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是一本由[唐]李贺著作,中华书局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98.00元,页数:101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精选点评:●李贺的诗少年时读不够好,老年时读也不够好,青年时代读最有共鸣。●还是比较喜欢李贺
《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是一本由[唐] 李贺著作,中华书局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98.00元,页数:101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精选点评:
●李贺的诗少年时读不够好,老年时读也不够好,青年时代读最有共鸣。
●还是比较喜欢李贺在家乡闲居事农的时候所作的诗,不那么急切地欲得功名,也没有那样高调地宣明建业志向,这是在外受挫后的归家疗伤,温情脉脉,暂时忘记冷酷的官场,山水河田,飞鸟与还!
●元吉真是天才!
●本書采用通行的乾隆二十五年寶笏樓刻王琦《李長吉歌詩彙解》(簡稱王琦《解》)爲底本(王琦《解》所使用的吴正子本、《唐文粹》、《文苑英華》諸本,不再另行參校),以下列李賀集版本作爲參校本:董氏誦芬室影印北宋宣城本《李賀歌詩編》(簡稱宣城本)、續古逸叢書影印宋蜀刻本《李長吉文集》(簡稱宋蜀本)、上海涵芬樓影印瞿氏鐵琴銅劍樓藏蒙古憲宗六年趙衍刻本《李賀歌詩編》(簡稱蒙古本)、明萬曆白鹿齋刻本《李長吉詩集》(簡稱萬曆本)、國學基本叢書據明崇禎刻本刊印曾益《昌谷集注》(簡稱曾益本)、清雍正九年金惟駿漁書樓刻本黄淳耀評注《李長吉集》(簡稱黄評本)、吴興淩濛初刻劉辰翁評點《李長吉歌詩》(簡稱淩刊本)、清初梅村書屋印本姚佺箋《昌谷集句解定本》(簡稱姚佺本)、建陽同文書院重刊本姚文燮《昌谷集注》……
●长歌破衣襟,短歌断白发。
●诗人心中的血
●我想依照李贺的诗,可以画出很多生动可爱的小人人。
●感怆低徊,长言永叹。
●棒 807页汉魏六朝古小说 上半部已完
●虽然看评论说集评好像没啥意思,编年也跟没编年似的,但是我感觉到对于了解李贺诗还是有很大帮助的。当然啦,对于我这种李贺的粉丝来说能有集评其实相当受用了!
《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读后感(一):校对不精,错字无法容忍。
中华书局出的这版李贺诗集,其作者曾编撰过李贺资料,也一直在致力于李贺的研究,但令人遗憾的是,校对不精,错字让人无法容忍。例:汪元量,错成“汪无量”P334;鲍焦错成“鲍鱼”P630。由于没做笔记,只找了印象深的这两处。希望再版时能修订。
《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读后感(二):那个少年早已不在了。
天若有情天亦老
《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读后感(三):长吉是个好孩子
长吉是个好孩子。
李商隐作《小传》云:“恒从小奚奴,骑巨驴,背一古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及暮归,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所见书多,辄曰:‘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耳!’”。这大概是头悬梁锥刺股以外的刻苦之最,甚至可以说有与之并肩的潜质。我年幼听老师讲这话,就能脑补那幅画面。我最初的感受是他像在折磨自己,把自己燃尽的一种姿态。联想到他英年早逝,竟然有一丝悲凉。
对其他人来说,27岁的人生可能还来不及反应便结束了。对早熟的人来说才算接近于成熟,但对于晚熟的人来说才刚踏入社会。然而在这短短的27年里,长吉体会最多的也是苦闷、破灭、绝望、走投无路。让人心疼。
长吉是很上进的,但怀才不遇。7岁以诗歌创作名动长安——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到那首使无数文人为之惊叹的诗作,甚至也很难想象韩愈策马拜访这么个稚嫩孩童的画面,但可以理解到长吉的才华和社会影响力了。可惜这并没能给长吉带来实际的效用,反而让他在需要一个可以报效国家却不得意时给了他更大的心理落差。无法通过科举获得官位、也不能从血缘——皇族后裔取得捷径。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使长吉写下了“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寻章摘句老雕虫,晓月当帘挂玉宫“的句子。他想的是什么呢?是在大漠穹丘抛洒热血,是出将入相、入主凌烟阁。理想远大得多,但现实中只能踱步书斋,在窗前长吁短叹。他不想仅仅作书生,但是又不得不以书生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豪情壮志。
长吉盼望国家能够完整统一。我觉得不止是我,很多人对长吉的刻板印象都停留在“老鱼跳波瘦蛟舞”、“银浦流云学水声”、“冷翠烛,劳光彩”。但是我翻开这本编年笺注的第一首诗,再到第二首、第三首,是对他有改观的。当时长吉十六七岁,放到现在估计是个正头疼历史考试的孩子,但他已经对一些典故运用自如了。长吉都写了什么呢?集子里第一篇也是唯一一篇元和元年的作品叫《上之回》,写了颛顼和蚩尤的事迹,与《诗经》、《甘泉赋》也有互文性,足见长吉作为一位诗人的文化修养了。编年里这样写道:“元和元年九月,高崇文平蜀乱,刘辟被捕押至京城,十月被斩于长安城西独柳树。消息传来,李贺借乐府古体以歌颂平叛战争之胜利。”是的,第一首作品就能对长吉反对藩镇割据的主张初见端倪了。元和四年的《雁门太守行》,“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月金鳞开”令人叫绝,描写了战争的惨烈局面,也是在鼓舞将士英勇战斗,遏制割据场面。元和六年的《秦王饮酒》,借用秦王的典故,夸赞秦王骑虎仗剑、雄武盖世,歌颂他平定战乱,也是支持中央集权的作品。
长吉抨击贵族官僚集团骄奢淫逸的腐朽生活。元和六年,作《秦宫诗》,写秦宫之丑、冯子都之事,讽刺了权贵者家奴的嚣张气焰和荒淫无度的生活。写《牡丹种曲》,华丽浓艳,以花写人,内涵深邃。
长吉啊长吉。你要去便去吧。
长吉是个好孩子,愿你来生不桂稀。
其他:
选李长吉是因为很对他的风格有些着迷;另外他的身世也比较吸引我。我其实也蛮喜欢李白杜甫,但是创作量有一丝丝劝退。长吉英年早逝还有这么多作品,不敢想象那两位了。
正常人如果像长吉一样不顺估计要自暴自弃——虽然我们也不知道长吉暗地里有没有歇斯底里,但是从他写的诗上看大概率不会如此。拿我自己来说,大部分时候都比较温和,哪一阵子总是暴躁或感觉空虚,就一定找两个原因,一个是没读书,一个是没写日记。很多事情写出来真的很不一样,整个人瞬间想开了的感觉。长吉一直处于非常亚的亚健康状态还活到27岁应该也有创作的功劳。诗是他的一部分,他也是诗的一部分。拆解不开的。
我本人不会写长吉营造出来的那种氛围,所以很迷恋他——我连写他这篇笔记都感觉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长吉的诗有种魔幻主义的感觉——我不确定它跟魔幻主义有没有关系,但是给我的感受是差不多的。我读莫言的作品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很刺激,是我消化不了的那种程度,一段话要读十几遍甚至几十遍,才能慢慢平复心情。读长吉的诗也有这种感受,有时候会想他是怎么写出来的。实在是不可思议。的确妙笔生花了。
我有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名叫李贺,我觉得他的生活相当舒坦,比较重要的转折点都比较走运。如果长吉也能顺遂一点,是不是整个人就完全不一样了呢。长吉不幸诗家幸,但我还是宁愿他做个春风得意的少年。
《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读后感(四):论李贺兼及顾随
近现代以来于古诗词评析真能别具只眼者,先有王静安,后有顾随。两位均是创作评论同时擅场,并且融汇东西方的美学及哲学观点,即便品评诗词,往往境界有出于文学之外。而此后叶嘉莹及周汝昌承接顾随衣钵,则不过是把顾随的思想加以体系化,或在顾随开启的观点上再加延伸而已,并未真正能别开生面。前几年叶嘉莹整理出版的《顾随诗词讲记》至今在案头不时翻检,而叶嘉莹本人的著作虽也曾买了一本《唐宋词十七家》,但是读过两遍之后便搁在书架上。其原因,盖在于顾随是以哲人之眼看诗,又以诗人之口解诗,往往言有尽而意无穷;而叶嘉莹则是纯以评论家的眼光来评诗,所以意止于言。
正是因此,当我购得李贺的诗集,浏览一过,便忍不住打开顾随的诗词讲记翻到李贺一章,看顾随是如何评论李贺的。其中主要评论文字见诸于专题论文《说长吉诗之怪》以及《驼庵诗话》中“分论之部”。大略概括而言,顾随评论李贺时提出了以下的观点:
其一,幻想与人生:“吾国人没幻想又找不到实际人生。老杜抓住人生而无空际幻想,长吉有幻想而无实际人生。”
其二,诗情与诗才:“诗人固须有大的天才,同时亦须有大的同情。吾人固不敢轻视长吉之诗才(诗确有才),然绝不敢首肯其诗情。”
其三,理与文字:“‘理’总合内容、感情、思想、智慧…贺之理不及《骚》,而幻想怪奇方面表现于文字者过之。“
其四,美与怪:“《九歌》能给人美的印象,而李贺给人印象只是怪。字法、句法、章法皆怪,连音都怪。“
其五,病态与健全:“人若老想疯狂,乃病态心理,则其精神不健全。”
以上五个方面并非分隔截然,而是错综交汇。
其实如果检阅前人诗评,则顾随之言其实多有所本,例如张戒《岁寒堂诗话》:“贺有太白之语,而无太白之韵。元、白、张籍以意为主,而失于少文。贺以词为主,而失于少理,各得其一偏。”这一段话颇可以当以上所提及“诗情与诗才”、“理与文字”的注脚。又如谢榛《四溟诗话》:“白乐天正而不奇,李长吉奇而不正,奇正参伍,李、杜是也。”此外,类似评论所在多有。就此而言,顾随的议论虽非刻意蹈袭前人,却也与历代论者一鼻孔出气:推举李贺的才华,却惜其内容之不足;欣赏长吉之奇,却更称许老杜之正。总之,虽非全然抹杀,但已颇见抑扬。
当然,也有不同的评论观点。如刘辰翁《评李长吉诗》:“旧看长吉诗,固喜其才,亦厌其涩,落笔细读,方知作者用心。他人观不到此,是千年长吉犹无知己也。…谓其理不及《骚》,未也,亦未必知《骚》也。…千年长吉,余甫知之耳。诗之难读如此,而作者尝呕心,何也?”刘辰翁为李贺辩难的用意昭然。
又如无名氏在《李长吉诗集》嘉刻本上的批语:“凡学此公,须知意意、句句、字字、篇篇,不欲染着一点旧尘、纤毫庸气。”也大有为李贺之“奇”张目的意味。张佩纶《涧于日记》:“董伯音亦云:‘长吉诗深在情,不在辞;奇在空,不在色。’至谓其理不及,则又非矣。诗者缘情之所,非谈理之书。”则为长吉“理不及”一辩。
凡此,可见固然历代诗评的主流与顾随所言同一论调,但也有不同的声音。所谓“诗无达诂”,亦可见论诗之难。
不过,大凡前者我以为都是先高悬了一个理想的诗歌创作范式,再把李贺的作品与范式进行比较,言下总有“应然”之意。而创作一途只有“当然”,何来“应然”。所谓“当行即行,当止即止。”然而行止之间并无规则可循,纯是作者的意兴生发。这是创作的秘密,无可说也不能说。失败的创作固然可能有失败的原因,但成功的作品却没有成功的配方。李贺的诗便是如此,我们不须去考量他若是如何,可以更好等等,要之,关键是他的诗歌能否成立,能成立,便是好诗;不能成立,便是坏诗。
譬如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引用纳博科夫的一段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评论,认为陀氏之失在于作品中无自然之描写。纳博科夫的原话出处我不知道,但是文章作者仿佛奉此言为圭阜,并据此评论陀氏,却殊是可笑。中国古代的山水画中往往空山杳无人迹,仿佛纯粹刻画自然,但人物的趣味。境界自在其中。而陀氏的作品虽然甚少自然景物的刻画,但人性的幽深岂非自然的奇观?记得小学时作文,堪为模范的便是作文中有景物描写、人物外形描写、人物心理描写等等。有时老师还会在心理描写下划上红线,以示赞许。此种观点,也不过是以小学作文之法则去评论大师之创造。不知作品本无应然,而全是当然。艺术家不是凭借自己遵循的某条金科玉律而创作出优秀的作品,反之,有创造性的艺术家无不是凭借自己的作品而颠覆规则、创造例外。
就此而言,李贺是真用心于诗歌的创作,对语言的自觉性、对意象的敏感性都达到了古典诗歌中的一个无可企及的高度。通过对词汇的超常的使用与调度,李贺创造了一个有别于日常言说的诗歌的世界。从现象界而言,李贺的作品真是无理,但作为一个自足的文本世界,李贺的作品又真是有理。而李贺的诗歌对汉语的挪用至今尚未开掘完,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度中断而至今难以接续的另一种传统。
此外,李贺的诗歌固然常常刻意出奇,如《李凭箜篌引》几乎是通篇皆奇,几不可解,意象纷繁,眩人眼目。但也有恍如平淡却真不淡之处,如 “心事如波涛,中坐时时惊”、“长安夜半秋,风前几人老”、“野色浩无主,秋明空旷间”、“天含青海道,城头月千里”等,皆是极平淡又极险之句。又哪里是“怪”之一字可以褒贬?
2019/7/19
《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读后感(五):送君一株菖蒲花
长吉,长吉,劝尔一杯酒。我亦不识青天高,黄地厚。纵使苦昼短,寒夜长,惟愿昼常有暖日,夜皆有明月。
几乎花了两个月阅读完李贺的集子,从他的诗囊中一一探取,看着“千里绝迹,百尺无枝”的天才少年长久在人生的谷底苦吟逡巡,终究陨落的命运降在头上,心中是沉痛的。我几乎看尽他的一生——我在他的诗句里领略了斑斓的风物,奇崛的想象,还有那些凛冽年岁里的春风花草香;我看过他无法原谅自己奋力后的无声,看过他铁马冰河的铮铮铁骨,也看过他快意人生时刻的锦心绣肠。
在此写下我眼中的李贺的生死观。
首先我从李贺过往的经历去考虑他的生死观。
李贺的人生轨迹基本是:昌谷出生、读书——洛阳备试——长安考试落第——回到昌谷——再赴长安,任奉礼郎——因病辞官返回昌谷——前去潞州投奔张徹——探望十四兄——东南之游——归昌谷,卒于家。我想这个人生轨迹是不太复杂的,几次经历都是李贺从家乡出发谋求生路/出路,受挫则迂回回家,因归潞州受阻的东南之游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冶游经历。
在人生体验较为单薄的情况下,李贺又是一位高产的诗人,那就需要丰沛的情感支撑他的表达和创作。
在爱情方面,从《始为奉礼郎忆昌谷山居》、《咏怀二首》、《美人梳头歌》、《后园凿井歌》、《南园》等诗中可以窥探到妻子温柔贤淑,李贺与妻子的感情和睦,李贺曾经享受过短暂的婚姻的美满,只可惜妻子早早亡故。李贺的爱情对象不只是妻子,在任职长安时他还与娼女遇合、相爱写了秀艳精致、谑浪笑傲的《恼公》,爱情使头发斑白的青年重获恣意与活力。
可以说,李贺在妻子处收获了温暖,在娼女处收获了惊喜与奇艳,他的爱情的底色是明亮的,有清澈的、淡淡的哀愁流淌其上。
(不过,若依此书考证,元和五年的七夕李贺思念妻子写下《七夕》,元和六年的七夕李贺写下美好情人的《恼公》,人生的流转也真是奇妙。)
在亲情方面,李贺十六岁时丁外艰。李贺对母亲敬爱有加,孝顺非常,在《感春》中以北郭骚自比:“日暖自萧条,花悲北郭骚”;在他死前最挂念的也是母亲,李商隐的《李长吉小传》:“忽昼见一绯衣,驾赤虬,持一板书若太古篆或霹雳石文者,云‘当召长吉’。长吉了不能读,歘下榻叩头,言阿㜷老且病,贺不顾去”,是以传奇加成渲染李贺爱母事实。
和弟弟也衷肠互通手足情深,《示弟》中写“醁醽今夕酒,缃帙去时书”,纵使李贺身上背负着赡养家庭的责任而落魄失意,但弟弟不在乎,仍然好酒共话。弟弟在李贺心中弱幼可怜,是“小雁过庐峰”的“小雁”、“下国饥儿”、“江干幼客” 。
除此之外,对族中兄弟也念念不忘,关系密切。《秋凉诗寄正字十二兄》言“梦中相聚笑,觉见半床月”;对十四兄,有《潞州张大宅病酒遇江使寄上十四兄》相赠,后来在潞州时也南访十四兄。
或许是因为上有老母,下有弱弟,李贺面对他们时对自己的反思和不甘更加沉痛,在温情时内心的冷峻愈显坚硬,《示弟》中写到兄弟问答:“何须问牛马,抛掷任枭卢”,但自己的苦楚无法让亲人分担,还需自己强行排解。
李贺纵在清贫之家,少时丧父,但幸得上下顾忌,兄弟相亲,家是退路,也是归宿。
至于友情,李贺是“韩孟诗派”重要成员,他与韩愈、沈亚之、张徹等交往甚密。沈亚之和张徹同是韩门弟子,也就是李贺的交游主要是围绕韩愈展开的。韩愈奖掖提携李贺,看重李贺的才学,鼓励他参加应试还为他写了《讳辩》。
李贺与友人的交往是基于“诗”的纯粹的交往,彼此欣赏,珍重才华。李贺既有审美意趣相当的友人,也有贵人肯定相助,他的交友圈小而精致。
这样看来,李贺的情感在丧妻、弟远赴之后走向萧条单薄,但中间情感比较稳固,创伤之后有所恢复痊愈。(奇怪的是,李贺有悼妻之作,王夫之评《后园凿井歌》为“悼亡诗”;却从未在诗中提及对父亲的追怀,恐是考证有误。)李贺在生时就见证了重要亲人相继逝去,便也不难理解最后面对死亡时对母亲的留恋和不舍。
李贺目睹生死相伴,又受及时行乐、安于现状等思想影响,并不至于绝望到丧失力气,他有力量地浸入生活,他对亲人友人并不淡漠,呈现赤诚的心,才得以从失去中恢复元气,才塑造了带有条条血痕的浪漫。虽是“诗鬼”,他又却是认真生活的入世之人,牢牢攥住拥有的安稳。
但他的生活核心力量又不仅是入世的力量。
“生活”和“熟死”之间有多少距离?“有人二十岁就死了,八十岁才埋”,但李贺不是。李贺二十七年的生命却是新鲜的,万事仅此一次不可重复的。李贺的“生”是浸入生活的,也是超然其上的,他内心装了繁复的意象。
他的生活充满了一种界限打破的张力,“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魄力,“斩龙足,嚼龙肉”的勇力,一种贯穿生存之下和生活之上的超然。
马雁评李贺时说:“凡是人间是事情他都不懂得,只晓得一破再破。他倒不是鬼,他是被鬼缠了身,样样事情看来都是有了化身般的不可信与不可亲,但他又要与他们亲近,只落得个支离破碎”。
李贺的诗里充满了界限的打破,打破了人与物、人与人、物与物的界限。
具体来说,有打破人与自然的界限。“洞庭雨脚来吹笙,酒酣喝月使倒行”(《秦王饮酒》),人的勇武豪迈打破人神界限; “石榴花发满溪云,溪女洗花染白云”(《绿章封事》),色彩自由由溪女流染到白云;“蜀王无亲信,泉上有芹芽” (《过华清宫》)人事物事交相掩映;《嘲雪》中写雪“喜从千里来,乱笑含春语”,宛然雪似人也。
有打破古今的界限,“不薄今人爱古人”,古人也是李贺的好友,他鄙陋诸家挥毫写下写《公莫舞歌》,最尽善尽美地想象和描写历史,通过诗和寂寞的古人对话接近,似乎成了他的责任。
有打破各种具体的事物给人的感觉之间的界限,在《听颖诗弹琴歌》里写“谁看携剑赴长桥,谁看浸发题春竹”,打破了琴与书的界限,信手拈来,头头是道。
有打破了人和鬼的界限。《感讽》其三中“漆炬迎新人,幽矿萤扰扰”的“新人”,实际却是“新鬼”。
再加之生性敏感、感官发达,界限的打破和感觉的杂糅共同作用使李贺腕间有鬼,舌上有兵。
生之有限,他便以想象和共情的方式扩大自己的生命体验和审美感悟。他的生命是浑厚的交响,是泥沙俱下,是百无禁忌。
其次我从李贺向往的生活去看他的生死观。
他向往的生活是怎样的?我想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是“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和许多文人一样,无法在官场施展才干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意难平。而和许多文人又不一样的是,他得志的希求并不在于此生此世。他在诗中多次引用司马长卿的典故,司马长卿是“生前见弃,死后见重”,李贺的希望是冰冷的,是生存在死亡之后希望。
此外还有生活的世俗追求。
李贺模仿李白的《将进酒》自己也写了一篇《将进酒》,甚至表达的主要思想也是及时行乐。但是他决绝又寒凉,实在很难做到。试看《牡丹种曲》,“莲枝未长秦蘅老,走马驮金斸春草”,世人对牡丹的追捧赏玩,对一种短暂性事物浪漫的狂热在我看来也是一种及时行乐,但李贺看到的、想到的是“檀郎谢女眠何处?楼台月明燕夜语”,他总是在繁盛之时想到萧条的落幕更加以讥讽,“今日菖蒲花,明朝枫树老”(《大堤曲》)。
若不能及时行乐享受当下,那他想要的又是怎样的生活?
李贺在《秦宫诗》、《荣华乐》、《贵公子夜阑曲》已极尽对奢靡淫乐生活的讽刺,骨重神寒的他自然不会钦羡俗财,最多不过是少年人“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鲜衣怒马。
李贺是“恋家”的。他在长安任职时就总是想念昌谷家园,“不知船上月,谁棹满溪云”(《始为奉礼忆昌谷山居》),他的理想生活也是围绕家庭、夫妻、陪伴展开。
辞官归居昌谷后他对“妻妾偕隐,笑傲林泉”的生活生发了向往,且看《题赵生壁》:“曝背卧东亭,桃花满肌骨”,再看《追和柳恽》:“朱楼通水陌,沙暖一双鱼”,李贺诗中少见“双”字,多是意象兀自空悬,此句赠给友人夫妇更包含了身处孤独的自己的慕艳。
由此观之,在屡屡受挫之后,李贺向往的生活是清淡安然、怡然自乐的。在功名之外,李贺实在并未奢求太多,这也许是壮志未酬之后一种对自己明哲保身的智慧做法。
最后,我从李贺眼中的死亡去看他的生死观。
我以为是诗鬼面对死亡是凛然的,甚至是像屈原一样认为死亡是一种圣洁的加冕和归宿。然而,李贺对死亡似乎有一种危机感,他不会像李白那样认为“千金散尽还复来”,也不会认同曹操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二十岁时就已悲叹“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开愁歌》),“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木”(《赠陈商》),好像是预先已经知道自己生命的短暂而二十岁还困于自己无所作为的愤懑。
面对他人的死亡,李贺更以鬼神变幻的笔墨掀扯出一种诡异的淡漠和不同寻常的魅力——
写妻子的死和自己成为鳏夫,不过是《题归梦》里一句“劳劳一寸心,灯花照鱼目”;《官街鼓》里写“几回天上葬神仙,漏声相将无断绝”,神仙又如何,也和人一样来来往往,死葬不休;《平城下》写戍边士兵永无归日产生的枯竭呐喊,“惟愁裹尸归,不惜倒戈死”,死亡竟成为了一种更好的选择;《苏小小墓》更是美化了苏小小的死亡,她以死才得以成为永恒的美丽的鬼魂,兰露啼眼、风裳水佩。
李贺对死亡的态度呈现出矛盾的状态,于他自身,他顾忌太多,不想死又迫近死;于别人,他是以冷静到冷酷的眼神去看的,才看到死亡的色彩纷呈。仿佛他是已经死过几回,又像是游离在生死中间不肯选择的人。
然而最终,他还是被盖棺定论成为了“诗鬼”。
(正文自分隔线上结束,以下内容是自言自语)
李贺的诗也被我装在我的“看诗囊”里陪伴了我太久,跟随我出游,消解我的失眠,看完很难割舍,在教室写此篇读书笔记想起他的一生也激动泪流。二十岁的我也已被大大小小的身心疾病所累,也不禁同样生发“病骨犹能在,人间底事无”的感叹。但我最欣赏踩着泥泞蓬勃生长起来的力量,那些残艳的,光怪陆离的,义无反顾的。
写完感到愧对于他,读的时候其实还有很多感兴趣的问题,比如他对绿色的喜爱,他与李白的仙鬼对比,他诗风的转变,他凭什么成为“诗鬼”……
我把全株有毒、食之可致幻视、难见面的菖蒲花,看成是李贺的精神图腾和隐秘化身。有机会的话,也想带一株菖蒲到昌谷。
再见,李贺,有幸在诗歌中见证了你年轻的衰老,看过了你从出生到死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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