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个合格的快车司机都应该知道：在北京，9点甚至10点以后，才是真正高价值的运营时间。

　　如果你在北面，后厂村是你的不二选择，这些互联网巨头大部分设置了加班到X点免费打车的福利。

　　这里的晚高峰，比整个中国晚3个小时。

　　如果你在东面，也不会错过这波人流，望京、国贸等等地方坐落着从大到小、从独角兽到10几个人的小创业公司。比程序员下班更晚的还有搞内容创业、知识付费、MCN等等新鲜或不新鲜互联网+业务的人。

　　这些行走在ABCD轮融资的公司员工，下班时间常常更晚，足够成为夜班司机的最爱。

　　我们曾经谈起励志言必称“哈佛自习室的夜晚”，而现在，论起奋斗，你该看的，是后厂村不灭的明灯。

　　前不久，程序员匿名点赞的996ICU，甚至引发了国外技术大佬的支持。感觉一场激动人心的风潮正在进行，互联网兄弟们站在一起，要筑起劳工保护的长城。

　　不过没过多久，来自多个大厂小公司的裁员足够挤破人们对早九晚五、符合《劳动法》规定的8小时工作的妄想。

　　那些爆文说得并非没有道理：“你可以随便对待一个中年员工而不必担心他的反抗，毕竟他扛着一家X口的生活费、学区房的高额房贷，4位父母的未来医疗需要”。

　　02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互联网老板站出来反对996。虽然他们经营策略天差万别，彼此之间竞争激烈，但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出奇的一致。

　　奋斗者协议也好、不养混日子的人也好，珍惜996的机会也好，这些直白的言论总能在互联网上引发两种声音。

　　一种认为，你看你看，资方暴露了“本来面目”，每一句发言都论证了“马克思是对的”；

　　另一方认为，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真理，你“要么干，要么滚”，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其实两方，从来没有在一个话语体系里讨论。

　　在一派的观点里，追求事业的成功、追求梦想的实现，本就不可能舒舒服服地实现。8小时干不成事业，双休日休不出梦想。你要出类拔萃，你要有所成就，就得千锤百炼、逆流而上。

　　打不死你的，让你更强大。你的996，是为自己。

　　不信你看看那些最后成就大事的人，谁是早九晚五改变了世界。

　　在另一派观点里，工作不要跟我谈理想，我的理想是不上班。我是个普通人，不打算拯救世界，我想陪孩子长大，想陪父母变老，不想活到最后进了ICU，想想一生，都是对最爱的人“来不及的遗憾”。

　　不信你看看那些所谓的成功者，有多少自己一身毛病，家庭名存实亡。

　　有意思的是，决定你是哪方观点的，往往是屁股坐在哪里。

　　03

　　按照最好的运转方式，我们应该鼓励和钦佩那些为梦想燃烧的英雄和先锋们；同时，也完全允许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拥有平凡、正常和每个人自己心中幸福的生活。

　　换言之，我有996的自由，你有不996的权利。

　　况且今天，人们反对的不是996，是毫无效率的996，是没有加班费的996，是耗尽人生的996。

　　悲剧在于，我们当前的现实并不总是如此。更多的时候，叫醒一个人的，不是梦想，是KPI和贷款。这世界上，多的是想做后一种人而不得的人。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缘的恨。秃了，萎了，还在干的人，的确因为那里有着更高的回馈。至少，是比较了其他选择之后的更优解。

　　以任何真理式的理论去理解世界都是狭隘和无用的，我们能说出无数个应该如何，甚至可以把不容质疑的《劳动法》摔到人脸上。可惜的是，市场规律比老板更无情。

　　当总能找到廉价的替代劳动力时候，谁又是不可或缺的呢？

　　与发达国家，尤其是欧洲某些高福利国家令人羡慕甚至是嫉妒的工作时长相比，我们似乎太苦了，太便宜了，太没有保障了。

　　但什么抗争不需要代价呢？在美国，编剧工会尚且要靠罢工来争取工资提升，如果有人以为匿名点赞就能改天换地，那是最幼稚的想法。

　　在这个一点都不温暖的春天，为了更稳定的生计，人们也许在匿名点赞996ICU，而实名点赞老板发言。

　　几乎可以断定，正在996的人，除非脱离这个公司和行业，还是得996下去。

　　04

　　也许很多年后，我们的后代会敬佩这个充满了传奇和荒诞的时代，就像我们看几十年前那些牺牲了健康、家庭完成了今天我们赖以发展的众多研究成果和物质基础的前辈们。

　　也许很多年后，我们的后代会选择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像今天日本的年轻人，在失去升职欲和生殖欲的“低欲望世界”里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在最美好的话语体系里，每个人都是奋斗者和梦想者，互联网没有劳工。

　　而在更早之前，人们曾经高唱：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