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就到了,老母亲早些天就念叨,又安排我花甲老妹,太原的,北京的,香港的,看谁能有空回来。整点回家的多少口人,很早就安排在酒店包了桌。一个人家最盛的喜庆,就是老老小小团圆在一起。我家是标准的组装型家庭养老基地。姑舅一家滚在一起。不算第三代,父辈加我们兄妹仨的全体,统统属于概念中的老人。呵。
节日就到了,老母亲早些天就念叨,又安排我花甲老妹,太原的,北京的,香港的,看谁能有空回来。整点回家的多少口人,很早就安排在酒店包了桌。一个人家最盛的喜庆,就是老老小小团圆在一起。
我家是标准的组装型家庭养老基地。姑舅一家滚在一起。不算第三代,父辈加我们兄妹仨的全体,统统属于概念中的老人。呵。
父母亲都是上世纪30年代生人,都85大龄了。家里一起生活的还有我舅父舅母,也是上世纪40年代生人,算来都是过70岁有多。我们兄妹夫妻六人,只有弟妹略小,都过了花甲。家里开一桌饭,呵,都能算养老基地的联欢。
现在社会好了,人也金贵了。到处都在喊叫康养。有点儿家底的都在做可心的布局。冬寒的季节飞三亚,酷暑难受时奔山窝。我的爹娘好对付,返璞归真,别无希求。只是觉得打小时怎么活,老年了怎么过就好。一饭一茶,随遇而安。家里也没有雇佣媬姆,平时我们在外地,有自己的营生忙碌和奔波,又各有一方独立的草窝安歇。只有周末的时候,不约而同的聚到家里看父母亲。久而久之,成为家庭约定俗成的例会制度。习惯熬到神圣。连我常处一起的友人都知道,除非有要紧事,别打扰老胡,他的家里要开会。人们还夸奖我是个孝顺男人。呵,真够脸红的,内心也惭愧的很。孝顺什么了?爹娘不花咱的一分钱,没给父母亲做过什么。忙碌的老是自己的小九九,回到家里手稍懒得伸。多年的享成,家像我们休闲充电的度假村。老娘总给包饺子,做好吃的。
我家有特别的养老模式,我用时尚的词汇描述,叫亲情众筹,是家庭养老创新。
十多年前,我父母亲年过七旬。我们兄妹商议出这个方案,就是将生活在乡下的舅父舅母接过来,和父母亲住在一起生活,照护老迈的爹娘。再说城市比乡下的条件总是好些,对舅父母也是关心和照顾。家里老小开会,这个想法通过。到村上和舅父母沟通了,他们也很高兴。邻居好交,亲戚难处。这种结合能走多久,真还没想得多。
也是和别人家有不同,我们兄妹仨都对舅父母感情深厚。我的老爹娘年轻的时候,都是那个时代铸就的热血性格,经常“狠斗私字一闪字”,心都扑到工作上。一生下我们就全权交给了我外祖母抚养。家里舅父母是顶梁柱。乡村生活辛苦,但柴米油盐最是粘接人味。多年的烟火拖累,我们由舅父母照料呵护,其乐触触。及至今天,那都是刻在骨头里的一段美好回忆。打小还就有感恩的情结,对舅父母的恩情那是必报的。
舅父母来了,一眨眼都十多年了。说到我家的芝麻事儿,许多人有疑问,这种捏合的养老生活模式听来浪漫。我也是个观景的。谁家的锅碗也碰撞,谁家的锅底也要黒。我说不了更多的,也不说咱家的风景好。大千世界,无常的人间图景,一家是一家的道理。老百姓常说,儿女成家了还要分门独过,人是自私的动物。不是直系血缘关系,狗肉贴不紧羊身。可我们家的养老基地,还偏偏经营的挺顺当。这是与我母亲这个“总经理”的掌控有关系。
家庭的基础纽带是血缘关系,维持的长久了稳定了,和处理社会关系一样,也有利益的内容。常人的嘴里老说钱,很俗气。可钱这个东西很讨厌,但有了它可以平衡神经联系。人家也一样的,情感当然是首要的,经济的砝码是天平,吃亏占便宜人人都算帐。不说钱老说情怀,假道士过不久日子。家庭中的每个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和义务。每个人的劳动都应得到尊重。家庭是社会最小的经济细胞,不会管理的家长乱麻七糟的麻烦就多,鸡飞狗跳就不断。我老娘管理的倒是有线条。
舅母很勤奋,承担起家里的大部分杂事,收拾家,做饭,洗碗,还陪我母亲锻炼散步,唠家常话儿。为补偿舅母的辛劳和付出,母亲定期给舅母发“辛劳补助”。如果说工资,那是不中听的,成了雇主的事儿,把亲缘的情分庸俗了。多少不说,心化成看见的表示。舅母是有格局的女人,很懂事理,包容大度。两好才归一好。和谐相处,四邻左右说起来还挺羡慕的。一个人家,盘碗碟子叮当响,磕磕碰碰是自然的。锅底黑不怕,常勤洗就漏不了。
老的有老样,小的有人样。和大社会一样,光是讲仁义道德是不用的。孔子规范教育,“礼”字是核心。实际对社会是法治要求。过人家没规矩不行。尊卑无序更不好,德,说的就是自然规律。
平时,家里就有我父母亲,舅父母他们四人。呵,两个80多的,两个70出头的,四个人加起来的年龄300多岁。亲缘因素并不重要。相互关心,守护长久的情感,不是激情热泪诗词描出的苍白。他们各自有独立的情趣爱好,又能相互交流,乐乐呵呵,当然就避免了老年孤寂,消除了老年痴呆孕育的温床。
我的父亲,属离休干部,离岗已25年了。他原是当地公安机关的一把手。在位的时候,那是百分百的扑身给公家,家里的事一概交给母亲。我母亲当时还唠叨,现在做领导,看你老了谁当爷伺候你。父亲一退休,呵,还马上角色转变,腰上系起围裙,钻进厨房洗碗拾掇。让我们大跌眼镜。直至今天八十大几了,父亲一直自觉安排生活,每天早起清扫,擦抹,洗衣洗被单,手脚也很勤快,爬上爬下的灵动。家务活完了,户外骑行,散步后,回家弹电子琴,微信玩的一个溜。国内国际,时亊政治,娱乐体育等,一叨咕起来就滔滔不绝。我老妈总嫌说的烦。
母亲更是兴趣广泛。她退休前是地区外贸局的领导。本不是耐住寂寞的性格,刚休息下来,一边照顾我的外祖母,一边学习中医本草。几年以后,竟还能给人治病开方。后因无行医执照,才没往下深造。年逾八旬后,母亲酷爱了书法。每日伏案数小时,写的有水准有个性。去年,母亲书写抄录了佛经,印刷了分发给周围的友人。他们惊异,又赞叹,老人家的书法太棒了。
在母亲的影响下,我舅母除打理家务,一起坐着看看电视片艺术片,也受家风熏染,拓宽了视野,关心国家,关心厨房外的世界。每天空闲了还捧着各类书藉浏览。精神的内容丰富了,也就没情绪和街坊家长里短。有滋有味的生活,自然从全职大妈中脱壳。
我舅父也有别样爱好。他自小喜欢山西绑子戏曲,还挺爱绑子戏的武场“打板”。现在一听说票友召唤,马上开心的去了。舅父的性格也怪,和人交流不多。二十年前,因我突然的蒙冤被捕。知道消息,舅父急火攻心,当即一个耳朵聋了,再也没缓过劲儿来。舅父和我们兄妹那是骨血里的亲爱了。是我害的他,一世的债。
老爹娘一家的生活很简朴。自上世纪起,就住在这处单元宅子里,还算是外贸局领导的分房。几十年风化,简陋的一层老旧房,不到百平米。2002年,单位在老楼房前院集资盖新楼,120平米。一共交12万元。我们的小胡同叫外贸巷,杂七杂八住着百多户的人家。我的爹娘是巷子里有名的“高干”。积资买房时,我号称一对领导干部的爹娘,多少年的积蓄全挤出来,刚好有12万。哆哆嗦嗦交现金,我老娘说再多可就拿不起了。许多人还翻白眼,两个油水部门的领导,竟没有捞上钱,信吗?我扯淡大概也没人点头。别给神像贴金了。呵,得对天起誓,不然说了没人信。
我的父亲在公安机关一把手十多年,每次公房分配他都让了困难户。家人埋怨,老爹总说,咱总比别人强。我在省公安厅工作许多年,全省的局长认识大几百。这个廉政那个标兵,我老爹没受过这个荣耀。可他的清水风格,让我全家领教多了。工龄四十五年,领导多年,顺手就可牵羊,一套房子没捞上,儿女们奋斗一套房子多难。父母亲集资买了房,简单的装潢和家俱,后来还是我们兄妹众筹的。
如今,到了人生的一个节点,我们的埋怨不再,而是对老爹多了一份欣赏。老人家一生清廉正直,做官的欲望低,发财的概念无,只求一生做些事情。倒是晚年赚了个好心情,好身体。呵,也是对因果规律的一次测验,人有所失,也有所得。我们三个花甲兄妹,上有健康的二老,也是他人称羡的福分。
如今,我父母亲两人的退休金,加起来一万多,维持家用足够。老妈出钱,舅母出力,有活儿四个老人都上手。在这个养老基地,没有养尊处优的。人的底牌,品行本色,都融于柴米油盐中。钱不缺了,母亲上街买菜,还总喜欢杀割便宜货,蔫黄瓜,劣次菜…。检朴是骨子里的。家里的会客室,还是二十年前的转角布沙发。饭桌也是快二十年的旧式折叠高密板,小圆凳子。厨房里的老傢伙什,碗柜,锅灶,也都古董级的陈货。小的们都嚷多次了,淘汰掉吧,又不是买不起。呵,做不了老人家的主。东西老了,旧的器皿,也许也是开光了,文化味儿渗透了,亲亲的,扔了可不舍得。
大厦千层,眠床不过七尺。山珍海味,吃了也是果腹。损人折寿,多占消福。平平常常,开心就好。没有精神头,住什么,吃什么又有什么用。老爹娘经济独立,现在攒了几万多,老妈乐呵呵的,神态像财富大佬。一辈子终于听老妈说了句,现在不愁钱花了。
人老了,不断有顺心的消息倒是很重要。特别是老人的眼睛是朝下的。我舅父家的四个儿女,个个也自食其力,日子过的安稳。我家第三代,都在北京、香港等地,都很努力,职场上都是重要角色。活个非凡角色,大富大贵,出人头地,没这个奢望。踏踏实实,平庸才长久。不惹事生非,过好平安平淡平常的日子就好。远方稍有点儿好消息传回来,便是“养老基地”的开心节日。
呵,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天道使然。这过人家,遇到什么算什么吧。倒是有颗平常心好。自古活在皇宫里,喜剧没几出。烟火家庭,世俗人伦,味道挺美的。
扯到此为止了。顺祝天下所有的老爹老娘安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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