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属龙的,儿时常常痴想呼风唤雨,但终归是妄想。无奈,只好在风雨中跑来跑去地撒野,结果,一次不小心,摔坏了半拉耳朵,成了家里的笑谈。奶奶是最了解我的了,她常说,这孩子那是属龙的啊,分明是属狗的!小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奶奶无论藏在哪里,我总能靠鼻子找到,村里有谁家做什么好吃的,我也能靠
我是属龙的,儿时常常痴想呼风唤雨,但终归是妄想。无奈,只好在风雨中跑来跑去地撒野,结果,一次不小心,摔坏了半拉耳朵,成了家里的笑谈。
奶奶是最了解我的了,她常说,这孩子那是属龙的啊,分明是属狗的!
小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奶奶无论藏在哪里,我总能靠鼻子找到,村里有谁家做什么好吃的,我也能靠鼻子分辨个一二,就这特性不是属狗还能属啥?
属狗就属狗呗,但属狗且有馋猫的习性就有热闹了。
有一年腊月二十八,下午,我们几个玩伴在村东生产队的场院打蹦尜(音ga,嘎)。小伙伴一个个轮流上阵,各显其能,玩的满头大汗,忘乎所以。太阳已经落山,阴郁的天空飘起了零散的雪花,但大家仍然玩兴正酣,意犹未尽。突然,伴随着劲吹的东北风,一股淡淡的肉香飘进了我的鼻子。那味道飘飘呼呼,似有若无,诱惑无比,我忍不住停下手,四处张望着。
这肉香来自哪里啊?纵起鼻子使劲的嗅嗅干燥寒冷的空气,咦,这肉香分明来自从东边进村的路上!
这该是谁啊?是谁带着这么香的肉回村啊!我放下手中的尜,跑到场院东面靠崖的老杏树边,纵身爬到高高地探出崖边的树丫上,骑在上面,像一只馋猫嗅到鱼腥一样,两眼紧盯着进村的路。
看到了,看到了,从东面进村的路上,远远的有两人正踏步走来。
前面一人走的又快又急,后面的一年长者则不紧不慢,两人相差有十几米的样子。年长者,手里提着一帆布包,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年轻点的肩上扛一把铁锤,挎着一绿色帆布包,包同样鼓鼓囊囊的。
父亲,父亲回来了,我差点喊出了声音。然后迅速滑下树,顺着崖坡,连滚带爬地下到路上,连蹦带跳地向着父亲跑去。
越走越近,那诱人的香味也愈来愈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恨不得马上一步就跨到父亲的眼前。
父亲也远远地看见了我,高声喊到:“别跑,小心摔着!”
在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肉香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那还管摔着不摔着。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马上跑到父亲跟前,吃上父亲带回地好东西。
跑着,跑着,就要跑到父亲眼前了,结果一不小心,被石头一绊,一个嘴啃泥摔在了父亲面前。
“跑什么啊跑,不知道疼吗?看看摔到那里没有!”父亲弯下腰心疼地拉起了我。
我爬起身,用手捂着摔破的嘴巴,忍着膝盖的疼痛,一言不发,用力地摇着脑袋,而眼睛早已紧紧盯上了父亲那散发着肉香的挎包。
此时,走在后面的明香爷爷已经赶了上来,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这馋猫儿子摔疼也不会说疼啊,他惦记着你包里的肉火烧哪。”
肉火烧,什么样的肉火烧啊?闻着扑鼻的香味,我一口一口使劲地咽着口水。
回到家,洗把脸,母亲就张罗着父亲吃饭。徒步走了近四个小时山路的父亲自是非常的疲惫,但父亲却说:“不急,让孩子们先吃,看看我给孩子们带什么了。”随后,父亲从包里掏出了七八个里一层外一层包地严严实实的肉火烧。
当肉火烧摊开放到家里方桌中心的时候,满屋飘香,那一刻,对我而言,空气似乎凝固,我几乎忘掉了一切,满脑子的就是吃。我伸手抢先抓起一个,看都不看地望嘴里送去,三下五除二就吃进了肚子。两个妹妹在我的带动下,也是好不手软,一人一个。母亲端着饭锅,在一旁笑弯了腰,父亲坐在椅子上含笑不语,但眼角似乎泛起了淡淡地泪花。
“肉火烧什么味啊?好吃吗?”父亲笑着问我们。此时,两个肉火烧已经下肚的我,这才想到,怎么母亲、父亲没有吃啊!
许多年过后,在周村给父亲祝寿的时候,陪父亲在周村大街及周边漫步,在南下河一个火烧铺旁,触景生情,父亲向我讲述了一段当年的往事,至此,我才明了了父亲当年的心思。
七十年代初,我们一家七口,只有父母俩人在生产队挣工分,当时一个工分只有几分钱,一年下来,不仅分不到一分钱,还要欠生产队几十块钱。既要扶养五个未成年的孩子,还要赡养年迈的爷爷奶奶,这样的日子几乎压垮了父母。
三秋大忙季节过后,父亲就盘算着外出打工挣几个钱贴补家用,但在那个割尾巴的年代,个人外出打工那是投机倒把。可不出去挣钱,这日子怎么过啊!盘算来,盘算去,父亲就找到了叔香爷爷等,几个人一合计,个人不能去,能不能以生产队的名义出去打工啊?挣得钱大部分用来给生产队买工分,少部分几个人分。想到这些,就由叔香爷爷出面与生产队协商,最后经大队部同意并开出介绍信,叔香爷爷带着几个年轻人勇敢地走出了山村。
最初他们都是在张店、周村、淄川附近的村庄转,主要是以帮助社员修理农具为主,多数一两天换一个地方,居无定所。农村场院内,老百姓家过道里,公路桥下都曾留下他们疲惫的身影。说是风餐露宿一点也不过分。但即使这样,只要有活干,能挣到钱,大家也是开心的。大概一个多月过后,周边村庄的活计基本干完了,此时离春节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钱也挣得很少,去除买工分的钱外,剩下没有几个。这要回家可怎么交待啊?不行,得抓紧找活。几经周折,父亲他们终于找到了在周村铸钢厂劈铁的活计,并在周村大街租房住了下来。
所谓“劈铁”,实际就是用凿子和大锤将钢板一块块劈小,用来作为压铸机器零部件的原料。十二磅的大锤一天抡下来,没有一点信念和力气是坚持不下来的。
父亲讲,每天下来,虽然异常的辛苦,但只要想到你爷爷奶奶和你们几个孩子,总觉地有使不完的力气,总认为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那年春节回家,看到你们几个抢着吃肉火烧的样子,别提多高兴了!在周村劈铁的日子,我每天都从南下河那烧饼铺经过,那咬一口满嘴流油的肉火烧,时常诱惑的我忍不住想买几个尝尝,但一想到你们几个,总是忍了下来,以致别人都笑话我小气、抠门……
父亲还在不紧不慢的回忆着,讲述着,而我的双眼早已浸满了泪水。
周村,这个有着旱码头之称的鲁中重镇,是有着众多美食的,有人说,临沂的煎饼都已上了“舌尖上的中国”,名闻天下的周村烧饼为什么不上啊?其实周村除了烧饼之外,那周村煮锅、五香羊肉也是天下少有的美味啊!但对我来讲,这些都比不上那南下河的肉火烧,那香味四溢,浸满了父亲血汗买回的肉火烧,永远是我终生最难忘的美味。
文章创作者:我是一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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