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年前，程东明是齐佳佳的大学学长，他把她痛骂一顿，两人不欢而散。

　　7 年后，程东明是齐佳佳的顶头上司，他一脸认真地问她：「我和你的相亲对象比怎么样？」

　　//小概率爱情

　　作者：朱月亮

　　齐佳佳早上出门时，穿了一件深灰色小西装，照镜子时看到对面的人卷发红唇，人模狗样，还真像个都市白领。

　　现在站在程东明办公室门口，她忽然庆幸今天有尽力装扮得体，就像突然遭遇一场意外的同学聚会，生怕自己看起来太寒酸，连累了过去的形象。一边这样想着，齐佳佳抬手敲了门。

　　「请进。」

　　程东明的声音果断有力又不失亲和，她在早上开大会时就注意到了。当时她坐在会场边缘，边听边打量这位新来的制作部副总，脸上的线条比读书时更凌厉，嘴角照旧薄薄的，言语却比过去温和些。可能领导都修炼成了这种本领，在不怒自威和平易近人之间自由切换，她心想，无论哪一种，都表明了和你不是一路人。程东明眼睛扫过下方，齐佳佳低了低头，听见他一一念出要被停掉的项目。

　　此时齐佳佳脸上挂着自认为礼貌又不失诚恳，热情又不会太过谄媚的笑容，来面对旧友：「程总，您找我？」

　　程东明一顿，淡淡道：「你来了。坐吧。」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别扭，本来也说不清叫她来干嘛，想着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再见面聊两句，也合情合理，结果被她一句「程总」带偏，开口就像例行找员工谈话，但面前的人似乎毫不意外，似乎他们从来就是这种公事公办的关系，便也继续顺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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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那个大纲我看过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过公司有多方面考量，不要太在意。」

　　齐佳佳心说听说是您给否了的呀，面上仍笑得八风不动：「多谢程总夸奖，下次我争取写出让公司满意的作品。」

　　程东明忽然觉得怪没意思的，点点头道：「没事了。」

　　齐佳佳感觉这对话结束得有些突然，也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我先回去了，程总再见。」

　　她站起要走，听见程东明又说了一句：「这么客气干嘛？」

　　她回头笑笑，说：「以后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程东明却拿起桌上的文件，没再看她：「没事了，回去吧。」

　　真是莫名其妙，齐佳佳心想。不知道程东明打的什么算盘，是怕她在公司多嘴乱说他的过去，还是惦记着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不愉快？

　　齐佳佳揣测领导心思的时候，这位领导在楼上正对着手机里自己的镜像出神。这些年他是老了，她却只是成熟了些，果然没心没肺的人不容易老吗？不过倒真像个大人了。像什么像？程东明纠正自己，本来就是个大人么，也就他老觉得她是小孩。也难怪，刚认识时她还不到 18 岁，笑嘻嘻地递给他零食，讨好人的小心思一目了然，就像刚才叫他 「师兄」 时一样。这么看来，也不过是个不怎么熟练的大人。

　　刚走到门口，齐佳佳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北京号。齐佳佳接起说 「你好」，程东明的声音传来，没跟她客气：「是我，这是我号码，你存一下。」

　　「哦，好的。」愣了一下后她赶忙回应，心里却想你谁啊？声音都变了，我就这么该知道你是谁？

　　被腹诽的人浑然不觉，又问她：「走了吗？」

　　齐佳佳说：「正要走，还有事吗？」

　　「怎么走？」

　　她心说关你屁事，嘴上乖乖回答：「坐地铁。您要找我？」

　　对面沉默着，齐佳佳犹疑地 「喂 」了一声，才又听见声音传来：「送你吧，门口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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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不用啊，我……」 听见对面有人和他说话，齐佳佳只好刹住嘴，脚下却没停，继续往园区外走去。

　　手机终于又传来他的声音，自然得好像没有中断过一样：「我正好要走。顺路。」 没等齐佳佳回话，对面就挂断了。好吧，她想，就算不知道她要去哪儿，领导说顺路就顺路呗。

　　不是下班时间，园区门口也没几个人，齐佳佳张望了下四周，确认没有认识的人后匆匆钻进一辆黑色 SUV。程东明直视前方专心开车，只问了句要去哪儿。齐佳佳赶忙开口：「你去哪儿？不顺路的话我在前边地铁站下好了，现在还没到晚高峰。」

　　程东明淡淡开口：「我不忙，都说了送你。」

　　齐佳佳想，这是要谈谈的意思啊，不管怎样，先表个忠心吧。报了要去的商场名字，顿了顿刚要开始她的长篇大论时，就被程东明打断了。

　　「去逛街？」

　　「啊？相亲。」齐佳佳闭了闭眼，想抽这太快的嘴一巴掌。

　　程东明好像也被她这直白给吓住了，一时无话。齐佳佳尴尬地嘿嘿一笑，打算换个话题，正好趁机表忠心，可是程东明会相信她能管住自己这张嘴吗？这样犹豫着，齐佳佳的求生欲一点点弱了下去，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升腾而起。她想假装积极向上，就是做棵不起眼的小草也好，也在大花园里努力活过，老天便偏要放个程东明在她眼前，让她看清自己有多落魄，剥夺她最后一点假装体面的精神。

　　她感觉自己一点点垮掉，最后无所谓地整个身体摊在座椅上，还嘴贱问了一句：「真皮的吗？」

　　程东明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她吵到后皱着眉问：「什么？」 齐佳佳感觉自己越来越肆无忌惮，提高声音道：「我说座椅是真皮的吗，挺舒服。」

　　程东明没搭理她，齐佳佳刚生出的勇气一扫而光，讪讪地扭头看窗外风景，也没什么好看的，楼和楼，路和路，两条腿的人和四个轮子的车。

　　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程东明直接拐进了停车场，不待停稳齐佳佳便忙着道谢下车，只想赶紧离他远点。

　　只是刚碰到把手，门便啪嗒一声落了锁。齐佳佳惊讶回头，程东明一只手还搁在中控门锁上，脸朝前没看她：「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齐佳佳一头雾水。

　　程东明有点不耐烦：「我和你相亲对象比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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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佳佳觉得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他对她公事公办倒还好，这种语气配上暧昧不明的话，似乎刻意要把他以前的形象毁掉。

　　「为什么这么问？」 她端正坐姿，打算直面这意味不明的挑衅。

　　程东明想，她倒不像以前一样装傻了，便也开门见山：「不如我们试试吧。」

　　齐佳佳不作声，敌军目的不明，她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

　　程东明却转了话题：「如果你还介意那次的事，我道歉。」

　　齐佳佳愣了愣，没想到他直接提起，又想难道自己当年的做法让他有所误会，多年后再见，出于猫捉老鼠的乐趣，才搞出刚才一番戏弄吗？一种在掌控范围内的任性妄为，彰显权力的方式。

　　「那次的事，是我做法不妥在先，我该请你不要介意。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 这才是分给她的台词，齐佳佳想，适当认错，适当缅怀。

　　「那这事就算翻篇儿了。」 程东明伏在方向盘上，看不清表情，「你约的几点？」 他抬腕看表，忽而又笑：「没见过周一相亲的。那人不上班吗？」 顿了顿，补充道：「一定要去吗？」

　　说得倒像是他在请求她一样，齐佳佳低声说已经约好了，便听见门锁弹开的声音。

　　「去吧。回头好好考虑下我的建议，毕竟我们知根知底，熟门熟路，要相亲不如找我。」 他扭头对她一笑，不是她习惯的那种。以前他很少笑，有时被她的无厘头逗乐，嘴角抿着翘上去，也比现在这种带着表演意味的好。

　　本文选自豆瓣阅读作者 朱月亮的小说《小概率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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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概率爱情

　　作者：朱月亮

　　爱恨在这七年里此消彼长，再相逢，两人各怀心思打量对方，靠近对方，在偌大的北京，功名利欲织成的人网里，同床异梦的两个人能走到哪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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