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在离家较远的一所农村中学教书。阳历年那天，我们学校放了一天假。由于抑制不住内心回家的渴望，我就向校长请了半天假，骑上我那辆破旧的“凤凰”牌自行车，冒着严寒回家了。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母亲正在厨房忙着烧火做饭，看见我回来了，就赶紧从弥漫着呛人烟雾的厨房里跑了出来。

　　“天这么冷，还回来做什么？”母亲笑着用一种近似责怪的语气问。我知道母亲不是真心责怪我，而是心疼我，因而我也没有再向母亲解释什么。

　　“爸爸呢，爸爸怎么没在家？”我用眼睛巡视了一圈，没有看见爸爸的身影，就问母亲。因为我知道如果爸爸在家，不管多忙，总会放下手中的活计，第一个出来迎接我的。

　　“哦，你爸爸给人家送新娘子去了，也该回来了。”母亲说完，又转身回厨房做饭去了。

　　不大一会儿，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们满心欢喜地以为是爸爸回来了，就急忙迎了出去。开门一看，原来是邻居老大娘。“送新娘子的三轮着出事了，你赶紧去医院吧。”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她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使我惊恐万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犹豫再三，我还是语无伦次地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母亲。顿时，母亲脸色苍白，赶紧跑到堂屋，快速地拿出一打钱交给我。我二话没说，骑上自行车就直奔县城而去。

　　车子骑的飞快。等我走到医院时，父亲已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任我如何大声地呼喊，父亲始终没有任何反应。顿时，我泪如雨下。很快，我清醒过来，几乎是一路小跑为父亲办完了各种住院手续，医生这才姗姗来迟，给父亲做了简单的检查，最后告诉我：“你父亲问题不大，过一会便会醒过来的。”这时，我那可颗早已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稍稍平静一些。

　　不一会儿，医生为父亲输上氧气，挂上吊瓶。我只有静静守护在父亲病床前，默默地为父亲祈祷。半夜时分，父亲终于醒来了。我热泪盈眶，一把抓住了父亲的手。父亲慢慢睁开了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我这是在哪儿呀？”

　　“在医院里。”我哽咽地回答。

　　“我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好像明白了什么，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眼圈红红的，眼神里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与无助。我鼻子一酸，用力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悄悄地转过身去，小心地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笑着安慰父亲道：“放心吧，没事的。”

　　第二天，父亲又做了几项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需住院治疗几天。

　　在医院的精心护理下，父亲的病情一天天减轻了，慢慢地也能吃些东西了，我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三天后，我回学校上班，父亲暂时由我叔叔照顾。一个星期后，我趁星期天回到医院，见父亲的精神好多了，已经能下床走路了。父亲与我商量出院的事，我考虑到我还要上班，哥哥又不在家，家中实在抽不出人来照顾父亲，就同意了。随后，我们征得医生的同意后办理了出院手续。

　　父亲回家后，我又回到了学校。等我下周再回到家中时，父亲依旧躺在床上输液，面容憔悴。看见我回来了，父亲眼睛一亮，挣扎着想坐起来。这时，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听母亲说，刚出院那几天，父亲的病情又有所反复，输了这几天液，现在才好些，但下地走路时双腿不如从前了。

　　直到现在，父亲走起路来也不像以前那样脚下生风了。随着年事的渐高，父亲也衰老了许多，双鬓已斑白，额头的皱纹也深了多了。值得幸庆的是，父亲的身体还算健康，从来没有间断过田间劳作。但每当想起父亲，我的心里都一直在隐隐作痛，感觉自己实在是愧对父亲太多太多。都是我的错，使父亲落下了后遗症。如果我当时能想到向学校请一段时间的假，留在医院好好地陪护父亲，不让他过早地出院，也许父亲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真傻！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会用心陪父亲走好余下的路，让父亲有一个幸福的晚年，来弥补自己对父亲深深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