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文艺青年的方式有很多种,而见效最快的当属开咖啡店,书店和花店,把爱好当成了谋生的职业,或许那份爱掺杂了太多物质就已不再纯粹。我却认识一文青,生生把爱好过成了生活,并乐此不疲。交大东路那一代有很多商铺,大多是针对学生的,很是热闹,服装店,美妆首饰店,咖啡馆,美发店…&hellip
杀死文艺青年的方式有很多种,而见效最快的当属开咖啡店,书店和花店,把爱好当成了谋生的职业,或许那份爱掺杂了太多物质就已不再纯粹。我却认识一文青,生生把爱好过成了生活,并乐此不疲。交大东路那一代有很多商铺,大多是针对学生的,很是热闹,服装店,美妆首饰店,咖啡馆,美发店……也是著名的小吃街。我偶尔去交大打球,完后都会在那一带随意遛遛。我注意到那家店铺很久了,但它在缤纷的霓虹映射的街道并不醒目,可能吸引我的恰恰是这份不醒目不喧嚣的宁静之美。门头有两间,五六米宽,牌匾并没有铺满LED的发光字,好像只是随意捡了块木板挂上去,不规则的边角,刷成墨绿色,中间两个书法雕刻的字---“她城”,左右上角两个射灯斜射过来,发出微弱的橘黄色暖光。门头比较宽敞但是门却很窄,木质,白色漆,打成九宫格隔断。另一扇窗前一圈都是绿色藤蔓,零星点缀些不知真假的红色小花。吸引我的正是藤蔓中间大玻璃窗后面那整整一大面书架,密集而整齐的摆满了书和小装饰物件,同样是暖色的光笼罩着,根本看不到屋内是做什么的。在藤蔓和白色门中间有一面立柱墙,竖着挂着一个一米左右镂空的铁匾,铁皮被雨水冲刷的锈迹很有沧桑感,镂空处暖黄色的光透出清晰的字体---咖啡 茶 书籍 妆发造型 男宾198 ¥ 女宾128¥ 营业时间周一至周六12:00-24:00.我每次顺着这一片橘黄的光走过那个小店都感慨万千这到底是个什么店?卖书,卖咖啡,卖茶,还是剪头发的?为什么男士比女士贵,不合常理啊?他这个营业执照算什么类别,怎么缴税?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越发想了解这个店主,又不舍得那198块大洋,每一次都在门前徘徊一阵悻悻离去。终于有一天,我鼓足了勇气站在他书架前的窗外良久,我抽了四颗烟,劲尽量调整些文艺伤感的姿态。他出来送客的时候看见了我,微微点头示意“您好”,我急忙递烟过去“你好老板”,“不好意思,我不吸烟,进屋坐坐吧。”我猛嘬一口把烟吸到底,顺手一个完美的弧线弹射到路边,弹完我就觉得有点冒失了,想捡起来又不大可能,跟着他进了屋。很明显已不是青年了,应该是中年了,30岁左右,身材很匀称,皮肤眼角并没有皱纹,暴露年龄的可能是他花白的头发和下巴的一撮三角胡儿,以及他待人接物时微微前倾,略显驼背的那份谦逊感,不急不缓“先坐”他指了下书架前边的一张大木桌,自己奔里面吧台去忙活什么,并没问我做什么,好像我这种不速之客的到访早已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我坐下来有时间静静感受这氛围。不大,四五十平方左右,整体原木色为主,墙体是类似毛坯却精心修饰过的灰色,顶上黑色点缀着几何线条的白色灯带,周边是暖色的射灯。我坐在这个桌边有四把木椅,完全像自己用斧头劈出来的,粗糙厚重,桌上铺着灰色的桌布,一瓶干花,桌子一角随意堆放一摞书,中间一个苹果笔记本,另一边很大面积摆满了黑胶唱片和音响设备,我不太懂音乐,但叶倩文的《珍重》在屋里飘荡时,那浑厚的声音让我第一次对粤语歌那么痴迷。本能觉得那一堆机器应该价值不菲。他那个吧台足够大,几乎占据了屋子的四分之一,黑色的金属焊接,后面墙壁两侧交叉的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红酒,吧台正上方吊着一排高脚杯,台面上摆着咖啡机和泡茶的托盘。当他把现磨的咖啡端到我面前时,我正式和他说第一句话“好久就想进来坐坐,你的店很有调调,静吧?”“哦不,这些都是我自己喜爱,免费招待朋友”,他随意指了一圈儿酒吧台,书架,音响桌,“那才是我的主业”,他指了下吧台侧面有个黑色线帘子半遮蔽的小屋。“我是造型师,叫我安森吧”我才探起身子仔细看里屋有两面镜台和理发座椅。“安森,艺名?”我想造型师一般都有个英文艺名吧,TONY KEVIN 什么的。“不是,我姓安,家里排行老三,老家人都叫我安三儿,做这个后自己改的,还蛮顺口”“门口那198价位……?”我迫不及待想解开心中迷惑。“哦,理发造型,简单妆容服务”“那通常不是女士更麻烦,更贵些吗?”“确实,我特意把男士定价高点,相当于男士止步的意思”,他狡黠的笑笑,“但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也接”。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断定我不是他的目标客户,才会如此开诚布公。“像我这样冒昧闯入你生活的人多吗?”“很多”他几乎不假思索,“但是……不会逗留”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觉得逗留更合适。莫名其妙的,我竟然在他生活里逗留了很久,只因他那句话“没事过来坐坐”。我当真了。起初还会刻意招待我,各种茶,红酒,咖啡轮翻招呼,后来熟了我会自己动手,顺路带些干果牛肉什么的下酒,他忙顾客时我就自己捣鼓唱片,看书,慢慢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她城,谁的城啊?”那天兴致都很高“这么好的酒,不配点肝肠寸断的故事,可惜了”。我很想听他的故事,他的脸上写满了故事。“她叫肖雅,大学时第一个女生”他似乎也很想找个倾诉的对象。“我结束了两年没有情感的婚姻,来这里找她”“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个乖孩子,按着父母预定的轨迹按部就班的走着。选文理科,选学校,选专业,他们似乎很不在乎我的意见,是啊,我还是个学生,能有什么意见,他们又都是985毕业,有足够的自信为我铺好未来的路。直到,毕业时我把肖雅带回家。他们丢掉了所有的教养横加阻挠,那不是他们选择的路,我应该不出意外的和妈的发小,刘姨家的闺女小晚结婚,所谓的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叫了二十几年。我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反对父母,肖雅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懦弱与不敢担当,无声的从我生命里退出了。我和小晚的婚姻就像过家家那么自然而然,得到了所有亲朋的祝福,靠刘姨的关系,我顺利进入市委宣传部。我大把的时间都泡在单位图书馆,妈以为我刚开始工作忙,只有小晚知道,我根本不想回家,我没有欲望。或者,我在以这种消极的方式对抗父母,又没有勇气追求内心。那种感觉很像万历。他是消极的怠政,我是消极的怠婚。这对小晚并不公平两年内,偶尔也有温存,但是我绝不要孩子,小晚终于挑破了窗户纸,到最后一刻我都没有勇气面对自己,我心有愧疚,对不起父母和小晚,把房产和车子都留给她,刷爆了30万信用卡,我想这是她在这个城市的起码保障吧小城人言可畏,我必须走,辞掉了工作,我成了我们部门唯一一个主动离职的人。我要自由,与其说是摆脱婚姻,不如说是摆脱26年来那如影随形的压力与桎梏。表哥是我认识的人内最有自由气质的人,他中学就辍学了,学了理发,曾经被人看不起,家人经常拿我挤兑表哥。物是人非,他凭借一把剪刀硬是自己打拼出来一片天地,早早在深圳买房安家。表哥经常讲他的一把剪刀闯天下光辉事迹,进可攻北上广,退可守黑吉辽,远走云贵川,东扫江浙沪,他活的肆意快活,我觉得那才是青春该有的姿态我问表哥我这么大开始会不会太晚‘时间和努力并不是成功的关键’,表哥的话给我打开了另一扇大门,‘每个圈子的生态都有它的底层逻辑,在最短的时间内接触到最核心的资源和人脉,你可以省掉很多低效的无意义的重复’可能美学都是相通的吧,我凭借以前的一些音乐素养和对文字的敏感,加之表哥的人脉,拜访全国名师,竟然很快入门,竟至痴迷,我看着一张张糟蹋的面容在我手下容光焕发后心里无比骄傲,我可以带给人自信,安全感,我甚至可以倾听他们的内心,我喜欢这种陌生的际遇。听说肖雅考到了北交大的研究生,我决定来北京的,有时候我想我并不一定非要见到她,很可能她已嫁做人妇有了自己的生活,只是那份念想很美好,人总要有个向往吧,像盖茨比对那盏绿灯的向往,可是见到了又如何。”他像是自言自语。“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嘛”,窗外的夜已黑,我挤出一句不疼不痒的话。“不忘,本身就是回响啊”“不忘,本身就是回响”我重复了一遍,记在心里。之后很多次机会,我陆陆续续了解了更多安森的过往,他和过去决裂的勇气和对新生活的向往,我时常恍惚,人怎么可以呈现截然不同的两种特质,或许根本他们早就存在于一身,只需一个触动的机关。我离开北京时,是打算回老家,迈入围城,安森主动要送我一次造型服务“我可消费不起198元啊”,我平时都在单位楼下30块解决“从随份子钱里扣除”,从镜子里看到的安森,那么自信,那么平静。我想,他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路,而我的生活之路,换了一条轨道,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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