿的口感又粘腻的很。真叫是艺不甚高,可偏就拿人儿啊。
在北方,中秋时令正是农作物忙收的时期。割葵花了,拉杆子了,掰玉米棒子了······忙的人非得手脚并用不可。可再是忙,每年的这个时候,父母总是会抽出一天的时间来烙月饼,那场面虽不能说是宏大,却也是极有铺排的。
水面盆儿,油面盆儿,馅料儿盆儿;面案子,油案子,饼案子;大擀面棒,小擀面棒;大勺子,小勺子;钵钵儿,盘盘儿,碗碗儿,一应全都摆开。母亲像个虔诚的信仰者要礼拜一样,净手,系围裙,找一个有靠背的椅子端坐在这儿一群家伙什中间,她可是当之无愧身怀绝技的大师傅。揉水面,擀水面。包上油面,再揉水油混合面,再擀水油混合面。折叠一下,又揉水油混合面,又擀水油混合面。那工序繁杂琐碎的,直令人头昏眼花不知南北黑白。依稀记得,最后起皮包馅儿后,母亲将包了馅儿的小面团儿,卧在两手间,团来团去,团来团去,一会儿的功夫,就团出一个圆圆的饼子样儿,放在一旁,胖乎乎的十分可爱。父亲则一改往日壮劳力的角儿,倒成了烧火的小兵,并不时的会受到大师傅的喝使与指责,说那麦秸子烧的火,火势一会儿大了,一会儿又略小了,急得他一头一脸的汗雾。那么我做什么呢?当然是从那小房的梁间,踮脚取下老早就准备好的那几株草,从那草枝上剪下绽放成花状的籽壳,再取了过年贴对联儿剩下的红纸,用开水浸泡在小碗里,再用那花瓣状的籽壳。轻轻沾上些红纸水,端正的小心翼翼的印在母亲已然捏好且摆放好的未烙的饼子上。我的小手每到处,瞬时间,一朵一朵的小红花,便开在了圆圆的白胖胖的月饼上,似鲜艳艳的五瓣梅,绽在一簇一簇的雪堆上,真是好看的要命。
这其间,父母总频频的点头,频频的夸赞,说我的这道工序,比他们任何一人的都重要,是画龙点睛之笔。听了这话后,我立时便将那小小胸腔里不时暗暗冒出的因贪玩儿而生的倦怠一扫而去,做起来,就越发的卖力,越发的起劲儿。
那时,到底还是个孩子。
小小的人儿,手持着小小的碗儿,于案前案后,尽也忙乱的是有模有样的。眼见着那红纸水的花印子,在饼面上风干了,便高声嚷喊来父亲,将饼端置于锅台灶前,三五一伙儿的放置于热锅里,细细心心的用小火烙上几个来回。等得那饼底与饼面都黄橙橙的了,烤起来的饼香,四下里溢散的也浓烈些了,饼子也就熟了,出锅了。
圆乎乎小巧巧的形儿,脆生生黄橙橙的皮儿,小心的掰开一个,瞬时露出一层一层的饼瓣,酥酥散散的馅儿,馋的人赶快咬上一口,热热的,酥酥的,甜甜的,脆脆的,偶尔若咬到一两颗芝麻粒儿或者花生粒儿,香香的,真好吃。忙的再咬上一口,却料那饼皮子一时哗啦啦的散了,掉了很多,忙着低头用手去接那掉落的脆皮,又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一阵子辣丝丝的疼,却还是想着再吃一个呢。
“吃这饼子,你得捧在手心里吃,或者就着小碗儿吃,才不至于把那酥酥脆脆的皮儿撒了一手,一身,一地的。”母亲总是这样说。我倒是记得很牢,却总是做的不好。
吃罢了饼,嘟着小嘴,抓着一手的纸红红,歪在炕头里睡上一个午觉。
等醒来时,父母一整天的忙碌,也就差不多接近了尾声。
跑前跑后的,用小手帮着父亲把那些出锅的月饼一个一个的摆在笸箩里,放在屋子的凉处。等十五的夜里供了月,就拣在一个惯放月饼的小瓮里,一层层规矩的码好,最上面再放上几颗小果子,香香的,能吃一个秋天呢。如今想来,实觉不比唐鲁孙先生笔下那位乾隆皇帝的“年年有”差。
唉,掐指算算,已有好几年没有回去过十五了,当然也就有好几年没能吃上父母烙的月饼了,真想。
那日,街路上随意转了转,见市场里各种月饼琳琅满目,有什么广式的,京式的,苏式的,滇式的;什么浆皮的,酥皮的,奶油皮的,混糖皮的;什么肉松的,豆沙的,莲蓉枣泥的,青红丝玫瑰的;甚至还有诸多水果口味的,形状各异,且包装华丽贵气,真是诱人。于是,也挑拣着买了些许回来。置于小盘里,倒也十分喜气好看,配上各色瓜果,亦具足浓浓的节日气氛。然,一吃,倒懊恼了,不是绵蜜的沾牙,就是甜腻的呕胃,总也让人上不了心,更哪有吃一想二的念,亦是万般也吃不出需要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来。这其间的原由,更是湿湿的,涩涩的,不能言说。
2.供月的事
古人对日月,向来心存敬畏与崇拜。为了消灾祈福,人们总会在春天祭日、秋天祭月。而此等祭月,多是严肃的神乎奇神的仪式,与作为中秋节日活动祭月似是不同的。据说中秋节祭月赏月之事,在两汉及魏晋南北朝时,尚无记载。唐时虽有了记载,却也还没有形成隆重的气候,不过民间倒是有了一些休闲宴乐的习俗,大约因秋高气爽,友朋间聚聚,摆个酒,赏个月什么的,挺好的。到了宋时,这样的宴会欢聚,把酒赏月之风越来越盛行。到了南宋,除了祭月,赏月外,民间还有了燃放羊皮小水灯的习俗。到了明,清两代,中秋节祭月,赏月的事,才真正开始隆重与盛大起来。并一直传习至今。
如今,中秋节祭月赏月的事,从意寓上讲,概是天下大同,若从形式上讲,概又是天下大不同。
我们塔尔湖的老人们,总将太阳叫阳婆婆,将月亮叫月爷爷。记忆里,每到中秋节这日,“供月爷”就成为了全村老少必做的事。单那一夜里,整个村子都显得比素日里庄严肃静起来,就连平日里常赛歌似的爱瞎嚷嚷的几只狗,也忽然都悄没声儿的了。当清秋朗月冉冉升起后,人们便设案于庭院,桌上摆各种供品,拜请“月爷”先用。“月爷”享用后,家人团坐一起,再分食。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明月,有些老辈儿们,还会讲述些个什么嫦娥奔月了、吴刚伐桂了、玉兔捣药了的神话故事,为中秋节添彩润色。
等得那寂静而隆重的一夜过去了,第二日聚在一起的小伙伴们,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与炫耀起昨晚自家是如何祭神拜月的事。孩子们稚声稚气且争抢的讲述着,说谁家把供案摆在了院当间,谁家又摆在了门廊上或小房顶上;谁家磕头了,谁家鞠躬了;谁家烧香许愿还愿了,谁家人的口里又念念有词不知所云了,等等等等。再听听那案桌上琳琅的供品,有包馅儿的月饼,有混糖的月饼,有桔,有果子,有香梨儿,有葡萄串儿等,一应都是全全的满满的。甚至还有煮毛豆和煮玉米呢。更有一家说,还供了红色的鸡冠冠花,真新奇。如今想来,之所以能如此清楚分明的记得那般诸多,概因孩子们小小的心,全然不在那磕头作揖邀月上,而是暗暗垂着口涎,猴急似的等着吃那供罢了月爷的果品,因那都是素日里吃都吃不着的昂贵水果。总之,那般般件件的供月场面,在那些童言童语里,传的是有声有色沸沸扬扬的,节日的气氛,倒也要数那一时才是最为浓烈的。更有甚者,拍脯吹嘘着说,自己是如何眼睁睁的看见那“月爷”登云而来,又一缕青烟悄然而去,就连那月爷所著衣帽,都描绘的清清楚楚有模有样的,不得不令众小伴儿们深信不疑,且懊恼自己因贪睡,故而无缘一见呢。后来,渐大了才懂得,那不过是孩子们小小脑海中,对神灵,犹如对一切美好无知的事物心怀的一种幻想罢了,亦正是这种奇奇怪怪的幻想,丰富且美化着年少的光阴。
我的父亲是旧式识字的人,家里素常虽不兴什么摆案磕头的事,却也会在十五的夜里,择一处临月的窗台,打扫干净了,亦摆放上盛满各色果品的盘盘钵钵。父亲也会破天荒的取出香炉,燃上几炷细细的线香,那动作与神情,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慎重。想那随小风升腾而起的袅袅香烟里,定有父亲心下所藏的,对手心里的日子,对怀翼下的子幼们暗暗的祈愿与寄望吧?我是这样猜的。
若细细罗列家中那些供月的果品,其中最好最特别的,概要属父亲用西瓜雕刻成的花篮了。每年中秋,每至那将夜未夜的时分,父亲就会从小房里取出老早就储存好的,在瓜市繁盛时就淘选好的最大最好的一颗西瓜来,端坐在小凳子上,一手执小刀,一手掌控着西瓜,先浅浅地在瓜皮上划出一个花篮的模子,再用小刀用力的细细的一丝一点的切下去,深浅匀称,着力得当。也就一袋烟的功夫,整颗西瓜就被一分为三,两小块儿形似小花盘,另一大块儿就活脱出个漂亮的花篮样,有细细的提手,有花芽儿的边缘,翠绿绿的篮子里装满水红水红的瓤,美的要命。亦惹的家人每每都要观赏与赞叹上好半天儿呢,即使供罢了月,也舍不得下口吃。
记得每到十五夜来之时,因房子东向里有一排子茂盛的杨树挡着视线,于是尚小的自己,总会顺着小梯子偷摸的攀爬上小房顶上,小手托腮,小眼乌溜溜急切切的转着,盯着,等着,盼着,一旦发现月亮从东升起,款款从碎云间漫步而来时,便会扯着细嗓子呜哇哇的大呼小叫着,“月亮出来了,月亮出来了,快摆供吧,快摆供吧!”大有捷足先登近水楼台的意味。可父母似乎并不着急,总要等我喊上好几回,上上下下催促上好几回,才慢腾腾的张罗起摆放供品的事来。或许,他们是在故意惹逗着叫我着急?这在当时来讲,似乎自己并不自知,小小心眼里,还因此一度气恼过他们呢。然眼下里忆念着思想着,倒觉这是怪有趣怪温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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