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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汪树新

　　江南四月，春天的绿披拂千山，春天的风荡起花漾。山居浙中，远离疫情，让心灵放飞，让节奏放缓，享受宁静的时光。喜欢新绿抽枝，鸟鸣花香，水流淙淙，山色空濛，落日夕阳……喜欢这里一切的一切。

　　作为一个老知青，有一种记忆，叫曾经生活！有一种思念，叫当年的大兴安岭！

　　人生道路坎坷曲折，难以割舍的东西实在太多，唯有对大兴安岭的这份眷恋之情，永远都魂牵梦绕。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多少年前的风花雪月，冰霜水流，每当静下来，让自己一点点的寻回，一丝丝的梳理，纷纶的脑海里会浮现一件件尘封已久的往事，一张张熟谙的容颜，一栋栋“板夹泥”“木刻楞”，一幅幅绚丽多彩的四季画卷。

　　大兴安岭的春天是怎样呢？

　　曾记得，那年四月的一天，当你踏在硬邦邦的雪路上，翘首远望，云遮雾绕，天地苍茫。突然间，天空清朗，远山近岭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此刻，你仿佛意识到春天来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树木开始长出新叶，葱绿越来越多，白雪越来越少，松树终于从白雪中完全挺了出来，身姿卓立。

　　河面开始渗出水来，坚冰松动了，卡车已经不能在上面行驶。

　　天空也不再迷雾蒙蒙的，它变高了，变清澈了，湛蓝湛蓝的。

　　空气也清新多了，夹杂着久违的草木的芬芳气息……是的，春姑娘正踏着轻盈的脚步走来，尽管她姗姗来迟，带着浓浓的寒意。

　　运材卡车碾过路面上的冰渣发出叽咂的响声，冰渣碾成了碎末，碎末变成了泥浆，卡车呼啸而过，溅起泥浆，把残雪和冰渣挤到了路边，留下一道道深陷的车辙……

　　是解冻的时候了。雪水渗进泥土里，黑土渐渐地裸露，阳光照射着黑土地，温暖着它，野草顽强地从地里钻出来。

　　再到塔哈河边去看看吧。巨大的冰块在河里互相碰撞着，涌动着，渐渐地变小，变成了浮冰，然后向下游漂去……这光景已是四月的下旬。

　　“火树风来翻绛焰，琼枝日出嗮红纱”，的确，大兴安岭的春天是绿色的海洋，而杜鹃花（映山红）是这海洋中的姣姣者。尤其到了五六月份，在深山幽谷之中，那一坡坡，一岭岭火红火红的映山红，与落叶松樟子松白桦树相互衬托，相互点缀，相互成趣……那丰富的色彩，那醉人的清香给人带来的美好感觉无与伦比！

　　大兴安岭人爱映山红，爱她的坚毅与刚强，更爱她的俏丽与执着——不管气候多么寒冷，环境多么恶劣，她都会迎着料峭的春寒，抖落满身的风霜，笑傲于枝头，如期的绽放，兴匆匆地与大兴安岭人共赴那场春天的约会！

　　那一片片、一簇簇的映山红是寒冬的告别，春天的使者，扮靓了大兴安岭的绿色！更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无限美好的希望，给予知青们心灵上的抚慰。那时，我们知青散落在大兴安岭林区的各个工作岗位上——采伐、运输、筑路、架桥……历经风雪冰霜困苦艰难，抱着坚定乐观的精神，与大兴安岭人同舟共济，同甘共苦，建设林区美好的家园。

　　最惜杜鹃花烂漫，春风吹尽不同攀，

　　枝头笑傲冰霜去，一身芬芳飘满岗，

　　百花丛中她最美，姹紫嫣红争斗艳，

　　拂晓含露迎朝霞，落日赛比夕阳红！

　　当然，春天里，落叶松樟子松也是大兴安岭真的英雄，它粗壮高洁，结实刚毅，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与之媲美的还有白桦树，它无处不在，在峰顶，在深壑，在河畔，它俊俏洒脱，即淡泊又自傲，是大兴安岭的宠儿。

　　春去夏来的七月，万物生机盎然，百鸟鸣啼，野兽争食。时而大雨倾盆，时而细雨绵绵，时而阳光酷照，时而雾气氤氲……如果你站在山顶，放眼远望，群山茫茫，白云飘飘，林海涛涛，好一派大自然的壮观景象。此刻，你会感到身心无比舒畅，人和自然浑然一体了。

　　大兴安岭的夏天是多姿多彩的。天穹特别的蓝特别的高，山野荒原散发着浓郁的妙不可言的气息，各种植物争相斗艳，浩瀚的森林在微风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响声，隽秀的枝桠无不向你展示夏的风情。夜幕，总是挂着莫不可测的微笑，神秘而深沉；点点繁星调皮的眨着眼，快乐地俯视婆娑的树影；习习凉风把昼日的烦扰弥散开来，氤氲的薄雾充满了黑夜，这就是夏的神韵。

　　八月即是夏的盛装，又是夏告别，秋的奏鸣曲。这时节是野生果实的收获期，森林里铺满了野蘑菇，朝阳的山坡上一片片黄灿灿的黄花菜，晃人眼目。其它还有黑木耳、猴头、臭李子（稠李）、榛子、红豆、都柿等等。

　　秋，踏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九月的寰宇分外爽朗，河水格外清澈，蓝天和山林将自己的色彩一股脑地投进了河水，形成了一幅美妙绝伦的倒影。虽然秋凉会把万物凋零，但松树和灌木依旧苍翠，野草野花不屈地相互簇拥。最令人喜爱要算白桦树了，它们早早地褪去绿色，浅黄、金黄、橙红、绛红的叶子在熙风中摇曳，飕飕地飘散，大片大片地涂染高山低谷，无尽地蔓延，终止到塔哈河边，把这条河流装扮的如诗如画。

　　在大兴安岭，如果没有了白桦树那是不可思议的，犹如人缺少了灵魂。白桦树是大兴安岭的一件华美衣裳，有了它的衬托，林更绿，花更艳，鸟更欢，山水更有韵味。

　　白桦树多的地方，常常形成白桦林。走进白桦林，那就是它们的天下了，阳光缕缕地洒进，树影扶疏，林子变得洁净清亮，很是养眼。当秋风一刮，叶子从枝头絮絮地飘落，飒飒作响，枝叶凋零，光秃秃的枝干刺向天空，夏日的盛妆慢慢褪去，不免使人产生一丝凄怆。

　　很快到了十月，当雪花漫天飞舞时，告示着秋的尾声，人们又要经历漫长的冬季了……

　　大兴安岭的雪洁白纯粹，来时，飘飘渺渺，凛凛冽冽；去时，零零落落，无声无息。雪，猛然一下，就染白了无边林海，洗净了枝干树梢，让山山岭岭变的娇娆多姿，让你更能看清冬日里的枝条脉络，那一杈杈，一丛丛，一耸耸，像一双双柔情的手臂，召唤你，拥抱你。

　　在冬天，到大兴安岭的雪里寻路，路是硬邦邦的，坑洼不平、崎岖蜿蜒，无论走哪条路，踩着都是铿锵滑爽的感觉。当你踏在雪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你与雪的合奏；你翘首远望，天地苍茫，气象万千，纵然你的心境有多烦躁，杂乱无序，都会慢慢平息，此刻，你与雪的寰宇浑然一体了，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雪中，最值得称颂的是松树了。当大雪将崇山峻岭无情地覆盖时，似乎任何植物都奄奄一息，死寂沉沉，唯有松树披挂银甲、傲霜斗雪。雪压青松松更直，这是大兴安岭最顽强的生命，它们坚毅冷峻，耸立在大小峰峦。

　　大兴安岭的雪是一首诗，诗在你看的见或看不见的地方。这首诗隐匿在千千万万名大兴安岭的建设大军中，有最先进入酷寒地带铺路架桥的解放军铁道兵，继而有身经百战的革命老干部，有部队转复员军人，有来自小兴安岭和其它林业战线的工人和干部，有专业技术人员和大中专毕业生先后来到大兴安岭。当然，还有我们来自上海、杭州、浙江等地的知识青年，也是浩浩荡荡建设大军中的一支生力军。在大兴安岭，各个工作岗位上都有知青们的身影，他们战天斗地、不畏严寒、吃苦耐劳，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砺自己，谱写了一篇篇可歌可泣的新华章，毫不夸张，他们是大兴安岭历史上不朽的丰碑。

　　想念大兴安岭的雪。当雪连续不停地下时，我们知青会呆在寝室里，静静地伫立窗前，看雪飒飒地飘，让思绪徜徉，让心事了了。有时，也会跑到室外，欣喜地手舞足蹈，和雪共赴一场隆冬的盛宴。

　　大兴安岭的雪，可以说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那晶莹飘逸的雪，或填平山涧，或铺满河谷，或栖身枝头，或隐匿草丛。遇冷，为玉骨冰肌，遇暖，为脉脉温情。或半雪半冰，凝成大兴安岭的雾凇奇观。松林雾凇，阳刚挺拔，灌木雾凇，阴柔娇美，而娇小的白桦树点缀其间，好似披上白纱的少女，清纯高雅，不甘寂寞。雾凇的世界移步换景，使大兴安岭的景致千姿百态，宛若梦幻。

　　终于，严寒渐渐褪去，转眼又到了四月，冬日宣告尾声，季节万象重新轮回。

　　大兴安岭的四季，似乎汇集了世界上所有浓淡深浅的绚丽色彩，它变化多端、风情万种，是祖国最北端一颗璀璨的 明珠。这并不夸张，因为它美在我们知青的心坎里，美在当我们一想起它时，就会无休止地思念，会有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会酣畅淋漓地描绘，它是我们脑海里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也许我喜欢回忆，喜欢想象，喜欢大自然，喜欢这神奇莫测的大千世界。每当想起大兴安岭时，总有许多难以释怀的往事，并加以思索和联想……

　　人们喜欢春天，理所当然地把春天与青春等同起来。春天在寒冷中孕育。世界催促着迸发新生，催促着奔放、充满激情的青春之美，但那只是一种激烈的、正迫不及待地奔向穷奢极欲的夏天的感官之美。

　　春天的基调千变万化，经常是浅薄的娇嫩的色调，时而谦卑含蓄、时而浓郁骄傲、时而争芳斗艳。

　　夏天的炎热和干燥，一场疾风骤雨后会变成宜人的爽朗天气。夏天，人们过于追求享受和贪欲，同时也会静下心来，体验大自然所有美好的馈赠。在盛夏，一个夜雨洗刷过的早晨，溢发出一种无比沁爽的气息，使人精神抖擞；傍晚，当青灰色的薄雾使树林和房屋的轮廓变得模糊的时候，夕阳把西天染的通红。

　　相比之下，秋天的印象是梦幻的。秋天具有春天里的一切颜色，并把它们调和成为眼花缭乱的庄重色彩。山脉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辉，大地覆上了一幅花草杂木所构成的壮观的刺绣。

　　我喜欢秋天胜于春天，因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一个浓云密布，阴沉而发人深思的午后，瞬间便会变成一个天昏地暗声嘶力竭的暴雨世界，此时，狂风把枯叶从树枝上刮下，摇晃着颤抖的森林，剥去它的外衣，无尽地冲洗大地的尘埃和灰烬。狂风过去了，雨悄无声息地一股劲下着，使河溪猛涨，加速落叶的腐烂。雨后，被阳光照亮的云朵间，一块块蓝色的天窗变得越来越宽，原野群山沐浴在充沛的阳光下。秋天，人们很容易满足。由于摆脱了春天的激奋和要求，夏天的慵懒和冲动，同时有时间来倾听和感受，还有冥想和怀念。

　　当构成复杂图案的树枝再一次穿过天空，寒流袭来的时候，我们深深地意识到，大自然的萧条就要到来。在冰雪风霜中，无数的动物和昆虫将要挨饿受冻，甚至死亡，然而，这些死亡是大自然复苏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闪现在沉闷冬夜尽头的春天施展着希望的魅力。希望是有欺骗性的，即将到来的春天会辜负人们的期望，它将带来寒冷、风雨以及伴随着冬天的结束而出现的病态疲倦。而秋天则给人带来遐想中的春天。

　　那些年，经历了春的百花争艳，芳华绽尽；夏的生机盎然，穷奢极欲；秋的层林尽染，萧瑟缥缈；我们等待冬的雪虐风饕，岁暮天寒，更期盼一场磅礴、大气的雪，让雪淋漓尽致地落满千山万壑。

　　岁月蹉跎，人生无常，几十年过去了，我们这一代人都有过艰辛痛苦的磨砺，有刻骨铭心的恨与爱，困难时会忧心忡忡，忧愁时会酸楚地纠缠，成就时会骄傲地欢笑，闲暇时会自寻趣乐……我们从幼稚的学生变成了成熟的青年，又从青年走向中年，走向老年，我们不后悔，为有那段不平凡的知青生涯而自豪。

　　“一天很短，短得来不及拥抱清晨，就已经手握黄昏！一年很短，短得来不及细品初春殷红窦绿，就要打点素裹秋霜！一生很短，短得来不及享用美好年华，就已经身处迟暮！”（俄罗斯无名诗），的确，人生太短暂了！每当我们回顾往事时，总觉得永远地不够，永远地遗憾。“总是经过的太快，领悟的太晚，所以我们要学会珍惜，珍惜人生路上的亲情、友情、同事情、同学情、朋友情。因为一旦擦身而过，也许永不邂逅！”

　　世界沐浴在五光十色之中。季节的变换更迭如同人的年轮岁月。青春是青涩的、躁动的，充满无限的幻想，但很快就进入犹如夏天般的激昂和炽热，继而带来的却是倦怠和疲惫。当这一切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秋天的硕果累累，事业有成了。人们通常喜欢秋天，就是它能让我们思索人生，满足欲望和财富。冬季则使人顽强，信念坚定，乐于拼搏，冬的严寒和沉睡孕育着春的苏醒……

　　知青朋友，可曾记得

　　四十多年前那段

　　艰苦卓绝的岁月

　　不是自作多情、闲暇痴想

　　啊，

　　大兴安岭，我梦见了你！

　　春之绿

　　无数的野花野草把你扮靓

　　夏之蓝

　　风雨霏霏荡涤秽气天地宽

　　秋之黄

　　落叶纷纷飘满山峦和荒野

　　冬之白

　　那素白细密、玲珑剔透的雪花

　　如精灵如魑魅，铺天盖地……

　　日落星辰、岁月斑驳

　　人生潮起潮落，有得有失

　　总有许多东西耿耿于怀——

　　当年的那些人，当年的那些事

　　然而，

　　在我心里隐藏最深、最缱绻的

　　还是大兴安岭五彩缤纷的

　　四季美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