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畏最近总是鬼鬼祟祟的,尽管他一直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懦弱样子,可最近却格外反常,像是心里藏着什么秘密。“你听说了吗?前几天城南那家金店被偷了呢。”“真的吗?我老公上个月还在那给我买了金项链呢!”王丽和刘梅是厂里的女工,俩人都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平时就喜欢坐在厂门口聊天,不论是厂里、区里还是市
何畏最近总是鬼鬼祟祟的,尽管他一直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懦弱样子,可最近却格外反常,像是心里藏着什么秘密。
“你听说了吗?前几天城南那家金店被偷了呢。”
“真的吗?我老公上个月还在那给我买了金项链呢!”王丽和刘梅是厂里的女工,俩人都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平时就喜欢坐在厂门口聊天,不论是厂里、区里还是市里,稍有些风吹草动她们便能得到消息,作为谈资让两人聊上半天。
她们手中各抓一把瓜子,在字与字的空隙之间,将瓜子送进嘴里,两排牙齿稍稍用力,将壳压扁,随后舌头敏捷的将壳缝隙间露出的瓜子仁舔进嘴里,再把壳随手往地上一丢,一套流程比她们在工作时的动作熟练的多。
何畏从她们身后走过,耷拉着脑袋,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脚尖上,轻手轻脚的,他不希望引起王丽和刘梅的注意,这会使得她们的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何工还一直单着吧。”何畏低估了两个女人的侦查能力。
“是吧,瞧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没丁点男人样子,谁会看上他呢?还那么瘦,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还整天鬼鬼祟祟的。”刘梅和她老公都是大胖子。
“听说他以前是个锁匠,开锁可快了,后来被警察请进去过一次,之后就不干了,跑到咱们厂子里面做工,一定是偷人家东西被抓了。”刘梅压低了声音,靠近王丽的耳朵。
“真的?他偷东西?”王丽有些惊讶,用眼睛的余光瞟了远处的何畏一眼。
“估计是,不然怎么会放着好好的开锁生意不干,跑到厂里来。”刘梅胖得厚厚的嘴唇几乎要贴上王丽的耳朵了。
何畏对两个女人的议论毫不知情,不过他这几天心情大好,昨晚睡觉都乐醒了两次,他一周前买的彩票中了大奖,足足一百万!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这辈子还能碰上这种好事,这笔巨款足够他买房置地,一辈子都花不完。不过他谁都没告诉,倒是不担心有人管他借钱,他没什么朋友,只是担心风声传出去叫贼惦记。
曾经何畏的徒弟就因为学会了开锁去偷东西而被警察抓住关进了监狱,警察还叫何畏去做了笔录,何畏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憨厚的有些木讷的孩子会受不住诱惑去做那种事,在那件事之后,何畏便对人性彻底失望,不光是对别人的,也对自己的,他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经受不住诱惑而犯下错误,于是便洗手不干,到厂里来打工。
何畏中了奖却也没有张扬地买许多东西,或是干脆辞职不干,虽然一百万足够他这辈子的吃喝了,但何畏只是为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衣服和一双锃亮的皮鞋,不过眼下却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变化,他没什么朋友嘛。
“何工!”喊何畏的是厂里的经理,他叫何畏向来只有一个原因——他又忘带办公室的钥匙了。
何畏的内心是抗拒帮经理开锁的,他早已不做这个行当,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何畏随手捡起一根细铁丝,捅进钥匙孔里,只两下,便听到锁里的簧片“嘎达”一响,经理室的门就开了,经理却也不向何畏道谢,上下打量了一眼何畏的新行头就推门进去。
“瞧见没?”刘梅把话题从经理身上转移,她们刚刚在聊经理的记性像是得了老年痴呆。
“什么?”
“何畏的那一身衣服,那可不是便宜货,还有他那双皮鞋,我老公一直想买一双,都没舍得。”刘梅的老公在做一些小生意,有一些钱。
“是啊,何工那一身行头看着比经理穿的都好。”王丽把目光放在正忙碌着的何畏身上。
“啊!”刘梅突然像是触了电一般地发出一声惊呼,随后脸上带着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的喜悦,又将厚嘴唇贴到王丽的耳朵上,“该不会,就是何畏偷了城南的金店吧。”
随后王丽也像是触了电一般地浑身一颤,但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看向何畏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惊恐,她觉得何畏是个好人,甚至在内心中有几分喜欢这个看起来老实的过分的瘦弱男人。但刚刚何畏开锁时的轻松样子却证明刘梅说的并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是何畏的话,打开金店的门应该也费不了太大功夫。
“我们去举报何畏,我听说向警察检举罪犯,能有几百块的赏金呢!”刘梅眼睛一转,一把拉上还愣愣地盯着何畏的王丽,进到经理办公室请假,经理透过经理室的玻璃看向在机器后面忙碌的何畏,仔细打量了两眼那身昂贵的衣服,也加入了检举小组。凭他的那点工资,怎么可能买得起那样的衣服?我都还不舍得买呢!
他们在警局把何畏描述成一个行事鬼鬼祟祟、有着高超的开锁技巧(这点倒是事实)、还时不常的有些小偷小摸行径的人,于是警察立刻出动,在三人的描述中,还提到何畏随时都有可能潜逃。
在面对警察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时候何畏有点不知所措,正打算站起身问问发生了什么,就被以为他打算逃跑的警察扑倒在地,戴上了手铐,一身新衣服沾满了灰尘,皮鞋也在被押上警车的时候掉了一只,不论他怎样大声地发出疑问,警察都没有回答,只是一句老实点!厂里的其他工人们都纷纷围观,对着何畏指指点点,议论着早就知道何畏不是好人,像是何畏偷过他们家一样。
刚被带到警局,何畏就看到了经理、刘梅、王丽三人,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刘梅和经理便跳起来指认:“就是他,就是他!”王丽则是看着何畏狼狈的样子低下头没有出声。
何畏到这时依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身材臃肿的警察质问何畏在城南金店失窃那天在做什么时,何畏才明白,警察是在怀疑自己是那起案件的罪犯,在何畏被带来警局的这段时间里,这位原本善良正直的人民警察一直在听刘梅三人(主要是刘梅和经理)对何畏诋毁般的描述,在他眼里,何畏已经是一个猥琐下流的流氓和溜门撬锁的惯偷了。
“下班之后就一直待在家。”何畏如实回答。
“不是我干的。”何畏心里只想着把自己的鞋找回来,两只脚一高一低实在难受。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那警察很凶,脸上的肥肉都堆在一起,“你这身价格昂贵的衣服哪来的?”
“买的。”这次何畏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钱是哪来的!”
“中彩票。”
警察听到何畏的回答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上的肉都随着笑声抖动。他大概觉得这是他听过的蹩脚的谎话,何畏心想,但这是事实,他没有说谎,所以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你们可以去我家,我给你看那张彩票。”何畏挺直腰板,只是脚上少一只鞋让他站不正,一直斜着肩膀,显得有点吊儿郎当。
“好!我们正要去你家里搜赃物!”警察看着何畏理直气壮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罪犯被抓了还敢这么横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两名警察押着何畏,三名警察在何畏的小房子里搜查,房子很小,不出十分钟便翻了个底朝天,翻出了何畏的存折,上面写着何畏有一百万的存款。
“彩票在那里面夹着。”何畏戴着手铐的双手指着一本新华字典,先前审问何畏的胖警察打开字典,一张彩票静静地躺在里面,随后胖警察小声地对着另一名警察小声说了些什么,之后对何畏说话时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脸上带着歉意。
“何畏先生,有些事情我们还需要证实一下,还请您再配合我们一下,我为我先前的言行向您道歉。”警察向着何畏鞠了一躬,解开了何畏的手铐,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因为那聒噪的三人而对何畏产生了偏见。
“怎么样!怎么样!查到失窃的金首饰了吧。”刘梅和经理吵吵闹闹地奔到何畏家门口,警察来搜查自然是不会带上他们,经理便开自己的车带刘梅和王丽跟了过来,王丽不愿上来就留在车里,他们两人则迫不及待地冲上楼来关心警察的搜查情况,是否能找到赃物,决定了他们能不能拿到赏金。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们两个,甚至没有人看他们一眼,尴尬的氛围让他们无比羡慕待在车里的王丽,何畏面对举报了自己的这一男一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眼神中却不带任何情绪,脚上缺一只鞋让何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何畏先生,彩票站的工作人员证实了您的说法,您现在可以离开了。”刚回到警局不久,胖警察就给何畏带来消息,这位警察再次因为自己的不当行为向何畏道了歉,并将他送到警局门口。
一瘸一拐地出了警局的门,何畏脱掉自己脚上仅剩的一只鞋,它还是锃亮的,可如今只剩了一只,害自己不能好好走路,整了整衣领,何畏考虑要不要回厂子,自己的另一只鞋还在那里,思考了片刻,何畏将自己手中的那支皮鞋丢进垃圾箱,在那一刻,他终于下了决心,尽管经过一天的折腾,何畏脚上只剩下袜子,身上也肮脏不堪,可他走起路来腰杆却挺得笔直,挺着胸,昂着头,格外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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