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抱歉，以“有个年轻人去死”作为这篇文章的标题。

　　最开始，我想说，不管你以什么方式看到这篇文章，不管你是我的读者、听友，或是通过分享或搜一搜点进来的陌生人，又或是讨厌我的人，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尤其是你，给我发信息的小兄弟，你还在吗？

　　前天下午三点，公号后台有三条信息。

　　有个年轻人决定去死。

　　是我。

　　再见啦。

　　我五点时看到这些信息，坦白说，我吓坏了。

　　我点开他的个人资料，显示17年11月关注，文章留言为零，唯一能够辨认的是微信标注性别为男。

　　我赶紧在后台频繁回复他，这一天多以来，我隔几小时就发信息，但始终没有收到回复。

　　无法确定这到底只是恶作剧，还是糟糕情绪的发泄，或者……不敢往下想。

　　我因为自己不能多做点什么而懊恼，思来想去，我决定写下这篇文章，如果小兄弟看到，请你偷偷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在我微博的135个关注里，有一个叫走饭的姑娘，从前天到今天，我频繁地想起她。

　　2019年3月17日凌晨，这个90后姑娘因抑郁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第二天上午10点54分，她通过定时功能发出微博，与这个世界告别。

　　距离她离开，已经整整过去七年了。

　　她离开后的这些年月里，这条微博已有三百万加的回复，我今天早晨简单数了数，光是4月4日昨天这一天，就超过了2000条。

　　大部分留言都在说：活着好难。

　　那些感觉活不下去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许多角落，他们看起来会微笑，会流泪，会说话，他们表面上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想讲几个故事，主人公都是化名，但故事都是真实的。

　　2

　　「受不了洗胃的难受，应该比死还难过吧。」

　　小艾高三一整年，都处于一种极度恐慌的状态，整夜睡不好，做噩梦，总是头疼，还患上了厌食症。

　　妈妈带她去医院，医生说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排队取药时，小艾从医院偷偷溜走，一个人回到学校，躲在操场角落里大声痛哭。

　　得知高考成绩那天，小艾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那个可怜的数字，妈妈唉声叹气，说了一句，真不知道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干了些什么呢？小艾心想，那不如什么都不用干了吧。

　　下午，小艾偷偷溜进父母的卧室，拉开抽屉，将妈妈的一瓶安眠药吞了下去。

　　后来的事情小艾记忆模糊，只记得眼前白花花一片，有个人用手指一直扣她的嗓子，胃里翻江倒海，然后又沉沉睡去。

　　小艾第二次自杀是因为和男友分手，男友知道她有精神病史，立马分手走人，小艾恳求挽留都无济于事。

　　当天凌晨，小艾又吞了药，所幸被室友及时发现并拨打了120，那时小艾意识尚且清醒，她大叫着，我不要去医院。

　　在急救室里，医生将一根管子从小艾的鼻子插入，但怎么都无法通过食道，医生一直说要放松，但身体本能反应却在用力抵抗。

　　好不容易将管子插入胃里，开始反复进行清洗，那种感受小艾一辈子都忘不了。

　　一边有大量液体进入胃部，一边又有各种浑浊物被强制性排除，感觉胃正在被一百个人用手进行反复积压，又疼又麻，一直干呕，整个身体都在抽搐。

　　护士慌忙按住她的双腿，轻轻摇头说，好好的小姑娘，干嘛要寻死，唉。

　　小艾睁开眼睛，默默看着急救室的天花板，无声地落泪了。

　　清晨，经过治疗已无大碍，小艾独自一人从医院出来，走近附近的粥铺，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黑米莲子粥。

　　小艾心想，洗胃太难受了，比死还难过，还是喝粥舒服。

　　3

　　「我还有只猫，她只有我。」

　　去年，娜娜离婚了。

　　当年决定和男人闪婚的时候，全家人都在反对，但处于狂热爱恋中的她完全听不进去任何建议，毅然决然选择跟着爱人远走他乡。

　　曾经男人对娜娜的确不错，但很快，他就本性暴露，娜娜发现自己上当了。

　　也不是没有妥协过，当初劝她不要结婚的家人，现在都在劝她再忍忍，但一次次妥协后带来的是男人的变本加厉。

　　于是，娜娜又不顾家人的反对，选择了离婚。

　　收拾好所有行李，像个逃兵一样逃回家，家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娜娜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第一次想要不要从窗户跳下去。

　　她在刷手机，看到一个视频里有个人因为分手在虐待一只猫。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当即买票又一次回到男人的城市，带回了他们曾经养的一只虎斑。

　　后来，娜娜重新找了一份工作，租了一间小屋，尽量让自己独处，治疗漫长的分手伤痛。

　　唯一陪在她身边的，只有这只叫逗逗的猫。

　　逗逗很乖，会在娜娜下班时等在门口，时不时躺在地上耍赖，蹭娜娜的腿求抱抱和抚摸，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睡在娜娜身边，紧紧贴着她的胳膊。

　　有时娜娜一个人偷偷哭，逗逗会悄悄走过来，扬起小脸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跳到娜娜的腿上，轻轻用头顶着她的肚子，依偎在她怀里。

　　有时逗逗调皮，满家撒野飞跑，会蹭掉桌上的杯子，娜娜生气地瞪起眼睛，逗逗一看她的表情就会消停下来，蜷缩在一起，然后偷看娜娜的反应。

　　有时娜娜也会想起那个男人，会喃喃自语，开着电脑听着歌，抱起逗逗给她讲那些往事，这时逗逗不吵不闹，伸出舌头轻轻舔娜娜的手指。

　　娜娜说，想一想，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只猫。她也只有我。

　　逛微博时，娜娜如果看到有谁说不想活了，都会评论一句：养只宠物吧，真的，它会治愈你。

　　4

　　「我要和这个操蛋的世界斗到底。」

　　小图曾在医院的精神卫生科认识过一个病友，那一天他们正好看同一个专家。

　　在做抑郁检测时，那个病友偷偷凑过来对小图说：自杀倾向不要选无，你选了他们也不会信的。

　　抑郁门诊里有许多青少年和老年人，还有各种年纪的女人，小图有时看着他们，心里会涌起阵阵难过，他怀疑到底是自己病了，还是这个世界病了。

　　小图看病数年，只结识了这一个病友，他们有时会在微信闲聊胡扯，一般都是病友激情昂扬，小图简单附和。

　　他们都喜欢一个先锋摄影师，一起看过展览，有一天病友发来一首诗，说是这个摄影师写的。

　　诗的题目是《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坐我的婚车

　　但她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坐一次/我的灵车

　　小图看得头皮发麻，吐槽说这是什么鬼。病友说，你不懂，这是后现代主义，太牛逼。

　　后来，这个摄影师跳楼自杀了，病友发来许多条语音，说太失望，怎么轻易就能投降，实在太怂。

　　病友在语音里大喊，我要和这个操蛋的世界斗到底！

　　过了一段时间，病友失去了音讯，语音通话不接，微信信息不回，朋友圈不更新。

　　某次小图去复诊，和医生聊起这个病友，医生说他很久没来过了，他是双相抑郁，如果一直保持亢奋状态，恐怕情况不会乐观。

　　小图不敢细想事情的结果，只偶尔会给病友发几条微信，但依然没有回复。

　　前几天，微博上传出这位已故摄影师的黑料，又一次引起争议，有人评论说，人都已经走了，再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小图给病友发信息，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世界还是老样子。

　　过了一会儿，小图又发了一条信息：你他妈真怂，不过，现在换我来斗。

　　5

　　「妈，放心吧。明天我还在。」

　　下面这个故事，是我从网上看到的。

　　小悦在大学时经常搜索许多自杀的新闻，一边看一边想，真羡慕他们，如果我有这样的勇气就好了。

　　小悦有各种轻生的念头，她想了许多办法，有时还和室友开玩笑讨论，室友一开始觉得诧异，后来也都见怪不怪了。

　　小悦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健康，于是偷偷去医院看病，得知是得了抑郁症。

　　医生叮嘱一定要让监护人知晓病情，需要家人陪护，小悦点头答应，然后拿着医生开的处方单回到宿舍。

　　不吃药，不让家人知道，小悦渐渐觉得自己开始下坠，整个身子在下坠，有好几次打扫卫生的时候，小悦趴在阳台上，都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跳下去。

　　有一天，小悦和妈妈打电话，她死死盯住十几米下的地面，突然说了一句：好想从这里跳下去。

　　妈妈明显被这话震住了，但她不动声色地说，不如你等我一下，明天我们再聊。

　　第二天，妈妈就出现在了小悦的宿舍门口。

　　她提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里面都是小悦平时爱吃的零食，妈妈说，昨天电话里你说想吃，我就给你带来了。

　　那一天，小悦哭得很厉害，妈妈一直陪在身边，轻轻拍着小悦的背，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家人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之后，小悦开始接受抑郁症治疗。

　　妈妈每天都会给小悦打电话，两个人简单聊聊这一天各自的生活，每天要挂电话的时候，妈妈都会问同样的问题：

　　你明天也会在吧？

　　小悦说，会在。

　　妈妈问，后天呢？

　　小悦说，后天也会在。

　　就在这样一次次的询问和保证里，小悦熬过最难的那些时日。

　　每当熬不住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和妈妈说的话，我要在，明天要在，后天要在，大后天还要在。我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我和妈妈保证过的。

　　现在，小悦病情好转，但依然保持了和妈妈每天互道早安晚安。

　　不是非要问候，而是用这种方式让妈妈知道，她还在。

　　6

　　讲完了故事，我觉得自己也好受一点了。

　　作为一个抑郁症患者，我特别清楚地知道那种内心煎熬的感受，时至今日，我都定期去复诊，每晚吃药，一刻不敢松懈。

　　觉得烦躁时我会读《金刚经》，里面有这样一句：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我们不必高估自己的力量，许多事情其实不可控制。

　　想呼唤，想求救，想逃离，想振作，每一个想要轻生的人的背后，都曾用力做过挣扎，只是有时很可惜，声音太缥缈，微弱到无人听到。

　　但是，求求你，真的再试着面对一次这个世界吧。

　　你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这不是责任，而是一种状态。

　　人生或许就是一场艰难接着另一场艰难，我们无形中接受了这样的设定，这没办法，但这琐碎的人间烟火，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地方吗？

　　看到花开的时候觉得花美，看到蓝天的时候觉得天美，遇到爱人的时候觉得爱美，独处的时候觉得自己美。

　　人生实苦，你也不会立地成佛，那就要在这些细碎的人间里，找到一些散落的日常，它们就是你的治愈系良方。

　　悬崖上的花，不必跳下悬崖，也可以欣赏。

　　很多事情，我都会说要靠你自己，但唯独轻生这件事上，你一定不要独自一人硬撑。

　　这不是一件一了百了的事情，这并不OK，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是一件OK的事。

　　这位给我留言的小兄弟，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看到这篇文章，但我真心期盼你能给我一个回应，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这里有文章，有套路，有广告，有分享，如果你不满意，我会更加努力好好写，只要你来，好不好？

　　还有那些感觉痛苦和难捱的人们，如果你觉得难过，那就说出来，伸出手来。

　　会握住你手的人，其实不远，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觉得再也无法忍受，再也活不下去了，再等等，好不好？

　　哪怕再等十分钟，做点别的，哪怕听首歌，看个搞笑视频，做什么都可以。

　　人生路到半途，你已经做得挺不赖的了，真的。

　　这世界，少了谁都不开心。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

　　山海皆可平，难平是人心。

　　END

　　♠

　　· 你 或 许 会 喜 欢 · 

　　倔强式单身：爱，爱来不来

　　“「最近怎么样」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

　　成年人眼泪使用说明书

　　低龄相处：亲密关系的「欲拒还迎」

　　▼

　　不 懂 你 的，为 你 哀 愁 。明 白 你 的 ，叹 此 生 值 得 一 游

　　♫ / Nazca —— Niveos

　　欢迎多分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