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清脆地回答，不要完美地破碎

　　图@Konstantinos Parthenis。

　　主播荷衣为你读诗

　　小镇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季节仿佛未曾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回首时，写在句子里的碎言碎语，点亮平淡岁月里的日复一日。

　　在时光里，它们凝固成诗，闪着琥珀般润泽的光芒。

　　▎油菜花

　　在落日下看见油菜花，也是好的。

　　让你知道消失

　　有时是慢的，灿烂

　　带着香气的。

　　而你正好置身于这消失中

　　并不感到痛苦

　　反而得到借口。

　　▎明天

　　还是下雨了

　　是那种慢吞吞的夜里的雨

　　说起丝绸破烂的梦话

　　“东边有，西边也有

　　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

　　推开窗户的人，伸出火焰的手

　　想起那棵守在门口

　　日夜鼓涨着花苞的杏树

　　也该开花了吧，明天

　　▎镜子

　　镜子里有一个人看我

　　有那么多人看我

　　他是谁？他们

　　又是谁？春归之日

　　凝视是危险的，更显得多余

　　相认，或无法相认，其实都不再重要

　　宽恕或更深地，低着头

　　无非是流水落花

　　相信我，悲剧才可靠

　　镜子带来的，也不仅仅是幻像

　　镜子的一生，都该努力保持冷和平静

　　而不要在乎滚烫的谎言、汹涌的追问

　　不要清脆地回答

　　不要完美地破碎

　　▎等待

　　多么好的夜晚啊

　　我们坐在夏天的屋顶

　　头上有几颗星星

　　身边有几颗青葡萄

　　星星要等到天亮

　　而葡萄得等到秋天

　　多么好，夜风吹过来

　　你把头埋进我怀里

　　▎清明

　　上坟回来的女人

　　从鬓边取下，在坟头折得的

　　一小枝桃花，噘着嘴

　　斜插在床头的青瓷细瓶里

　　看着，笑了笑

　　才转过身

　　慢慢洗了一把脸

　　月亮挂在窗口时

　　她在花下睡着了

　　明晃晃的月光

　　就照顾着一些花瓣

　　落下。落下

　　在她发间，她的脸颊

　　▎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

　　有什么不好呢？

　　河床上布满石头和真相

　　时间长了，就会长起些芦苇

　　却一到秋天就白了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但有人为此流泪。风一吹

　　再吹。他长久地坐在石头上

　　行走在河床里

　　这个不能安心的人

　　在拒绝，又在接受

　　▎证据

　　母亲总是一个人在院子里

　　坐着小板凳

　　一个人吃桃子。

　　而且会把桃核

　　一个一个摆放在身边的窗台上。

　　一天一天，又一天

　　这持续却有些，迟疑的摆放

　　使夏天显得不那么漫长

　　使这些难以下咽之物

　　成为幸福的证据。

　　▎父亲

　　我已经许多年没有父亲了。

　　他死了。

　　所以，当你们谈论或等待

　　你们的父亲时

　　我总会努力站起来

　　沿着那条向下的小路，一直走下去。

　　要么就到黄河边

　　看望流水落日。

　　▎黄昏雨

　　雨使黄昏更加昏暗，而不是明亮。

　　鸟儿更加急切。

　　使我更加欢喜的还有初冬的群山

　　有了让人心疼的雾气。

　　一朵菊花此刻成为，昏暗的中心

　　冰凉的教育使它更加洁白。

　　路灯小心翼翼

　　依然没有人路过。

　　荒草走得太远，已无法回头。

　　不能说夜已经深了而松树孤单

　　它是孤独和力量

　　也是尺度。

　　雨越来越，软弱了

　　却在坚持着，应该还有什么

　　未尽之事。

　　▎苹果和我

　　我和苹果的关系总是好的

　　苹果也总是对的

　　没错，那个使它迅速摆脱茶几上的阴影

　　拿起它的手，也是对的

　　而有时牙齿犹豫

　　隔着低矮的院墙

　　远方的某棵苹果树也开始，摇晃

　　此时，下午的我

　　甚至听不见

　　削皮时的尖叫

　　光线越绷越紧

　　联系却如此令人失望

　　是不是唯有悲喜交加的牙齿

　　可使彼此安慰？

　　诗人手稿

　　给喜欢诗歌的你

　　今日提醒

　　《月光落在左手上》2020精装珍藏版

　　我只有一个愿望：生命静好，余生平安

　　在春天的列车上有人为我让座

　　不是因为我摇晃的身体

　　——余秀华

　　书中的诗歌呈现了诗人对爱情、亲情、日复一日的生活的感悟，带有村庄、土地的朴实气息，混合了女性丰富、敏锐的情感神经。如果你是带着好奇去读余秀华的诗，继而便会被她诗中展现出来的奔放、丰盈、纯净的内心世界席卷，无从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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