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溪》是一本由林棹著作,理想国|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8.00,页数:19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流溪》读后感(一):18年后洛丽塔借书人的Admission一个die-hard读者终于等来了她正式出版的小说,不可谓不激动
《流溪》是一本由林棹著作,理想国 | 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8.00,页数:19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流溪》读后感(一):18年后洛丽塔借书人的Admission
一个die-hard 读者终于等来了她正式出版的小说,不可谓不激动。窃以为她的才华不应等到今天才被世人知晓,也庆幸得益于她的坚持,这样的恩物才得以惠泽世人。
有人说不要惧怕被她的语言困惑,但我看来正是这样困惑带给了我难以 描述的illusion and fantasy。不准确的喻体、diversity(不是一般的多样性)的词汇(符号)令我卷入了从未体验过的意识流旋涡。一个人读这本书可能会有一万种以上的体验和解读,每一次重读都有不一样的感悟,这正是她的天才之处。
期待作者可以有更多的作品面世,更期待能获得作者的亲笔签售(哈哈,我承认我有私心,作者是大美女)。但我看来作者似乎更愿意大隐于市,和多年以前一样神秘、率性、孤僻,苦于没有作者的联系方式,鄙人也只能在此confess对她多年以来的“迷恋”了。
《流溪》读后感(二):《流溪》:打开人心的密盒
通常情况下,一次按部就班的文学批评总要先从作者开始,介绍其人的生活经历、师学传承、文学观念,再逐步过渡到其某部或某几部作品上去。在某种程度上,这可能是“知人论世”传统的延续,仿佛有什么样的作者——尤其是道德方面——就一定会出现怎样的文学作品,尽管实际上可能并不相干。面对《流溪》这样的作品,老道的批评家恐怕也会却步,一方面是因为这部小说出自新人作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是一部不像处女作的处女作,格外成熟。
林棹——“1984年生于广东深圳,中文系毕业。从事过实境游戏设计,卖过花,种过树”,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介绍,没有给人留下太多想象的空间,然而倒也成全了我们专注于小说文本自身。《流溪》的核心内容易于概括:张枣儿,一个在岭南地区的女孩,从小便生活在一个父母长期失和且同床异梦的家庭,经受现实与想象中的暴力的威胁,等到成年上大学,张枣儿通过网络认识了一个叫作杨白马的中年男子,并与之恋爱,一段时间过后,张枣儿与杨白马分道扬镳,而她本人的原生家庭也遭遇了一场巨变。
乍看之下,这是一部家庭题材的小说。鉴于儒家的深远影响,中国读者对此类题材的接受,通常不成太大问题。但是,林棹并不热衷于探讨家庭伦理,相反,她关注的是家庭对生活在其中的每个人的影响,尤其是对女性的持久影响。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叙述者“我”,恐怕就是她那总是委曲求全的母亲。这位母亲深受男性霸权统治并将男性的凝视内化,传统妇女的依附性人格在她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叙述者“我”张枣儿对此嗤之以鼻。
那么,张枣儿,整部小说耗费了作者大量心力的主要人物,她是怎样一位女性?从前几章看,她似乎是一个内敛细心、耽于沉思的女性,青春期时对性爱满是好奇与憧憬,可能就像我们大多数人。然而,后面的章节很快便证明这是错觉。尽管最初杨白马的形象更为可疑,此人与其说他是忠贞的恋人,不如说是情场高手,一个浪荡子,但是,字里行间杨枣儿的不可靠叙述表明,她亦非天真的女学生,这一点从她很早便从父亲的私人收藏,一个装有“三级货”的鞋盒经受了性的启蒙便可以看出,而她大学期间的性伙伴多达两位数同样证明了这一点。套用一句俗话,她何以最终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在某种程度上,这可能要归结于后现代的意义缺失,尽管跟“现代”这个词一样,“后现代”因为频繁被人引用而或多或少丧失了解释力。在原生家庭中,张枣儿过早地接触了成年生活的部分残酷真相:夫妻间缺乏坦诚相待,现实或想象中的暴力,以及无处不在的秘密。因此,成年一开始就向她展示了自己最丑陋的面孔。而与此同时,她自身也没有发展出强大的抵抗机制,而是出于道德惯性,选择了那条最简便、最轻松却也最虚无的一条路:收集性爱伙伴。就像约翰·福尔斯的《收藏家》,张枣儿最后是为了收集而收集。
在性(唾手可得)与爱(矢志追求)可以分离的年代,这种做法远非惊天骇俗。在题材趋同的年代里,如何在看似通俗的情节中挖掘出深刻的人性,成为摆在所有写作者面前的难题。林棹在这方面的处理无疑令人眼前一亮。除了先前提及的不可靠叙事,与小说情节密切相关的隐喻也是一绝,特别是那些在情欲和岭南之间建立联系的隐喻,比如“热岛”和各式各样的热带植物。处女作尚且如此,读者如我不免期待林棹还将带来怎样的惊喜。
《流溪》读后感(三):雾与丛林
在《流溪》的介绍里,有这样一句话:洛丽塔向纳博科夫致敬的虚构文体:一个天真少女、骗子兼狂人的不可信肖像。我对致敬这个词持怀疑态度,但对这个“肖像”及前面的所有定语表示同意。
简单来说,《流溪》讲述的是一个家庭悲剧,由一个家庭的中的暴力、隔阂引开来,最终还是走向了暴力的故事。“我”有一个不幸的家庭,父亲出轨,而后与母亲离婚,母亲在婚姻中被责备生不出男孩,在离婚后一直精神不佳,没多久自杀。而“我”在经过了与杨白马的感情纠葛后,又自己单独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怀着“报仇”的想法回到父亲身边,此时父亲在一起生活的继母同样开始了被父亲的摧残。差不多被接受而且适应了这种生活后,我在一个普通的日子动手杀死了父亲的儿子。小说共55个小节,叙述的核心是“我的”家庭的破裂(其实也是这个大家庭中的好多个小家庭的相似的破裂),还有“我”的一段感情,但也时常把回忆插入顺序的文本中,一段一段使用第三人称如“小孩”“张枣儿”等讲述的或者故事或者回忆,但这些叙述也是半真半假,亦真亦幻的。再回到叙述者“我”来,这个“我”的叙述同样是弯弯绕绕、虚虚实实的。这里面可以看到纳博科夫的影响,有些地方存在模仿,或许正是出于此,所以才说“向纳博科夫致敬的虚构文体”,可我无法同意,是因为在我眼里“致敬”这个词不应该这样轻盈。当然,从作者的一些自述来看,这的确可以说是“致敬”,但我还是固执保留我最初的想法。
故事是简明的,而在语言上,小说给人一种雾蒙蒙的感觉,一是经常提到的雾——主人公在浓雾城上大学,近半的叙述讲了这里的发生的一段感情。二是叙述者的语言,飘忽的、游离的、散漫的、象征的甚至是半虚构的,夹杂着各种小故事,对回忆的重构,日记,梦魇一般的文字与随处可见的典故:有关希腊神话的、音乐的、绘画的,仿佛走入一个象征的世界。这些夹杂在顺序叙述里的“游离成分”不断阻碍故事清晰性的同时又把故事完整化,仿佛置身与一片低矮的丛林,路并不清晰但又并不算多大的阻碍。
小说表现的一个现象是这种家庭悲剧“遗传”一般的来源,“我”的父亲暴戾,因为他就有一个不怎么样的成长环境;“我”的母亲不断妥协,对女儿感情淡薄,因为她也是从小就被逼迫不断做家务,不断在各种事情上妥协的人;而“我”他们的女儿,也变得越来越冷酷与决绝,甚至最后成为一个凶手。一个家庭的背后,是家族谱系中众多相似家庭悲剧的重演,“我”的大舅、姑父都有着这样相似的家庭。
家庭是主轴,像溪流分岔般分出来的,还有“我”与“我”在高中“魔市”(也就是互联网,叙述者给了它一个梦魇般的名字)中认识的杨白马。在这段仿佛梦幻一样的感情里(主要是他们的信件来往和在雾城度过的那一个星期),以“少女”身份叙述的“我”成为一个“失足”掉落感情陷阱的人。而在这段并没有多坚固的感情中,在“我”与杨白马的对话、游荡、性爱之间,却不断闪回“我”小时候父母对“我”的怒斥;“我”不小心撞到父母做爱的情景;“我”偶然发现父母藏起来的书与碟。也就是真实的性经历与性启蒙的碰撞,真实的爱与性与回忆里爱与性的碰撞,最后两者的结果都是分离、碎裂。
整本小说就是“我”张枣儿时而以一个少女,时而以一个骗子,时而以一个狂人的各种形式交叉的叙述。这也可以看做对纳博科夫《洛丽塔》主人公亨伯特的一种戏仿:都是“罪犯”,但并不是一个忏悔的文本叙述;都有着简单却又近乎狂热的感情体验;都参杂着暴力、迷幻,似真似假。
故事叙述的结尾停留在第五十四节“我”把“弟弟”从楼上推下去,而小说的结尾则是母亲死去自己独自生活期间驾车去流溪林场,半是梦幻的想象,半是亲身的经历,想象的是一段仍存在可能性的恋情,经历的是想象中那个流溪林场的改变,母亲少女时去过的林场,变成了布满假货(被修剪地整齐的植物)的森林公园。但她还是走进去,走向母亲讲述过的湖,在她的想象里,作为少女的母亲在这里失足掉入水里,少女永远停留在她的十八九岁。我们可以怀疑这是杜撰的,是另一个少女兼狂人的梦,是一个无法前往的禁区。但即使是一个梦,也有它存在的理由,即使这是“我”的虚构,在那虚构里,“我”也确实把遗书放到了水里,看着它,看着两个少女的离去。
(本来是想好好读一下,再认真写一篇评论的,因为读这本书是因为一个小说评论的作业。但是一大堆的其他作业让阅读时断时续,可这竟然产生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因为一开始并没有读进去,而这样的断断续续让我觉得慢慢读进去了,虽然这种阅读还是很粗糙,但最起码不是干巴巴去为了一个任务而读。这个其实写得很仓促,因为突然通知要交作业,可这也算是阅读完之后的第一感受吧。或许有一天我会重读,之后还会有更惊喜的发现吧!另外说一句,我还挺期待作者往后的作品的。)
《流溪》读后感(四):寻找林棹
林棹的处女作《流溪》,故事时间跨度大致在2000-2005年,关于一个自称和“菲利普·拉姆、艾米·怀恩豪斯、爱德华·斯诺登、苍井空”同年出生的女孩不可挽回的一生,同时也是一次对于故事和话术的道德研究,一个洛丽塔致敬纳博科夫的虚构文本。作为版面字数11万的小长篇,本书结构单纯明快,斑驳陆离的词与物蔓生其上,向四周舒展蜿蜒。
“林棹”不出意料是笔名。“棹”是多音多义字,既指桨,又同“桌”。这笔名呈现出的模糊与多义令我着迷,就和她小说给人的感觉一样。说不清作者更在意的,是这个发生在21世纪初普通家庭内部的恶性事件,还是为了以语言搭建南国的滋味与记忆,所产生的对于无限清单的沉迷:从南宋词人刘过或当代作家鲁羊的诗句,到波提切利和爱德华·伯恩-琼斯的画作,这部充满了引文和典故的小说,仿佛一种小小的人文学科博物馆,体现着作者的优雅趣味和别样声调。
更具体地说,《流溪》以女主角张枣儿的不可信独白呈现,诉说自己从天真少女一步步沦为杀弟罪犯的过程。故事最开始的几小节可能对于习惯了现实叙事或极简语言的读者来说会不很适应,其中充满了天马行空的符号与难以描摹的幻象。女主角追忆高中时如何在世纪初的互联网上遇到了后来成为情人的社会青年杨白马,并由此开启讲述自己的一生与童年。
小说共分十章,以时间顺序介绍了张枣儿从高中到大学的时光,以及这其间和浪荡子杨白马的恋情。与这段恋爱相伴的,是父母婚姻因为父亲出轨导致的失败。重男轻女的父亲二婚并如愿获子,母亲郁郁自杀。之后女孩因为杨白马用情不专分手,失去生活中最后一根围栏,走上杀死父亲的新生儿的不可挽回的结局。
在顺叙的同时,小说的第二条线索是时时插入的童年记忆的闪回。在这些小节中,叙事人称“我”改换为第三人称的“小孩”,是倒带也是招魂,又类似精神分析的追溯机制,在女主角的人生遇到问题时自己启动。在张枣儿喋喋不休的讲述中,我们得以看到她那被无限塑造或伪造的童年,成为罪行的供词或辩词:这是一个出生在暴力之家的孩子(“小孩家的打人是有传统的。”),不仅被父亲打(“只穿一条裤衩的爸爸站在那里,脸上两团红晕上下颠簸,眼珠子一下子小一下子大,耳洞子呜噜噜喷浓烟。爸爸的大拳头嗙嗙嗙嗙把小孩砸扁啦!小孩变成一截弹簧,叮叮哐哐弹跳。”),看父亲打母亲(“有一包白色塑料袋装着的花生,袋子摸起来麻麻的,袋口打了个蝴蝶结。爸爸抓起来就往妈妈脸上砸。妈妈哇哇大哭,哭得像个小贝比。小孩在旁边坐着看。”),也被母亲威胁丢在街上过,吓得连下巴都哭脱臼了(“妈妈高高地问:‘你听话吗?’小孩打嗝:‘听话,听话。’妈妈高高地问:‘你喜欢妈妈吗?’小孩打嗝:‘喜欢,喜欢。’妈妈说:‘这样才乖。’妈妈把小孩抱进后座筐子。小孩果然又乖又听话,安安静静、哆哆嗦嗦搂紧妈妈后背,像一个妈妈最喜欢的好宝宝那样,去上妈妈最喜欢的芭蕾课”)。
书的最后一章只有一个小节,在此时间流稍稍回溯,我们重新回到母亲自杀后的时间。女孩带着母亲的遗书,来到后者少女时下乡过的流溪林场,这里已经成了森林公园,“都是次生林:那些人工种植的、假模假样的、长在原生植被的废墟荒冢之上的补偿性二手货。我在假货间穿行。”(p182)这是物质性的时代,粗鲁的时代,至亲间的关系也简单粗暴,“被时代祝福或诅咒的人在大地上来来去去。种子落在或如意或意外的位置。”(p170)母亲的遗书漂走像亚瑟王死后搭乘的黑船,与此同时,流溪国家森林公园的黄昏景色定格在永恒状态。
与故事的简明相对,《流溪》比较复杂的地方是语言和文学上的,书中丰富的细节和多义的词汇将读者不断带进文字游戏的漩涡。比如:用“咸水城”“热岛”和“浓雾城”指代深圳、上海和成都,对于地点的重新命名使得初次进入林棹虚构国度的读者暂时失去了地理坐标,好像进入了只存在于现实与意识奇境之间的幻想大陆。还比如:以“魔市”指代世纪初的互联网,这个词出自19世纪英国女诗人克里斯蒂娜·罗塞蒂(拉斐尔前派画家但丁·罗塞蒂的妹妹)的诗作《魔市》,在作者看来,那里是女主角的另一个出生地,她真正的人生从那里开始,她的家庭反倒对此无能为力。或是以一种失真的、噪点的近景写一只藏着黄色碟片的鞋盒(第1小节:“盒口渗出亮光:肉桂色、黄桃色、玫瑰色,盒内是松散花园和腻滑胴体……彻底掀开吧:女体女体女体,纷纷扬扬,飘了满天满地。露出太多肉或过分凑近肉就会丢了人样。你就要犯糊涂:咦,原来人也可以是肉的山峰、海沟、平原、风化石柱”)。又比如书中第15、16两小节,从“杨白马既是雾海上的旅人也是雾海上的旅人所凝望的雾海”(p55)开始,到人物散步经过大树和墓园的部分,其实是活画般依次引用了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三幅绘画的内容:《雾海上的旅人》《凝月》《墓地入口》,但作者的处理方式也确保了缺少相关知识无法进行联想的读者在阅读时不会产生障碍。总之,书中包含的用典不会比一本纳博科夫小说中所能找到的更多。而这本书的其中一个意图,也是向纳博科夫致敬。
纳博科夫经常出现在《流溪》的文本和肌理中,林棹通过戏仿来赞美这位她所喜爱的小说大师的技巧与风格。第10小节开头讲初恋的部分,模仿了《洛丽塔》中亨伯特聊初恋。第42小节张枣儿偷翻杨白马抽屉、对“慈母黑兹”的提及,也是对夏洛特·黑兹偷翻亨伯特抽屉,之后戏剧性死于车祸的相关情节的致敬。
整本小说也都可以看作是张枣儿这个集天真少女、骗子兼狂人为一体的角色对其阅读的纳博科夫作品的戏仿。但有意思的拓展在于,此次我们遇到的是披着天真外皮的女“亨伯特”,这次是天真少女自己掌握了色情的先机。是她在魔市用倾吐陈年旧事的方式,给杨白马讲述自己“那方面的”理论经验是如何获得的,是她有意识地引诱了杨白马,是她的色情力吓坏了后来她所遇到的一个个软脚虾男性。她确实被暴力和父权伤害,但同时也冷漠地与之对撞,最终成为了“错误的恶果及错误本身”(作者《收获》创作谈)。这说到底是一个发脾气的故事,像一个人在油漆和色素奶油里乱滚乱踢,直到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在书的后半部分,她以一次次的色情体验,最终达到了属于自己的阿瓦隆,成为了一个好笑的人,一个糟糕的人,一个可怜的人。
说起书中“阿瓦隆”的用典,不禁想要提及这本书的雏形。我是在读过本书之后,一次因缘际会之下读到的。它写作于作者21岁,那时的书名还是《阿维农》,这个词出现于书中的一段引文,也就是定稿中的“阿瓦隆”,是亚瑟王传说中为沼泽、树木和迷雾笼罩之地,只能用小船抵达的极乐仙境。“阿维农”其实是一个会产生歧义的不准确译名,如同作者紧接着引文之后所写的,“这段诗来自魔市,在某些个街区被贴得到处都是而真身、出处早已不明一如魔市的万事万物”(p3),猜测这恐怕也是作者最终抛弃这个更为金碧辉煌的书名的原因之一。书稿曾在地下文学论坛流传过,故事主体与《流溪》区别不大,但最终结束在一场恋人的伤感火车之旅中。曾经投给过文学期刊,但没有成功。之后书稿遗失,十三年后被作者在一个旧硬盘里偶然找到,重新改写,从此书名变为《流溪》,这是广州一条河道的名字。行文气质更为反讽,结构更加筋骨结实。对比这两个版本的小说,就好像看一个女孩怎么成长为一个幽默灵敏的女人,面容却依然和善。小说这次发表在《收获》2019年的夏季长篇专号上。
从《阿维农》到《流溪》的时间里,作者从事着和文学无关的工作,做过密室逃生的设计师,卖过花,种过树,掌握着令人惊讶的博物学知识,可以通过照片中的植被和鸟类判断拍摄地的经纬度。“林棹”也并不是她的第一个笔名,她有过很多笔名,但是这些名字被她一一割舍,像是小蛇一次次丢掉自己的皮。我知道她想割舍的,是自己不甚满意的写作或是不够纯粹的写作动机,所以也不会在这里一一唤回那些被她丢失在时间里的名字。在这样的不断割舍之后,恐怕留给新读者的,只能是关于她过去的一大片空白,而对于她的老读者来说,则是一次又一次的寻找。而在这样的毅然割舍和念兹在兹的找寻之下,我们最终遇到了林棹。
《流溪》读后感(五):“还是想拥有5星快乐,经历的一切会成为你的矿脉”
《流溪》:一首流经物质时代的感官之歌_腾讯视频不管在哪一行,有才华的“新人”想要冒出来,被大家认可,要经历一段“炼狱”的过程。今天推荐一位青年作家林棹。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流溪》,近日由理想国推出。
林棹1984年生于深圳,西南民族大学中文系毕业,从高中起就是世纪初隐秘而兴盛的地下文学论坛的见证者和热情参与者。但毕业后没有从事过与文学相关的工作,2019年,34岁时一场进ICU之后的顿悟把她重新唤回到文学写作的道路上。
作为半自传性质的处女作,《流溪》的初稿写于作者21岁,那时小说还叫《阿维农》,在文学论坛流传过,之后小说的文件丢失,十三年后,恰恰就是在2019年,小说文件被作者无意间重新找到了。
改写之前的小说主体与现在的成书差别不大,同样充满复杂的典故和闪闪发光的文句,狂野幽默,语言密度大。只是原先伤感的结尾被改掉,变成现在更为筋骨结实的样貌。
初读这个小说的时候,或许会觉得女主人公张枣儿的处境有点像娄烨电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马思纯扮演的唐小诺。但是作者的写作方式又使得这本书跨过了时代,直接面向个体经验。
作者所着迷的岭南当地的万事万物,被她的语言天赋以极特别的方式重新赋形,这本小说也是作者对于自己喜爱的作家纳博科夫《洛丽塔》的一次戏仿与致敬。
作者喜欢动植物,认为它们和人是平等的,从动植物的身上,可以看到人类自己行为的痕迹,就仿佛我们总是能从弱者、低微者的身上,看到强者的行为。并从这些被折断与委顿在地的微弱者身上,看到我们自身的恶与后果。这也是《流溪》这本小书所关注的重点之一。
以下是《晶报·深港书评》记者段凤英对林棹的一次专访。
写作就是写作,没有正式或非正式,只有真诚或不真诚。
1.尘封13年后又为何重新改写这部故事?改写的过程是否顺利?这期间你认为自己在文学创作上的变化有哪些?
●林棹:21岁到33岁没有再写一个字,甚至不去再想“写作”这件事。就是去认识生活,认识世界,认识自己。十二年过去,你猛然发现“写作”还在那里,还在那个最重要的位置上,尽管你曾经千方百计遮起它、不去看它。
“阿维农”就像一件被重新发现的老玩具,它也是一块砧木,《流溪》是以它为基底生出的新的有机体。砧木和接穗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融合了,相处良好。
《流溪》的写作用时三个多月。非常顺利,一种几乎没有摩擦力的顺滑。
2.21岁到33岁之间不从事与文学相关的工作可以理解,但为何没有再去写一个字?这是突然的决定还是单纯就想看看自己到底要什么?
●林棹:心理机制类似于“过度敬畏”。在世界观未完全成型、对万物的认知仍不成熟的时候,对文学和写作抱有不切实际的猜想,对自己没有信心,等等。
但现在我会认为:“重要的是去写、开始写、写下去”;要做,不要想。
3.从《流溪》的雏形到最终版本成型的时间里,你都从事着和文学无关的工作,这是出于哪种原因?
●林棹:年轻。世界观尚未成型,性格趋于保守,暂时没有勇气去做一个多数人看来“不稳定、不靠谱”的选择。这些都是原因。
但那些工作、那种生活是不痛快的,一种“永远只有4星”的感觉。一旦体验过写作带来的5星快乐,就很难在其他地方获得满足。
2019年年初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进ICU,病危通知家属签了三次,70%的几率余生要活在呼吸机上。但是又活过来了,在ICU躺了15天,人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躺在病床上就想:还是想拥有5星快乐啊。就像重新活过来的人那样做了选择。
写作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事。因为不管你经历了什么、绕了多远的路,甚至迷路,只要你重新回来,坐下,写,你经历的一切会成为你的矿脉。这就是福楼拜讲的“为了写作而生活”。 4.从何时开始意识到有写作的欲望?又从何时开始正式写作?写作体裁除了小说还有哪些?
●林棹:也许不存在“正式写作”的说法。写作就是写作,没有正式或非正式,只有真诚或不真诚。主要是小说。
5.很同意你关于写作“没有正式或非正式,只有真诚或不真诚”的认识,那么,这种真诚的写作最早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
●林棹:我们记忆中会有那样一些孩子:自己就摸到琴上弹起来、抓起笔画起来、拿起书翻起来——在旁人都把这些事情视作苦劳的时候。仿佛有星星在驱动他们小小的脑袋和身体。那就是“真诚的一刻”: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我想我们都有过那种真诚一刻,把一种天真的激情投注在一件突然对我们发起光来的事情上。
6.你是否和很多作者一样,在作品被杂志期刊刊登前,创作的文字都在早期论坛上与读者见面?
●林棹:高中时代开始接触论坛。千禧年前后的文学论坛正如《流溪》描写的“魔市”,给我提供了严肃的文艺启蒙。
在那些文学论坛里潜伏着怪人、猛人、有趣的人,他们各自携带一份“清单”,清单上的名字有乔伊斯、陀思妥耶夫斯基、普鲁斯特、西蒙娜·薇依、拉赫玛尼诺夫、博尔赫斯……而这些清单作为引信,为我,一个高中生,开启了人文学科世界更广阔、更无限的清单。
7.为何会用“咸水城”“热岛”和“浓雾城”来分别指代深圳、上海和成都?除了深圳,其他两座城市与你有特殊的联结吗?
●林棹:咸水是海。热岛是“热岛效应”。成都雾很多。在成都和上海生活过。
8.你生长在深圳,书中故事发生背景地也在岭南,能否将这部处女作看作你对现实生活的某种延伸?
●林棹:每一个虚构文本都是写作者在其现实生活基础上的延伸。在这个意义上,虚构文本和梦境高度相似。
9.你现在依然定居深圳吗?谈谈你在故乡深圳的成长轨迹吧。这座城市对你的创作产生了哪些重要影响?
●林棹:故乡会以原子的形式留存在我们体内。对我来说,深圳转换为触觉、味觉、嗅觉、视觉影响我,它是湿润的、暖热的,咬在嘴里像荔枝,闻着像海、像雨,色调是蓝和绿;它脾气坏起来像台风,海湾的落霞和落潮深处则满是柔情。当你要寻找落点的时候,故乡的原子开始发挥效力。它永远在你的笔墨和血液里。
不存在纯然的“先锋”或纯然的“传统”,万物是交缠的、互相浸润的、彼此成就的。
10.小说由十章故事构成,名字为何要叫《流溪》?
●林棹:“流溪”是一个相对微细的、阴柔的意象,它符合文本的体量。同时它隐含了一种不断流逝的状态,既是时间的喻体,也是“诉说”的喻体,可以将主人公的诉说视为一种流动的水。
11.小说主角少女张枣儿离经叛道,对身边的人和事有异于同龄人的冷漠与疏离,同时她又冷静观察着周围一切,是敏感之人,你如何看待张枣儿这个人物?她身上发生的一切是否是一种必然?
●林棹:我不相信“必然”。人是自我塑造的。
从某方面讲,《流溪》是一个关于“欺骗”的文本,它希望探究“言辞”和“行为”之间的裂隙。还是那个古老训诫:“不要看他/她说了什么,要看他/她做了什么。”
张枣儿是一个不可信叙述者,这种角色的古老原型是“魔术师”,假如我们借用塔罗牌的术语,那么张枣儿就是一张倒立的魔术师牌。她选择说什么、隐藏什么,选择铺张地说,还是简单带过;个体的话术和动机是如何对应的,叙述中包含的虚实、真假可以游移闪烁到何种程度,这是我感兴趣的部分,也是整个文本着力探索的部分。
12.张枣儿虚虚实实的叙述也可以看作是她作为个体命运的“作者”的创作,这也属于你对文本形式的探索,你如何理解先锋写作与传统写作之间的区别?
●林棹:“先锋”和“传统”这两个标签实际上已经先入为主地定了性。也许我们应该抛开标签,去检视具体的文本,甚至同一个文本里的不同部件。不存在纯然的“先锋”或纯然的“传统”,万物是交缠的、互相浸润的、彼此成就的。
13.张枣儿“顺从地拥抱了从四面八方聚拢来的甘浓命运”让人悲从中来,你觉得就像书中主角一样,人所遭遇的不幸是否是命中注定?在“命运”面前,我们可以主动做些什么?
●林棹:结尾处是遗书“顺从地拥抱了从四面八方聚拢来的甘浓命运”。
这是一个巨大的复杂的问题。人们挣扎、坚持、放弃、前进、退却……人们生活,就是为了弄明白这个问题。
14.故事的结尾,张枣儿追随母亲的青春记忆去寻找“流溪林场”,但找到了一处“假货”。“流溪林场”是否只是张枣儿母亲的想象?这个意象代表了什么?
●林棹:我认同这个观点:写作者不应对文本的具体细节做解释、说明,这更像产品说明书、语文试卷标准答案的做派。你认同吗?
很早就品尝到阅读之蜜,因此会主动寻求更多蜂浆,纳博科夫让我看到文字作为一种艺术材料可以绚丽到什么程度。
15.书中有许多关于植物的描述,有了解到你也可以通过照片中的植被和鸟类判断拍摄地的经纬度,这与你“卖过花,种过树”的经历有关吗?平常对园林景观和博物学知识是不是研究颇深?
●林棹:相关的工作经历让我有幸接触到非常优秀的从业者,科研领域的,保育领域的,景观设计领域的,受益良多。我觉得这段经历让我对“人和自然”的关心变深了。
开始观鸟,关心潮汐、风向,学习植物的名字。世界开始变形,新的篇章向我打开。动物、植物、气候、星辰,是另外一种字符,通过它们可以开始阅读另一部大书:大自然。而大自然是一部永远无法穷尽的大书。
我过去一直是典型的“文科生”,阅读的主题大多围绕“人与人”。但那段工作经历打开了“博物学”的大门。博物学很奇妙,它有点“前现代”的浪漫意味,它不是那么硬的、细分的“科学”,在生物学、化学、地质学等等自然学科从它体内脱胎、独立之前,它就像一个广大温和的母亲形象。而深圳恰好是一座人与自然相处得特别好的城市。
16.除了书中随处可见的文学引文与典故,还有来自如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希区柯克等大家的绘画、电影之类的艺术作品,这些渊博又高雅的艺术知识从何而来?是否从小受到家庭熏陶?
●林棹:阅读。互联网。识字之后,母亲为我提供了非常宽松、自由的阅读环境:不强加干预,有求必应。很早就品尝到阅读之蜜,因此会非常主动地去寻求更多蜂浆。
17.书中随处可见契诃夫、纪德、福楼拜这些文学大咖的“身影”,对纳博科夫的致敬更不必说,对你而言,在阅读和写作经历中,纳博科夫是你最喜欢和对你影响最大的作家吗?为什么?
●林棹:纳博科夫让我看到文字作为一种艺术材料可以绚丽到什么程度。在他用文字创造的诸多智识、感官魔法当中,“通感”一定是最令人惊叹的一项。
18.第一次看到纳博科夫的写作是哪部作品?与他的写作属于“一见钟情”吗?
●林棹:《洛丽塔》。读了二十几遍。感觉就像孩子发现了一座嵌满宝石、五百六十层、能够同时奏乐旋转伸缩和放烟花的精工机械钟。
19.纳博科夫的作品也被认为“对读者要求很高”,棉棉认为你的作品值得推荐给“阅读文学作品的年轻人”,你希望自己的作品抵达大多数人心里,还是只要抵达懂它的人就好了?
●林棹:主要考虑作品的完成度。每一次写作就像一次旅行,你悉心做好旅行计划然后上路。你关心你的路径,是计划内还是计划外,是计划有问题还是实践有问题,你绕了多少路或发现了多少捷径。最后你浑身是汗(也可能是泥)地躺在那个地方,你计划中的终点,你再做一次最后的反省:终点和你想象的一样吗?你手脚健在吗?你多少次调整甚至扭转了计划?你的完成度如何?
躺在终点的时候,若有人走过来,同你并肩,望向同一片风景,那就是额外的奖赏,会觉得荣幸。
写作者是独行客,自我画像是一个埋在木屑和模具深处的木匠。
20.“林棹”是你的笔名,“棹”是多音多义字,既指桨,又同“桌”,在你的笔名里它是哪种意思?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
●林棹:“棹”在过去是一个颇为常见的字,在古诗里频繁出现,随意举些例子:“隐隐歌声归棹远”,欧阳修;“白鸟飞来风满棹”,张元干;“一片青天棹过”,元好问。
而粤语老词“棹忌”(“忌讳”之意)来自水上人家,含有“不要冲撞了船桨”的提醒。在广东沿海沿江地区,船曾经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时代变迁,船作为交通工具式微,“棹”这个字也随之退隐。在我看来这个字和故乡、往昔紧密相联,有亲近感。
21.频繁更换笔名是否会担心流失一部分读者?还是你本就只关注写作本身?
●林棹:我认同“写作者是独行客”。
22.你认同“写作者是独行客”,可否理解为你与读者的交流几乎仅限于作品,并不希望自身被过多关注?
●林棹:写作者应该用作品说话。我的自我画像是一个埋在木屑和模具深处的木匠。
23.一个作家的处女作往往会被打上很多烙印,外界通过此来认识作家并界定其写作风格,你希望外界如何界定自己的风格?
●林棹:“风格多变”。
24.现在是全职写作吗?写作之余是否有其他工作?
●林棹:全职写作。
25.接来下有什么新的写作计划?
●林棹:第二个长篇小说刚刚写完,正在做收尾工作。
文中图片摄影:林棹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